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寺,座落在那群山中的一处绝壁上,也是尼山中最高的建筑,位于东边,因而每天日出时先进入人眼帘的就是它了。寺院不大,只有一座届堂和几间禅房,寺里的出家人也是极少的,加上管事的住持只有五六个和尚。由于处于深山之中,平日里很少有人来上香拜佛,只有在特殊日子里才会人潮涌进,或是一些有求予菩萨的信徒们才会匍匐于此。
现在正是晨曦雾霭之时,寺院的大门早已开启,从里面走出了个青衣小沙弥,手持一把大扫帚轻轻的扫着地上的尘粒。在这座寺院旁边的不远处独立着一间简陋的而又别致的茅草屋,这屋建造得位置十分恰到好处,既不妨碍寺院的风水格局,又不阻挡自己的采光呐凉。那屋前则是一片桃花林子,虽然现在这个时节已过桃月,但还是飘着淡淡余香。
此时那屋门轻轻敞开,从屋里走出一青年男子,他浓眉细眼,五官俊朗不凡。一头青丝被规规矩矩的梳笼于头顶,身着青色薄衫,脚穿灰色粗布鞋。屋前围着用一些竹子削成片的竹片扎了一圈小小的篱笆,把偌大的空地分成了内外两处。男子站在自家院落中深深的伸了个懒腰,再抬起还带睡意的双眸四周瞄了一圈,那正在忙于清扫的和尚便进入他的眼帘,他笑了笑,走出院落来到寺院门口。
“小师父今儿起得这样早,住持师傅可曾起来了?”他亲切的上去打了招呼。
那小沙弥向他行了个佛礼,说:“今天是施主起晚了,小僧已在这里多时,我师傅一早下山去了。”
男子一脸疑惑,原来那老住持早就走了!一年半截的也没见过他离过寺,今儿怎么不辞而别呢?他也不想问清原由,便回到自己的家中打水洗漱。屋里陈设简单,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最多的也是放在书案上的那一堆一堆的旧书卷,和那一摞摞码得整整齐齐的信函。屋子四面墙壁上挂满了山水写生与各类墨宝,仔细看看它们的背面还有很小的标价字样,想必是准备出售的。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粗面馒头咬在嘴里,随后再把墙上的字画小心取下来一张一张卷起后放在一只竹藤箱子里,而后背起箱子再拿着嘴上的馒头,出了门。他轻快的走在山间小路中,时不时的遇到一两个上山砍柴的樵夫他都会亲切的与他们攀谈几句,那些人看到他似乎都很亲切,又似乎十分关怀他的样子,这使他心情更是大好。
大约走了三盏茶的功夫他终于来到了山下的小镇上,这个小镇虽然面积不大,来往之人大多都是普通百姓,但是人气格外的旺盛。热热闹闹的集市上很多小摊位,卖的最多都是一些野味牲畜。这里的买卖并不都会以钱两做交易的,也有以物换物,你需要什么时可以拿你现有的东西去向人兑换,各取所需,这样的交易往往更合理一些。
男子便来到自己的固定摊位将要出售的字画一一摆出,又把早已备着的小桌小凳搬了出来。他和周围的摊主们打了招呼后便坐下来拿出本《文赋》看起来。按理说在这里作字画生意着实勉强,但奇怪的是他的生意还是很好的,隔三差五就会有人上门来买他的画和字。他呢,平时帮这里的百姓们写写家书,过年时再帮着写副桃符也能赚点的。
当然,帮这些老百姓们写书信他也是经常不要报酬的,也就是帮点小忙而已。所以这里的人们都非常尊敬他,时不时的给他送点吃的喝的,待他好似家人,他们平时都称他一声罗先生。
话说到这时正好向他走来一位看似年过六旬的老人,他步履蹒跚的走到罗先生的桌子前坐了下来。罗先生立马放下手中的书,对他笑了笑,问:“老伯,今儿您又想写信给儿子了?”
老人笑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道:“麻烦先生给老头子念念那小子都说了些啥,这小子有大半年没有回来了,只知道托人送铜子儿,写了些文屁不通的话来搪塞我这个老头子,要不是先生一次再次的帮我,现在他在哪儿干些啥我都不知道喱!”老爷子满腹委屈的皱皱眉头,把手中的信函递给了罗先生。
罗先生哈哈一笑双手接过信函,小心翼翼的拆了封,默读片刻后再一字一句的读给那老人听。读完后静静的等待对方的反映,老头半晌才意示到,又问:“他写了这么长,咋一会就完了?”
“这个嘛,”罗先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下面的只是对我道了几声谢谢,没什么,令郎太客气了。”他笑逐颜开的折好信纸装回了信封中。
“嗯,这么说那小子还有点礼数,应当这样嘛,知道先生乐善好施,咱们这乡里乡亲的有哪家没有得到您的恩惠呀!”老人有点激动。
“老爷子说的对,先生可是我们全镇人的大恩人呐!”旁边的小摊主们纷纷说道。
罗先生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双颊泛红起来,他忙拿出笔墨纸砚,再问老人要写些什么,开始下笔书写,然后再读了一遍确定对方满意后装上信封。老人付了二十文钱给他,他是不准备要的,但老人硬是塞给了他,又说这次儿子送来两贯已经很富足了,他这才收下那二十文。老人高高兴兴的走了,罗先生目送着对方,眼中出现了一丝欣慰。
有了眼下这二十文钱,看来今天的两餐是没有问题啦!他把钱揣进怀里正准备再拿起《文赋》,却抬眼看到面前站着个少年。他蓦然间一反常态,呆呆的与对方四目相对。那少年一身绸缎衣衫,一脸俊俏,一双眼睛露出复杂的神韵。周围过往行人都不禁的多看他一眼,他的气质显然与这里格格不入,与众不同。
罗先生像是与来人很熟悉,定了定神后立即收起了摊位,与摊主们道了别便往家的方向走去。那少年也跟在他身后,渐近渐远。与来时不同,罗先生步伐快速,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家。他没说一句话,开了家门直接跨进去,少年也跟了进门。
两人沉默许久,少年像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四处打量好一会儿,他想了想终于开口了:“哥,你还好吗?”
罗先生一听,舒了口气,说:“你不是看到了吗?山间老林,桃林茅屋,清静……”他停顿一下,看向对方,说:“自在,不亦乐乎!”
“爹和……娘都很挂念你,还有小妹,她天天念叨要来看你。”少年有些激动,语调带有些哀伤,他一箭步跨到那人面前,再次说道:“难道你不挂念我们吗?”
罗先生淡然的坐了下来,从桌上拿出只碗,倒了点清水喝了一口,“要是娘和小妹我是牵挂着的,常常想起她们,小妹长高了吧?娘总是在信中提起那丫头。我也会梦见她们,还有你,文才,我的二弟。”
原来他面前的少年竟是马文才,那马文才依然站在他的面前,神情一时气愤一时伤感,时而皱眉时而舒眉。
“至于你口中的‘爹’对我来说如同陌路,毫无意义,我早已不再是马家人,也不再姓马,七年前从我踏出你们马府的大门后就不是了。”他一边说道一边又喝了口水。
马文才上前一步大声道:“为了个女人你就离家出走,抛弃家族,舍弃前程,丢下娘亲一走了之,哥,你就这样报答父母之恩的?”
见大哥没有出声,他便更是火大,接着说道:“那个女人哪里好,能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她只不过是个平民而已,你怎么就不明白,爹也是为了你,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你。”
“够了,不要在我跟前提起她,我们不配提她,不配!”罗先生大声叫道,把手中的碗重重摔在地上,顿时瓦片四溅。
“他是咱们的父亲,是生你养你的父亲,纵使他做得不对,那也是……”
“你可知他都做了什么吗?”大哥激动的冲到他面前与他鼻尖对鼻尖,他眼中莫明的湿润着,文才能感觉到大哥的全身在不停的颤抖,他有些语塞发呆似的与对方对视。
“爹虽然把他们一家赶出了郡都,但是他已给他们不少银两,他们也不会受苦的啊!”他在竭力替父亲解释。
罗先生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是那样的悲切,从双眼里竟笑出了一行泪,“赶出郡都?呵呵,还施舍于他们?是他这样跟你说的?马太守……呵呵……手段果真高明……”他向弟弟竖起了大母指,眼泪越来越多的积聚在眼眶内。
“难道不是吗?哥,你是不是误会了爹,你认为他做了些什么啊?”文才不解的问,他被大哥的态度吓一跳,心想一定是误会。
大哥没有回答,他双手抹了一把脸颊,把泪花拭了去,再转身回到座位上,沉默片刻便说:“你回去吧,好好功书,好好照顾娘和小妹,有时间我去书院看你。”
马文才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盯着面前这个曾经与自己形影不离,爱他护他的亲大哥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哥哥与父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想弄明白这一切,却又怕那个答案。不,大哥若是因为一些小事情绝对不会不顾母亲的立场和安危离家出走的!但是今天大哥的态度让文才无法接受,他怎能如此憎恨父亲呢?
文才叹息一声后垂头丧气的走出大门,想了想他又转身说道:“你身在何处,哪怕再远,哪怕你再不愿意当马家人,你再怎么恨他,你还是他的长子是我的长兄,是太守府的大公子马文瑭。这是铁定的事实,改变不了的。”他说完便扬长而去。
马文瑭,好熟悉的三个字呀,已经七年没有听到它了!他向门外张望时已经不见了弟弟的影子,想必已经走远了。时间真快呐,转眼间自己已在这深山中度过了七个春秋。那不堪回首的过往仿佛隔了几生几世,时而是那样的模糊,时而又是这样的清晰。
没错,他曾是马华池的长子,是让人赞不绝口的马氏骄傲,是当朝马华汐马太宰的亲侄儿。马家自先祖马涛冲一代后只有马华汐和马华池两个儿子,马华汐虽是当朝太宰也是皇帝的岳丈,他虽比马华池年长但他是庶出,而他的弟弟则是嫡出。这样的关系依次推下去的话马文瑭才是马氏一族的嫡长孙。
文瑭自小聪明好学,知书懂礼,不但是马华池最疼爱的儿子,也是马华汐最为看重的侄儿。他的这位伯父膝下三女但无一子,于是他对这个天才侄子格外爱惜,对他视为己出。甚至把这个宝贝侄儿接去了京都洛阳与自己同吃同宿,他对文瑭的偏爱胜过了自己的女儿。
就这样马文瑭过着众星捧月一般的世族生活,他自信,他自励,他自重,他自律,他是大晋最年轻的学士。他把一身的优点全部向世人展现,使得世族们都认为他是文曲星,必定会前程远大,他是那样高不可攀。他身上的光环像是打从娘胎里就具备的,这是天生的,更是不可怠慢的。
那一年冬季,他十八岁,从京都回到故乡与家人一起过清明节。天性活泼的他带着家中的姊妹们去闹市里游玩,这是清明的前一天,大家好像是商量好似的都回了自己的故乡,所以这个比清明节早一天的寒时节便是更加热闹。大街小巷人潮涌动,做着各种买卖,也有很多种传统的游戏竞赛,比如荡秋千,牵勾,斗鸡和蹴鞠等。这些竞赛大多都是民间的商家为了给自己招揽生意采用的手段,当然竞赛获胜的一方也会给点相应的奖励。大多数的青年男女在这一天中可是忙忙碌碌,他们精力充沛,天性爱动,况且幸运的话还能得到一些礼品。所以每年的寒时节这一天各家各户的少男少女们都会出来碰碰运气,讨个好彩头。
文瑭跟着自家的姊妹们东看看西望望,觉得没有意思。这时看到一大群人在那里围观些什么。姊妹们好奇便硬是挤了进人群中,才得知他们正在玩牵勾,牵勾又叫拔河,一条粗绳两端分为男子一队和女子一队,绳子中间绑着一颗青萝卜,游戏开始后两队人拼命往自个的方向拉绳,谁将对方拉过来谁就是获胜者。
那些女子们像是使出浑身的力气把绳子拼命的往后拖,那些男子们则一脸轻松的拉住手中的绳子,他们看着对面的个个涨红的小脸蛋的姑娘们,不禁乐了。于是,汉子们打算戏弄一下这些小娘子们,不约而同的猛一松,绳子像条蛇一般滑了出去。姑娘们失去的重心一齐往后倒去,汉子们眼看那中间的萝卜倾向了对方便赶紧拉回绳子,他们打算快点结束比赛,不想再和她们玩了,他们一齐往后一拉,好家伙,这下把对面的姑娘们一起拉了过来。只见汉子们个个往后一倒,姑娘们个个往前一扑,都叠在了一起。
围观的群众们见此情景不由的全都捧腹大笑,有人还吹起了哨子,有些妇人见此画面便不自觉得捂住了眼睛,可还是偷偷从指缝中投去了一点好奇的余光。姑娘们又羞又囧又气,在人堆中奋力爬起来,个个面若桃花似的愤愤瞪着这些好像是得了极大便宜一样个个嘻笑的汉子们。
主办方没有理睬他们,一个穿着好似是店小二的小伙计便上前来用手中的铜锣狠狠的敲了一下,喊道:“绿方胜。”汉子们没有大声欢呼,但还是一脸嘻笑的向姑娘们扬扬眉毛后散了去。
人群中的文瑭也乐了,看着那群满脸沮丧的女孩们不免抱有一丝少许的怜惜。接下来的一项比寒是男女混合牵勾,听说这项赛法是今年刚兴起的。参赛的一方出两个人,一男一女。由于那时的礼教的限制,这一男一女通常是夫妻,要么是姊妹关系,亦是定过亲的准夫妻。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都是这样做的。
一对一对的男女们上前来报名,他们时而少许羞涩,时而有点兴奋。文瑭看这也是无趣得很,转身想走,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嘹亮婉转柔和的话语声:“请问各位有谁愿意与小女子搭成一对去参赛?”文瑭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站在赛场中面向人群问道,人们看向她,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质疑着她。
那女孩儿环顾一周,再问:“哪位大哥愿意与小女子凑成一对参加比赛,小女愿分一半奖金予他。”男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站出来,只是冲她笑。她面对这些笑话自己的人群脸色泛红,但并没有退缩,还是立在原地等待。
刚才那敲锣的小伙计道:“姑娘你若真没有同伙的话就算了,临时找伴儿这谁愿意呢?”此话刚落地,则听到从人群中传来:“只要你嫁给我,我就愿意。”又一阵哄笑。
这姑娘面红耳赤,狠狠的咬着一张小小的红唇。“姑娘,你还是别参加了,就是一个游戏,毁了名节可不值当。”小伙计好心劝说。
“可是我需要这笔赏金,真是的,一个个的怎么都没点同情心呀!”姑娘气恼的瞪了一眼那些男人。
“小妹,原来你在这里啊!”马文瑭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快步来到她面前,笑逐颜开的说道。
姑娘两只大眼睛水灵灵的闪着狐疑,她上下打量着对方,并没有马上开口。文瑭又道:“找了你好半天,娘不是叮嘱过不能乱跑吗?”
这丫头突然笑了一声,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应合着说:“大哥你来的正好,陪我参加这个。”
文瑭那时只想为眼前这个姑娘解围,不想见她那样难堪的被人嘲讽,只是想站出来把她安静的带走。不料这小小人儿却还不死心,非拉着他参赛。他想婉拒,但她对他小声表明这对她很重要,他看着她那祈求的目光随之软下心来硬着头皮陪她去了。
“二位贵姓?”那小伙计拿着登记册问。
马文瑭瞟了一眼他手中的铜锣,正打算说姓罗,那姑娘抢先回答:“免贵姓罗。”文瑭看了她一眼,笑了一笑。
参加比赛的共有五对,本来文瑭的体力就很不错,再加上在书院学了些强身健体的运动,力气自然比平常人家的公子们要大一些,几个回合过后他们最终独占鳌头得了第一。这奖品嘛则是一片银叶子。
那姑娘捧着这片银叶子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一把将文瑭拥入怀中,再蹦了几下。马公子被她的这一举动弄得不敢乱动,只能和她一起傻笑。他此时才好好端详面前的这位姑娘,她梳着飞仙髻,发髻上插着一对样式简单质地一般的玉梅花簪,白如玉的小脸上长着一双不大也不小的犹如小珍珠一般的眼睛,唇角微微翘起,鼻尖调皮的扬着。素绒绣花小袄下配着一条大红棉裙,脚踩一双精巧花边绣鞋,看上去是个小家碧玉。
她高兴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拉着文瑭躲向城墙下,道:“这回小女子是要重谢你的,公子帮了个大忙。按理说这银叶子一人一半的,可是现在你要是肯跟小女子一起找个买家咱们卖了它,得来的钱一人一半好了。”
文瑭吃了一惊,本以为她是因为喜欢这片叶子,她现在却要卖了它!忙道:“不不不,下愚不会在意的,你就全拿去吧,它很漂亮……”
“不,小女子要它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钱……”她说话越发的小了,接着说:“小女子现在急需用钱,这片叶子可以救家弟,他病了,急需要医治,小女子才……”
原来如此!文瑭对这姑娘更加钦佩,问:“你找到买家了吗?”
“还没,先前又不知会不会得到它,现在只能去把它给当了,看看能值多少钱。”姑娘一脸愁容担心地道。
“你把它卖给下愚吧。”
“公子,这……”
“姑娘放心,下愚准会出个让姑娘满意的价位,劳烦姑娘在这里等一下,马上就来。”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不自觉得对那姑娘产生了一丝同情之意,便快步跑回家中拿了私房钱中的一大半后又急忙回到了她面前,把一袋沉甸甸的铢子递给了她,道:“这里有十贯铢子,你收下吧。”
姑娘惊讶道:“这么多?其实不用的呀。”
“拿着吧,病得医治,还要除根。”文瑭爽朗一笑。
姑娘为难的点点头,再把手中的银叶子递给他,“它是你的了,虽然有点贵,也是你自己挣回来的,好好收着吧。”她莞尔一笑,从那袋铢子里拿了一贯,朝他又是会心一笑,便跑了。
她本应将这袋铢子一并拿走的!文瑭呆呆的望着她渐渐远离的背影,醒过神来忙向她问道:“敢问姑娘芳名。”脱口才后悔自己的冒失,不料对方却听到了,回过头来答道:“罗丹青,后会有期了大好人。”
虽然人家已经走远了,文瑭还在痴痴的注视着那个方向,他知道这个叫罗丹青的姑娘已经走近了他的心里。
马文瑭从脖子的衣领里掏出一片银叶子,它显然退去了往昔的光泽,看上去稍许老旧了点,他轻轻擦拭着小小的叶片,这么多年它一直陪在他身边,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它是他与那姑娘在这世上唯一的感情凭证,它见证了他们的相识,见证了他们的幸福,见证了他们的痛苦与悲剧。她留给他的只有这手中的一片叶子,她的消失让他痛不欲生,而他对她的那份执念给她带去的则是家破人亡。
“遇到你,是我一生之幸,而遇到我,却让你万劫不复……”他紧紧的捏着手中银叶子,无力的呻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