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站在山头,透过松林间隙,隐约可见山脚的一处村寨。
谭琦的探查果真不假,其地四面环山,乃是由四条山谷交汇而成,方圆五里左右的一处平地。
正南一条山谷小路可通永甸堡,西南一条山谷小路可通宽甸堡,西北一条山谷小路可通亮马佃,再抵达牛毛寨,正北一条山谷却是无路。
而红石堡正位于盆地东部山脚,也就是明生几人的脚下,山后是一湖一河,本就没有路,谁能想到会有人在隆冬之时借助冰面从背后偷袭呢?
不幸的是索命鬼偏偏就来了。
说是堡,其实更似一个村落,正中靠着山脚,有一红褐色石块混合泥土围成的寨子,长宽不过五十丈左右,墙高约一人半,单单就是围墙,不存在望楼等防御建筑。
其内有房屋十余间,大多是碎石堆累,泥土沟嵌,正中靠东墙有三间,一大二小,南北各五间,正当中是空地,便如后世的四合院一般,只是正西少了一面建筑而已。
北侧靠墙有两间长条形棚屋,足有十几丈长,想必是牲口棚子,南侧靠墙有三间木质建筑,这是仓库?明生不敢确定。
此外还有两堆干草,两堆干柴,便再无它物。
高墙之外散着百十间民宅,绝对没有两百户的样子,也不知那杜权为何言之凿凿有两百余户。
此时天色已然放亮,村寨之中渐渐有炊烟升起,映衬着皑皑白雪,当真一副世外桃源景象。
几天在不敢停留,悄悄返回躲避之地。
明生坐在一软垫之上,手托下巴深思,无它,跟预想的不一样,本以为所有人都居于寨中,出其不意之下,寨中定然大乱,只要守住寨门,便一个也跑不掉。
现在麻烦了,那寨子里只有驻守的建奴军兵,而满洲百姓散居于外。
若是突袭石寨,墙外之人必来援救,这可不是大明,洗劫一家财主,邻居恨不得打个地洞躲起来,女真本就是部落制,都是亲族关系,族民都团结的很。
家家是猎人,户户有弓箭,这边虎豹营同建奴在寨中缠斗,寨外之人爬到高处点射,而虎豹营远程武器只携带有手弩,这特么相当于手枪同狙击枪对射,不是找死么,想想都酸爽。
若是迂回先解决寨外之民呢?根本不可能,百十栋房屋,闹出动静在所难免,而后寨中的旗丁准备充分,冲出寨门同虎豹营厮杀……呃,四百多人一个也跑不掉,估计会被全歼。
明生双手抄在袖中,缩着脖子环顾众人,说道“都出个主意吧,看看怎么打?”
姜丑是个傻大个,力大如牛,也不知从哪里学的一套军中刀法,惯使一柄长把大砍刀,瓮声瓮气的说道“还能怎的,那墙某一个健步便能跳过去,踹开门,挨个屋子砍。”
“滚!”
这厮最怕明生,被明生一声喝骂,缩着脖子躲在一旁。
蒋伟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试探着说道“要不咱们就等着,那群建奴总有出去的时候,或巡查,或去鼓楼运送货物。等他们走后,咱们乘势夺了寨子,那些旗民没有主心骨,还不任由我等宰杀?”
明生瞪了一眼说道“你知他几时出去?怕是没等他们走,咱们就要冻死在这里,更何况咱们是来干什么来的?报仇,把人放跑了,还报个屁的仇。”
得,又一个缩着脖子躲到一旁。
帐篷中一时沉默,落针可闻。
“都特~么的说话!下一个谁来?”明生顿时怒了。
余下几个也知道躲不过,你看看我,我瞧瞧你,无奈之下,郭世荣率先说道“少主,依某看咱们得夜里偷袭,趁他们熟睡之时,尽快将寨中旗丁解决,至于寨外旗民不足为据。
咱们缓过一口气便能将他们解决了。”
“嗯,是个方法,怎么能将寨中的敌人快速解决呢,继续说。”明生追问。
……郭世荣无言,乖乖躲到一旁。
冯群大嘴一咧,笑嘻嘻说道“用炸药炸啊,咱们不是带了十桶火药,五通火油么,将他们炸的四分五裂,在上去砍杀。”
明生一脚踹过去,恨声道“那特么都是石头房子,你能炸塌几栋?地上,房上满是积雪,火油有用么?”
“少主,某想着还是要迂回到正面,四五人守住一间房门,您信号一响,便同时砍杀,先将寨子外边的旗民解决,然后在同寨中的旗丁厮杀,怎么着也是胜负五五分。”李天奇硬着头皮说道,准知道这是个馊主意,注定挨骂。
哪里想到明生没搭理他,直接看向苗俊。
苗俊这厮是个鬼机灵,眼珠子转了几转,说道“某觉得天奇的主意不错,只是不能都去砍杀旗民,特乐浑那厮肯定不会给咱们重新整队的时间。那时候人家组队冲杀,而咱们分散在各处,一个冲锋便散了。
咱们不是有炮么,堵在寨子正门二十丈处,出来就轰死他狗日的。”
明生瞪了这厮几眼,点指在一旁缩着的几人,轻哼道“你,过去缩着。”
苗俊狗腿般的哎了一声,躲在冯丑身后吃屁。
明生在帐篷中沉思踱步,片刻之后,命人将几位哨长都叫了进来。
轻咳几声说道“诸位,此处天寒地冻不可久留,咱们今夜子时左右动手。
王宝听令,领十人,火药桶八,铁蒺藜五十斤,将铁蒺藜混于火药之中,于子时出发,将火药桶藏于场院各处,至于怎么隐藏火药桶同自己,您们自己想办法,只一件事,某会在子时三刻左右动手,看好你的引信,待敌开寨门冲出之时点燃引信,务必给予最大杀伤。
不需同敌厮杀,点燃引信之后即刻翻出寨外,之后可见机而动。”
王宝拱手,高声道“得令!”
“孟超听令,领三十人,命你天黑之后于村外各处探查,有无明哨,暗哨弄个清楚,一个不可落下。不可惊动明哨,暗哨,发现之后,三人盯一人,子时方可动手。
交战之时,于外围见机而动。”
孟超拱手,高声道“得令!”
“董亮听令,领十二人,铁蒺藜三十斤,黄豆三百斤,于子时干掉门外的值守,将铁蒺藜,黄豆撒在门外,须用雪遮掩住,不可漏出破绽。至于有没有值守,值守有几人,从山上也看不到,你等自查。
你等是重中之重,一切以你而始,事成之后,即刻汇合冯彪,共同御敌。”
董亮拱手,高声道“得令!”
“谭琦听令,领二十人,铁蒺藜二十斤,木炮两具,五十斤火药两桶,见董亮事成,于寨门二十丈处固定木炮,添置火药,铁蒺藜,待敌出寨之时,自由炮击。
只可炮击两轮,这毕竟只是木炮,再多就会炸膛,伤到自己人,切记!”
谭琦拱手,高声道“得令!”
“冯彪听令,领百人,冰车百具,甲胄加身,冰车用棉被包了充作盾牌护住谭琦等人。两轮炮击之后,敌不出则我不动;我料敌军恐惧火炮,必然急切冲杀,你等不可冲杀,尽量以手弩拒敌,若是近身,那也无话可说,必须死战到底,不可退却。
你等是对敌主力,必须堵住寨内之敌,各自保重。”
冯彪拱手,高声道“得令!”
“马进听令,领两百五十人,见董亮事成,四人一组各自占据一房,待某一声令下,便进去砍杀,之后便尽快整队,于两侧包抄,汇同冯彪合围敌寇。”
马进拱手,高声道“得令!”
“某率领卫队于各处策应,好了,大体就是这个谋划,一环套一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可能导致全军溃败。
有一点大家千万记住,咱们不是死磕,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某会即刻下令撤退,诸人必须执行,否则军法从事!
有什么想法大家都说说,没有的话,那就这么办!”说罢,明生长出一口气,闭幕盘坐,再不言语。
谭琦第一个出声道“少主,当日某同杜权问话,那厮言之凿凿红石堡有民二百余户,可目测房屋仅仅半数,某家担心可能会有变故。再者咱们初来,不甚明了敌情,是否可再观察一日?有些操切了。”
明生摇头道“等不了,兄弟们含冰卧雪,吃不好睡不香,已经有几人有了风寒之状,多留一日便多一日的风险。
至于那一百户跑哪里去了,某也不知,估计建奴可能在永甸或者宽甸方向有所布置,毕竟在他们看来,敌人只能从那两个方向过来,不过这不也重要,收拾了眼前之敌,余者不足为虑。”
马进沉思片刻也出声问道“少主,据探子回报,寨外有民一百单四户,可咱们只能一起对付六十余户,余者怎的办?况且有的院落房屋不只一间,某担心可能会有变故。”
明生颔首道“有变故在所难免,咱们也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天下哪有什么万全之策,都是事后诸葛亮吹出来的。
第一波攻杀之后,你等自去围攻建奴,至于散民么,有王宝,孟超在外策应,料无大的麻烦,更何况某还带着三十余人呢。”
见众人再无言语,明生挥退众人,身裹兽皮,养精蓄锐,等待子夜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