有金军稍稍愣神,便准备接引族人入营帐。
却是哪里这般的容易,逃人分散,为了逃命,那脑袋都是懵的,如何几句话便能呼喝得住?
栅栏门之前难免一阵骚乱,值守的巴牙喇不敢擅专,急忙去往中军报信。
正此时,一队宋军骑兵从逃人背后杀出,遇到金人便砍,火油弹,轰天雷顺势丢入栅栏近佐。
炸裂声响起,金人哭嚎更甚,有人惊声尖叫,大呼逃命,贴着栅栏向两侧躲避逃窜,任寨中的金军如何呼喝,也是半点用处也无。
值守的另外一名巴牙喇大怒,集合部众上马就要同宋军骑兵拼命。可那宋军转了一个圈,丢了几颗屁雷就特娘的逃了,一溜烟的跑回城中,城门咣当一声紧闭。
没头没尾,这般卑劣的袭营之策是否太过操切?
金军正狐疑之间,数十骑从中军帐方向奔来,为首一人正是负责南门攻守的大将,爱新觉罗·德格类,努尔哈赤第十子。
战马踢踏,德格类瞭望正在逃窜的金人百姓,不由额头青筋暴跳。
那宋军将领不是傻子,为毛平白放了这些人?这其中必然大有猫腻!
狠狠的瞪了几眼负责值守的两员将领,厉声道“还不快去收拢百姓!有行踪诡秘,不听喝令之人,不拘男女,就地击杀!”
这是战争,真当是过家家呢?不要说当下,便是后世真正顾忌百姓生死的军队又有几支?
且说游四喜带领一行十二人,裹挟了一部分金人男女,出城便向东南方向遁逃,躲过几轮乱飞的箭雨,舍弃金人百姓,一头跳进一沟渠之中,又沿沟渠快速奔逃,夜色遮掩之下,险之又险的钻入密林之中。
说时简单,这其中的艰险只有身临其境之人方能知晓。
如何躲过箭雨?
如何遮掩身形?
沟渠在哪?
密林有几步之遥?
俱都要有所算计,否则定然会暴露行藏。
喘过几口粗气,见周遭并无大的动静,游四喜率领手下继续向东南转进。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又见那两间隐藏在密林之中的木屋。
扒开灶台旁的柴草,万幸!这木屋却是一直无人前来,七套装备犹在,短枪长铳,火油雷弹一样不曾缺少。
装备上身,游四喜不敢在此久留,眼望东向黑糊糊的群山,轻声言道“弟兄们,咱们仍旧走平川谷!”
言罢,黑影闪烁,一行十二人遁入黑夜之中。
……
金军中军。
鸡鸣丑时,本是酣睡之际,皇太极却是不得不从温暖的被窝之中起身,无它,老十德格类大半夜的前来禀报,就不能是小事。
“十弟,可是有事?”皇太极披着大氅,坐在床榻之上问道。
德格类不敢隐瞒,将事情详述一番,言道“大汗,臣弟担心其中混有宋军间隙,您是知道的,这卑鄙的宋人无孔不入,奸猾异常。
会不会其中有人前往海参崴报信?臣弟不担心其他,唯独忧心双城老营。”
“杀!”
皇太极冷冰冰言道“不论男女老少,一个不留!交代下去,日后再遇此类事,不需禀报,可就地击杀,勿使一人脱逃!”
德格类点首称是,言道“臣弟已经派人出寨追击,这便加派人手!此等人皆是步行,料来不曾跑得多远。”
“不可大意!”皇太极抚须沉思片刻,问道“老十,假若你是宋军探子,出城当逃往何处?走那条路线?”
德格类恍然大悟,言道“徒门河!平川谷!”
见皇太极颔首,德格类急忙忙回营布置,大汗的意思很是直白,宁可错杀千万,也不可放过一个。
俄尔,两个牛录的骑兵奔出金军南大营,一路奔平川谷,一路奔徒门河,搜寻沿途可疑之人。
可历来都是藏东西容易,寻东西却难,天大地大,又都是善于隐藏的老手,哪里是这般容易找到的。
一行十二人在平川谷北侧山林之中穿行,此山也即游四喜的老上司孙排长阵亡所在。
耳听马蹄声,眼睁睁看着一队队骑兵在平川谷来回穿梭,有的甚至弃马直接上山搜寻。
不得已,几人只得放缓行进速度,以躲避追踪为主。
行将日落,有大股金兵说说笑笑的打马而回,忙活了一日一夜,毛线都没有寻到一根,不聊天打屁作甚?
游四喜心中稍定,率领队伍在林中快速穿插,行至山尽,鼻尖忽闻烤肉之香,蹑行潜踪,发现一处开阔地上有篝火燃烧,其上架着猎物,看不清是狍子还是獐子,总之这香气令人馋虫大起。
也不知是从哪处寻来的两个女人,一女子正在操持烤肉,另一个却是刚刚同一个汉子从密林中窜出,两人衣衫散乱,尚在慌忙整理。
十几名旗军围定,正在说说笑笑,等着烤肉开荤,等着女人下肚。
游四喜灵机一动,重新退入密林之中,将几人聚拢在一起,轻声言道“看到战马没有?合该咱们弟兄再立大功!一会儿听某命令行事,一个不得让他们走脱!”
众人心领神会,两条腿哪有四条腿跑的快,走路起码半月,若是有战马傍身,三四日便可到得绥芬城,五日可达双城!
一番计议,各自寻地埋伏。
一伙金兵吃喝玩乐毕,上下两张嘴都爽利了一番,正是人生惬意之时,翻身上马,有二人一人怀抱一个女子,十六人举着火把沿平川谷回营。
雪颤,风啸,一声凄厉夜枭鸣叫响起,有铅弹飚射,有弩箭激飞,瞬间便有七八人栽倒马下。
为首的马甲一把抓住身前的女子,那女子惊恐的面容就此定格,一支弩箭直透胸口,血水已然汩汩流出。
“杀!”
游四喜合身扑向这名马甲,一头将其撞落马下,两人滚落厮打在一起。
片刻之后,敌尽皆被杀,小队两人轻伤,却是无人阵亡,毕竟是偷袭,后又占据人数优势,有这般的战果也不奇怪。
论近战,宋军的探哨却是不弱于人。
尸体拖入山沟,以积雪掩埋,旋即翻身上马,一行十二人打马向东,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
金门近海料罗湾,明总兵高应岳领水师战舰两百余艘陈兵金湖堡外海。
这厮看着空荡荡的码头有些懵逼,宋贼的战船呢?商船呢?怎的一艘舢板也未见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本以为会有一场海上的斗殴鏖战,不想竟然如此的顺利,难道宋贼放弃这金门岛了?
“传令刘应宠率本部登陆!”
高应岳心有踌躇,本着小心为上的原则,令一部人马先行登陆,准备陆战海战协同,一举拿下金门岛。
此番福建水师几乎倾巢而出,授福建巡抚邹维琏将令攻略金门,鹭岛,兵出没有回头箭,登陆也是必然。
金门岛形似猪大骨,中间细,东西两侧宽大,长约三十里,阔最狭处仅六里。
大宋在岛上有堡垒三座,曰金城,金门,金湖。
金湖堡扼守西海岸,直面料罗湾,略成五边形,长宽不过五十丈,可驻扎一营人马。
这在总兵高应岳看来就是手到擒来之事,有炮又能怎的,老子的人多,刘应宠统兵近四千,他这边又率领舰队封锁港口,阻截可能的援军,就没有不能拿下这座小小堡垒的道理。
炮轰金湖城?
不是不能,是不敢,城虽小,却都是长一尺,后半尺的条石搭建,水师的炮就啃不动。何况城头的巨炮晃瞎人眼,没得给自己找不自在。
眼见刘应宠所部已然登陆,并且在滩头站稳跟脚,高应岳却命令刘应宠所部就地修整,未曾行攻城之举。
午时过后,有各路巡逻舰船探报,周遭五十里海域并未发现任何宋贼舰船,鹭岛守军,金门守军皆无调动之异像。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子是来决战的,宋贼当某不存在么?”高应岳内心在咆哮。
福建水陆两路大军出动,恁多的军队,恁多的舰船,没理由宋贼不知道,不提前做得防备。这水贼不是号称海上的霸主么,怎的一点动静也无?
金门守军已被调查得一清二楚,不过两千五百余人,还要分三处驻扎,哪里来的底气独挡我三万大军?
越是狐疑,越是不能下得决心,心忧宋贼早已经挖好了大坑,等着自己一举跳将进去。
“陆军何在?”高应岳向左右问道。
“报将军,巡抚大人亲统陆师已然进驻庙兜,艨艟竹筏行将就位,料来攻打鹭岛便在这一两日之间。”
“速报巡抚大人,言说金门,鹭岛水域无有宋贼水师,二部理应合攻鹭岛,金门次之,此乃万全之策,请巡抚大人定夺!”
有探哨拱手领命而去。
高应岳旋即令刘应宠所部重新登舰,水师就这般在海上飘着,等待巡抚邹维琏的进一步指令。
……
庙兜巡抚行辕,邹维琏手拿探报凝眉沉思。
真真是活见了鬼,就不曾听说有这般作战的,我大军大举来攻,这宋贼的舰船却特娘的跑了,踪影皆无,只在鹭岛码头上可见五艘小型炮舰。
难道宋贼就对二岛的守军这般有信心,以区区两三千人马便能对付我数万大军?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有军兵慌忙来报,曰对岸城头有对联挂起。
上联书:邹巡抚劳苦功高。
下联写:泉州城大宋笑纳。
横批:居功至伟。
“啊!宋贼!欺本官太甚!”邹维琏大叫一声,这老倌竟是差点被气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