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使劲的瞪了司北堂一眼,压着声音道:“不说话没有人把你当哑巴,在岸上等我。”
司北堂不乐意了:“万一你要出现什么意外,我不就损失了一个好军医?这可不行,你是一块宝,让别人抠了去,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阮棠真想甩他一巴掌,嫌弃的说道:“你都杀不了我,你觉得旁人能杀得了我吗?别在这里杞人忧天了,好吗?在岸边等我。”
司北堂瘪了瘪嘴,叮嘱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大声呼叫,我一定舍命救你。”
阮棠翻了一个白眼给他,后退到披头散发弓着腰的女人身边,客气有度:“劳烦姑娘带我过去,这是报酬。”
一张银票递了过去,披头散发的女人,嘴角翘了翘勾起一抹自嘲,伸出生疮的手,接下银票:“小公子真是大方,这银票,可以包下整个渡口的花船了。”
“姑娘真是说笑了,整个渡口何其多的女子,包不下来的。”阮棠不留痕迹的打量着她,眼底深处带了一丝警惕。
披头散发的女子不再言语,把银票放在怀里颤颤巍巍的下了小船。
小船里散发出霉味,里面铺着厚厚潮湿的破被子,坐被子里躺着一个瘦弱,瞎了眼的苍白头发的老妇人。
老妇人听见声音,从被子里爬出来,低声的问道:“小白,你回来了,今日出去有没有被人欺负?”
叫小白的披头散发的女人,闻言老妇人叫她,下意识紧张的看了一眼阮棠。
阮棠神色无恙,她才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回着老妇人道:“阿姆,没有人欺负我,今日的人都很良善,我带了肉包子回来给你。”
老妇人看不见,却能敏锐的感觉到小船上另外一个人的气息,张口问道:“小白,家里是来了其他人吗?”
老妇人把小船称为家,阮棠反复打量着这小船,生活气息浓重,的确很像家,破旧的家。
小白再次看了一眼阮棠,弯下腰去扶老妇人,顺便把肉包子塞到老妇人的手里:“是一位小公子,说来找阿姆,有些事情要问阿姆,还给了我一千银子。”
老妇人手中拿着包子一抖,身体抖动起来,“快把银子还给他,让他走。”
小白皱起眉头:“阿姆,别害怕,这位小公子看在面善,不像坏人,你且听听他有什么要说的,好不好?”
老妇人使劲的摇头,“小白,无论他说什么,我都是不知道的,让他离开,立刻马上让他离开。”
阮棠一直在暗中观察老妇人,她满脸皱纹,头发发白,就算没有眼睛,一脸的惊慌失措,就跟她接下来的问话能要了他们命一样。
小白安抚着老妇人:“阿姆你且听听他说些什么,不知道就不要回答,我们白得这些银子,就能上岸买一处宅子,过完余生。”
老妇人抖动的剧烈:“小白,你不听我的话了吗?我们不要这银子,让他赶紧走。”
“你在害怕什么呢?”阮棠找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盯着老妇人,淡然的开口道:“昕薇,你今年只不过四十未到,就变成此等模样,你就没想过,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你是谁?谁让你来找我的?”老妇人满脸的惊恐:“我已经被你们弄成这个样子了,人不人鬼不鬼,你们还想赶尽杀绝?”
“我并不想对你赶尽杀绝?”阮棠说着看了一眼小白:“我和你的阿姆有几句话要说,你到岸边等着。”
“不行,万一你给我阿姆有什么坏心……”
“我想杀她,谁也拦不住,你应该清楚不是吗?”
小白浑身一僵,眼中出现奇异难以置信的光芒,“公子一表人才,身份尊贵,应该不会为难我们这种下三滥的女子。”
阮棠抽出另外一张千两的银票,在她指尖晃动了一下,饱含深意的说道:“聪明的人自然不会有人为难,只有不聪明的人,喜欢擅自做主,喜欢狐假虎威,喜欢自以为是的人才有人为难。”
小白眼底深处浮现着一丝恨意,转瞬之间头低的更低,贪心的看在阮棠手中银票:“我在岸上等你,你若对我阿姆不利,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
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就算有鬼也是鬼道,跟人打不成交道。
阮棠勾起一抹嘲弄,小白为之震荡,老妇人紧张的使劲的抓着小白的手:“小白,让他走,我不浴与他相说什么。”
小白低头安抚着老妇人:“阿姆,她不会要了您的性命,她给我们二千两银子,我们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小白……”
“她问什么您回答她就是。”小白用手掰掉了老妇人的手:“你也不想一辈子瞎着眼睛在这阴暗潮湿的破船里,这么大好的机会,我们一定要好好利用。”
“可是……”老妇人依旧不愿,小白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可是,女儿在外面等您。”
说完按了一把老妇人,把老妇人的身体按坐下来,自己站起来,来到阮棠面前抽走了她手中的银票。
阮棠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吓得瑟缩了一下,飞快的跑出了船舱。
阮棠把视线收回来,问着老妇人:“她是你捡回来的吧,像一只养不熟的狼,你就不怕她咬断你的脖子吗?”
老妇人拽紧盖在身上的破被子:“都是可怜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能往往高处走,何必往低处看?”
阮棠手臂搭在膝盖上,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昕薇竟然如此善解人意,又怎会落到如此境地?不如与我说说,接下来你的余生,我保证你比现在过得更好。”
老妇人伸手撩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皮包骨头的脸,有一瞬间看到原本妩媚的样子:“我能活到现在,什么样的荣华富贵,什么样的锦衣玉丝没吃过,没用过,你口中的好处与我来说可没有什么诱或力。”
阮棠身体向前倾,老妇人犹窟窿没有眼珠的眼睛,看着渗人无比,阮棠道:“没有诱或力你到现在没有死,不就想着卷土重来,重新回到巅峰。”
“刚刚那个小白,你在她面前可是一副大气凛然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害怕了,但是你没有,你非得没有害怕,你还在等着我跟你谈条件。”
老妇人桀桀桀地阴笑起来:“你真是聪明,让我猜一猜你是谁的儿子?那个仗着自己有倾国之色爬在我头上作威作福的不知廉耻的女人的儿子?”
“看来你认识我娘亲?”阮棠敲打腿上的手指,停了下来:“我不知道你们曾经有什么恩怨,喊我娘亲一声贱人是我的最大忍耐,若再从你口中听到另外一声不知廉耻的女人,我会让你知道瞎了一双眼没关系,断了四肢不死,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
老妇人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我现在跟生不如死有什么区别?想我曾经也是倾国倾城,要不是因为你的娘亲,我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当初向我求亲的王侯将相,嚎绅富商不计其数,要不是你的娘亲横空出世,我又岂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照你这样说来你应该嫁的皇室,进宫当妃嫔才是!”阮棠充满耐心的和她委蛇,眼前这个女子眼中的仇恨铺天盖地,仿佛只要给她逮到机会,她就能毁天灭地。
“本来就是!”老妇人皮包骨头的手,攥的死紧:“她抢走了本该收留我的一切,也就因为她好命生了一个儿子,才会如此幸运。”
幸运吗?
一点都不幸运。
阮棠拿出令牌,挑在老妇人的下巴:“你的眼睛是谁挖掉的?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妇人下巴一扭,“还不是因为你娘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自己家的皇室,生了一个儿子,把所有和她接触过的人,毫不留情的通通杀掉。”
“我千求万哀,她才挖下我的眼睛,留了我一条性命,但是她把我扔到这渡口花船,让我沦为最下九流的娼妓。”
“不是她做的!”阮棠想了一下道:“她生下儿子根本就没有进宫,她的儿子给宫中的其他妃嫔养了,她死了。”
“不可能!”老妇人不相信面容狰狞的说道:“给她赎身的人气度非凡,豪华的轿子,伺候的丫鬟,无一不昭示着她飞上枝头做凤凰,你现在跟我说,她没有进宫,没有占了我的荣华富贵,我才不相信你口中所说。”
“知道我为什么找到你吗?”阮棠把手中的木牌丢在了她的身上,老妇人莫索着抓起木牌,用手细细的摩擦着木牌上的字迹。
“夜家小姐,现在成了贵妃,我成了她的儿子,我现在是当朝太子,但是他们都欺骗了我。”
阮棠把自己代入是赫连玺,夜贵妃给她令牌,让她出来找线索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夜贵妃跟这件事情有脱不了的关系。
“你是赫连玺,君玺?”老妇人手乱摸起来,眼中尽显慌乱,“你是夜家小姐养的君玺?”
阮棠看她乱舞的双手,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老妇人握住她的手,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心窝,哀戚的说道:“君玺,是我,我是你的娘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