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卡。
莫卧儿帝国孟加拉总督府所在地。
在重金贿赂了总督苏贝达·伊兰汗的一房小妾之后,樊秋如愿见到了年逾花甲的老总督,并顺利的拿到在孟加拉领地内经商的权利。
可惜不是英吉利那种广泛而自由的权利,樊秋所得到的更类似于一种特许贸易。
只允许同指定的几家商人展开交易。
勉强可以接受,总比被驱逐出去要强过很多。
莫卧儿高官并不是十分容易打交道,一如大明的很多士大夫一般,有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谜一般的自信。
傲娇,自以为是,视他族如蛮夷。
对他族优点视而不见,对缺点放大百倍千倍。
城府如樊秋,亦是强忍着痛殴苏贝达的冲动同对方签署了通商条约。
除了特许贸易之外,樊秋还拿到了择地设立商栈的权利。
在莫卧儿的商栈又同其他几处商栈有所不同。
其他几处基本上都是凭借着强横的武力作为后盾,直接买地。
而莫卧儿号称军队过百万,这就没必要招惹,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樊秋转而寻求租借,借口种植黄麻,租期五十年,面积万五千亩,年租金五千卢比,也即五千枚莫卧儿银币。
一卢比约核三钱银。
一如明生所交代的一般,这厮选择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加尔各答。
其地距离达卡直线距离六百余里,但实则恒河下游河道纵横,陆路难通,多是水路通行。
淡水路程千余里,不过海船不能行。
樊秋只能拿着总督诏令,在莫卧儿一队军兵引领下,南出海口,向西行三日,进入胡格利河,又沿河北上近二百五十余里之后,方才到得加尔各答。
樊秋并不知道明生为何独独钟意此处。
周围并没有大的商业聚集地,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地形,都是一马平川,不利于防守之地。
唯一可以令人安慰的是靠近胡格利河,而且水势平缓,水深足够,适于设立码头。
直至发现东八里外有一盐湖之时,方才弄明白少帅之深意。
盐湖可是个宝贝玩意,不但可以提炼盐,碱,还能提炼出芒硝,硝石,石膏等多种原材料。
一盐湖足以发展为一座工业基地。
可暂时樊秋却是不敢轻动,无它,莫卧儿不允许有驻军,更不要提什么坚固的堡垒。
你敢建,人家就敢拆!
且先苟着,等来日再看!
有着总督的命令,当地的官员自然不敢阻拦,而且还相当之配合。
樊秋当仁不让,在河水西岸圈定了一处地盘。
合约之中写的清楚,必须以荒地为主,不可扰民,如偶有村庄需妥善安置。
在当地官员的配合之下,将几十户渔民迁移至下游,樊秋给的钱财足够多,一应上下皆大欢喜。
自此,四海算是在莫卧儿帝国有了一处落脚之地。
扔下两艘桨帆,两队人马打理加尔各答,舰队再次起航,沿着海岸线向南航行。
他这一路也没什么具体的目标,便是逢山拜庙,遇水进港,以交易货物之名,行勘测之实。
发现有利可图之地便插上一脚,楔上一根钉子,新庭信步,为四海在印度洋星星点点布局。
这一日,一艘快船迎面而来,却是挂着四海的群星闪耀旗。
那船长看见是自家的舰队如见到了如花美眷一般,兴奋的手舞足蹈。
娘哩,总算找到了这群活爹!
及至双方交汇,船长杜兴登上樊秋座舰,便迫不及待的言道“樊大人!速速赶往圣郑和堡,少帅急等援军!”
樊秋大惊失色,临出发之前,少帅只是在言谈间提及欲往印地一行,可没说要兴什么兵革,话说这圣郑和堡是什么东西?
不由急声问道“出了何事?”
“哎!某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少帅同当地的一个土王产生了冲突。
那土王实力不可小觑,很可能已经勾结了葡人,准备一起吃掉咱们。
战争随时可能爆发,所以才派某出海寻找你等前去增援。”杜兴急切言道。
“什么!”
樊秋惊怒,这还了得,竟然有人敢欺负少帅?便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全速南下!”樊秋下令舰队向南疾行。
于路途中同杜兴详细交谈,方知明生来了印地,并设立了一个什么圣郑和堡。
这名字……呃,有少帅的风格,率性而为。
不过杜兴出发之时,布里吉尚未进攻,更不可能知道圣郑和堡已然被围,情势危急。
……
马苏里。
约翰正一边品味着红茶,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厮在规划马苏里的城市布局,正纠结于教堂修筑在哪里合适呢。
一旁的安德鲁终究按捺不住,轻声问道“约翰,我们难道不应该出兵么?葡萄牙已经行动了。
根据协议,我方需及时出兵,在海上威胁葡人舰队侧翼,寻机同明军配合给予葡军致命打击。”
“你很担心他们?”约翰也不抬头,调侃般问道。
“有什么理由不帮呢?这会给我们带了巨大的回报!”安德鲁隐隐有些气愤。
他跟四海也仅仅接触两次而已,单纯的商人交易,可约翰似乎在质疑自己的意图。
“呜,你说的有道理。”
约翰放下手中的鹅毛笔,笑道“我们一定会介入这场战争,但不是现在。
第一,我需要看一看明人的实力,这事关我如何向托马斯·罗伊子爵汇报,更事关我大英帝国同明国建立怎样的关系。
第二,只有在困境中帮忙才能体现出友谊的可贵。
现在明人并未陷入绝境,我们现在去并不能充分体现出该有价值。
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出手不好么?
我方会减少损失,明人或许会有一点点怨言,但有什么关系呢?毕竟我们救了他们。
所以,安德鲁,请尽情的享受美酒,女人吧,一切交给我来处理!”
……
比姆利帕。
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印地据点。
以高级职员塞姆斯为首的职员们正在一庄园之中畅饮。
“阿尔曼德,你认为赵明生会躲过这一劫难么?真希望他死在马德拉斯啊。”赛姆斯摇晃着酒杯,欣赏着舞女曼妙的舞姿。
“但愿你是对的!”
阿尔曼德举杯微苦道“我同四海打交道多年,对他们的发展脉络一清二楚。
四海虽由其父亲坐镇,是名义上的统帅,但实际上所有的行动都是这个赵明生在策划。
就我手中的信息而言,此人从未有过败绩。
此次马德拉斯之围,我相信他还是有所凭借的,这也是我不同意直接武力介入的原因之一。
荷兰东印度公司如果暴露在四海商社的对立面,假如他成功脱困而出,我们在东印度将会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必定会招来四海疯狂的报复。”
塞姆斯很是不以为然,言道“阿尔曼德,你被野蛮的黄皮猴子吓到了?
哈哈,真是想象不到,今天我们的对日贸易竟然需要给明人交税,而且每年进出南中国海的船只还有着数量限制。
可耻!
这是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侮辱!”
塞姆斯神色突然变得狰狞可怖,咬牙言道“你知道么?董事会对此颇为不满,已经正在考虑撤换东印度一系列的任职人员!
为什么我们要从四海手中拿二手货物,而不能在明国的沿海设立商栈,开设自己的工场呢?
为什么日本有海量的白银,但是大多都落入了四海的腰包呢?
为什么东印度大部分地区都落入了四海的掌控,我们的贸易份额在不断萎缩呢?
因为有了四海,我们既定的战略被迫更改,不得不将更多的力量投入道印度次大陆,霍尔木兹海域,以寻找新的潜在客户来充实我们的贸易。
十七位大人很愤怒,我们要拼命了,阿尔曼德!”
阿尔曼德沉默良久,言道“我理解董事会的愤怒,但我们不能当瞎子,不是么?
除非能从本土派遣三十艘以上战舰前来,并集合我们手中所有的力量,否则我绝对不同意开战!”
塞姆斯嘿嘿怪笑几声不再言语。
这厮年轻气盛,显然是有家世背景之人。
刚刚赶来印度次大陆不久便被委以重任,是天生的激进派,视他国他人于无物。
他说的虽是慷慨激昂,但阿尔曼德十分清楚公司内部的情况。
东印度公司虽然不能深入明国海域,但实则同四海合作之后,获得了数量更多,质量更为上乘的货物。
而公司凭借着这些货物在印地,阿拉伯海,非洲,甚至更遥远的美洲都获得了可观的利润。
事实上公司的股价一直在节节攀升。
可显然人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高高在上的董事们对巴达维亚向明人软弱表示不满。
尽管巴达维亚在报告中已经不止一次提及要提防崛起的明国,加派在东印度的军事力量。
但董事会对此无动于衷,或者他们认为身在东印度的职员们被可恶的明人收买了?
阿尔曼德百思不得其解,他永远也搞不懂董事会在想什么,这也许是科恩卸任巴达维亚总督之后,他迟迟不能升任的缘由。
猜不透上意!
正在几人言谈间,有值守人员飞跑来报“一支舰队自北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