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长公主和钟王爷之间的纠葛,钟毓其实并不算多么了解。
只是对于他们之间的主要矛盾源,有所窥探罢了。至于他们从前如何,钟毓并无关注,也没想过要关注。
毕竟在他看来,长公主和钟王爷如今各自安好,似乎这一生,都不会有所牵绊了。
自然,他也没想过,长公主会因为他的婚事,他的体面,主动找上钟王爷。
钟毓消息虽然灵通,却也没交代过要实时关注这些。他也是见长公主坐着钟王府的马车回来,才发现不对,主动问起这事。
这次见面,长平长公主并不觉得需要避人。再加上过后的交集必然不少,所以钟毓问起,她也就如实说了。
末了,还道:“若得空,你也同钟王爷见一见吧。他毕竟……是你父亲。”
“父亲?”近二十年了,钟毓还是头一回,从长公主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不屑且肮脏罢了。
只是,长公主今日放下脸面为他操持,钟毓也不是不念好的人。
因不想惹她不快,也就极好的控制起了自个儿的面部表情,并未表现出半点出格的情绪。
其实不止他,就连长平自己,都觉得有点别扭。
咬了咬唇,连忙喊停,转换成了别的话题,和他闲聊了起来。
她今日似是十分健谈,同钟毓说了好一会儿,还隐隐提起从前的琐事。
关于长平长公主的从前,钟毓并未主动窥探。如今听她提起儿时宫里的生活,也顺带着听了一耳朵。
末了,回到自个儿院中,才让薛隐去查,长公主和钟王爷今日究竟说了些什么。
薛隐是个效率极高的下属,再加上关系网早已部署完善,他只消将消息转达,便算完成,速度很快。
短短半个时辰,便将长公主和钟王爷之间的谈话,连带着钟王府内的其他动静,一并报告给了钟毓。
钟毓听完,更觉好笑了:“别说吵闹了,听着竟连半点嫌隙都无?”
“是。”薛隐如实相告:“长公主和钟王爷心平气和,连点重话都没说。倒是钟王爷,因着朱夫人擅作主张之事,对她有所敲打。”
“这事儿听着,怎么这么不真实呢。”钟毓摇了摇头,有些难以置信:“若真无心结,怎会近二十年都毫无往来?”
“……属下不知。但爷若是想要,奴才现在便让人去查。”
“不必了。”钟毓摆摆手:“陈年往事,他们自个儿解决便是,同我,并无干系。对了,你方才说那朱氏,是怎么回事?”
薛隐又将朱氏的事儿一一说了,末了总结:“想来王爷也是顾及长公主的,否则朱氏这些年的事儿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何至于在今日落她脸面?就连朱氏想替儿子说亲之事,都被暂时搁置了。”
“钟圻?他还真看上那沈二小姐了?”
“主子,钟圻公子怕也没几分真心……”将钟圻和朱氏的对话回了,薛隐才说:“或许,钟圻公子只是忌惮于您,又别无他法,只能想想这些歪门邪道了。”
“嗯,的确是歪门邪道。”
钟毓点了点头,眼中有莹光划过:“他既这般热忱,那爷,便助他一臂之力。”
顿了顿,钟毓仰头靠在椅背上,低声道:“他不是爱往相府送东西吗?爷总不能被他比了下去不是?去,同样的东西,替爷也送一份过去。”
“……”薛隐还以为,主子是想替钟圻撮合这门亲事呢,没想到,是去挖墙脚的。
可,大小姐不也在相府吗?
这东西送倒是可以送,二小姐也必然会收,甚至欣喜若狂。可,若是被大小姐知晓了,那……情况会不会有点复杂啊?
薛隐有些为难,蹙眉思考着。
钟毓吩咐完,见他久久未动,不仅抬了抬眉骨:“还不去?”
“主子,您和大小姐还在闹脾气呢?现在若是……”
“谁闹脾气了?”显然,对于这个说法,钟毓很是不满。
他堂堂钟小王爷,看谁不顺眼,直接就出手了!哪里用得着,跟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学鸡一样闹脾气?
幼稚!幼稚极了!
情绪可以说是相当激动了,连带着声线都拔高了两分,听得薛隐瞪大了眼。
他这关键都还没说出来呢,就被钟毓这话,重新吼回了肚子里。
瘪了瘪嘴,只好改口:“属下是说,姑娘家好似都挺小气的。眼下大小姐跟您关系特殊,正在关键时期呢,若她知晓主子您给旁的姑娘送礼,还是她的死对头,那她指不定……会不高兴吧?”
“哼。”这话,算是说到了钟毓心坎里。
哪怕脖子仍然高昂着,可口吻,却比先前清淡了不少。明显,是被薛隐这话给取悦了。
脑子转了转,钟毓问:“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有的没的,荒唐!”
“素锦说的。”薛隐很实诚,半点没隐瞒:“素锦说,您上次那朋友,其实就是您自个儿,她怕您和……”
“闭嘴!”钟毓刚刚雀跃的心,立刻躁动了起来。
里头跟生了团火似的,烧的他心里发慌。
那个素锦,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明明,都说得那般委婉了,竟然还是被发现了……哎。
不过,只要他嘴巴够紧,打脸这事儿就永远追不上他!
钟毓深以为然,否认得干净利落:“胡说八道!今儿个,让她去西苑浇花!”
“主子,您这……”
“你不准帮忙!”钟毓抖了抖肩膀,冷哼:“爷看她就是日子太闲,胡乱揣测!”
“那,相府的东西,还送吗?”
“送!”钟毓气鼓鼓:“你亲自去送!”
“……是。”薛隐应得十分勉强,但面对主子的命令,还是没有反驳。
行了个礼,转身就往外头走。
“等等!”
钟毓叫住了他,薛隐赶紧转身,折回钟毓面前一躬身:“主子!”
反悔就对了!说不定,就连素锦也不用去西苑里浇花了。
钟毓低咳了声,掩唇道:“做隐蔽点,别让她晓得了。”
“……”相府就那么大,就算他做得在隐蔽,也堵不住相府里那些嘴啊。
“总之,这事儿你若是能办好,那素锦便不用去西苑浇花了。”
“谢主子!”
“可若是被她知晓了,那……”
“主子放心!奴才定然将事儿办好!”想到素锦那白嫩嫩的手指,薛隐咬了咬牙:男人,苦点累点无所谓!
一扭头,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薛隐目不斜视,步伐坚韧,寻了个小姑娘找上落霞,便在府外,悄悄将玉镯送了出去,还特意嘱咐:“主子说,二小姐待字闺中,婚事未定,名声要紧。此事,不宜张扬,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毁了二小姐清誉。”
落霞听了都感动,“小王爷实在体贴!”
“自然。”薛隐点点头:“劳烦落霞姑娘。”
好言好语说了好一会儿,总算送走了落霞。薛隐转身,正想回去找自家主子交差呢,就撞上了荣安郡主。
荣安郡主穿着一身月色长裙,手里拿着把团扇,漫不经心的摇着,看着很是大方。
若不是她脸上的笑意过于意味深长,薛隐都快相信,她真的只是路过了。
“郡主。”薛隐心头一跳,赶紧上前行礼。
荣安郡主同长公主还算亲厚,和小王爷虽不说多么亲昵,但也关系融洽。是那种说话不用深思熟虑,偶尔还能开开玩笑的关系。
“薛侍卫,巧啊。”荣安摇了摇手里的团扇,示意他跟着一起走:“今日没跟着表哥一起啊?”
“属下出来办事。”
“哈,看来表哥婚事一定,整个人都不大一样了啊。从前冷心冷肺的人,竟然肯让你偷懒,出来给小姑娘送东西了。”
试探,绝对的试探!
薛隐一听这上扬的尾音,就晓得这位郡主状态不对!
毕竟,相处得多了,彼此之间的了解也逐渐深了。这位郡主,平日里可不是会用这般娇气声音说话的人!
如今,可以捏着调子,还真是……让人心虚啊。
深吸了口气,薛隐决定装傻到底:“郡主误会了,主子不是同相府定亲了吗?今日,奴才是来替主子送东西的。方才那,便是相府的丫鬟。”
“如此,倒是我误会了。”荣安似笑非笑:“可那沈大小姐的丫鬟我曾见过,似乎,跟方才那位不大相象啊?”
“郡主说的是春暖吧?那是贴身伺候大小姐的,对大小姐半步不离,属下也不便相见,只好找了别的下人。”
“啊,薛侍卫不愧是表哥身边的人,想的可真周到啊。”荣安很是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那事儿办好了,便赶紧回去交差了。我今日得空,恰好也去相府里走一遭,看看表哥究竟送了什么好东西给未来表嫂。”
说着,纤手一扬,带着丫鬟便要走。
“郡主留步!”
薛隐感觉,自个儿的虚汗不停的往外头冒。
若这事儿捅到大小姐跟前,主子一生气,怕是素锦就不是去西苑浇水那么简单了。
三步做两步的跟上去,薛隐赶忙拦人。
荣安勾着嘴角,笑问:“薛侍卫有话不如直说?我若去问沈大小姐,想来表哥那儿,你也不好交代不是?”
“……”果然,能跟主子打成一片的,哪里会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看着荣安满脸看好戏的笑,薛隐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