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想,上帝一定是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
否则她要怎样来解释她现在的处境?
她是真的,被绑架了啊!
对于“绑”,向晚真的是由衷的不喜欢,双眼被黑色的布蒙上,嘴巴被贴上胶布,双手紧绑在身后。麻绳很是硌人,她想肯定有红印了,如果擦破皮,说不准还会留疤,红红的一圈留在手腕上,会不会感觉很不吉利?
感觉身后有一只手掌用力地推了自己一把,向晚踉踉跄跄地跌进一个房间里,然后是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向晚细细地感觉着周围,鼻尖是令人滞息的浓重霉味,她不由得皱了皱眉,认命地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双手被紧紧绑在身后,粗糙的绳子硌得她手上的皮肤一阵阵地疼着。
看不到,听不到,如果也可以感觉不到就好了。她有些失落地想。
被抓上车的那一瞬间,她趁着推搡之间的混乱将自己左耳上的耳钉弄掉,又在忙乱之间用脚踩碎,左耳上的耳钉是右耳上追踪器的开关,一旦耳钉坏掉,她右耳上的追踪器便会开启,此时相信已经惊动了爸爸和龙泉。
她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只是想起小时候爸妈经常对她耳提面命:“小晚,你爸缺德事做多了,你要学着自己保护自己。”
她想起爸爸那样一本正经地说自己是坏人,说不准以后会有仇家寻上门来的表情,明明是很正经很严肃的事情,后来就演变成一家人打打闹闹嘻嘻哈哈。
她知道爸妈是真的担心她和向晓,很小的时候就要送她去学武术,她偏生讨厌那种打打斗斗,也不愿出力,学了几年一无所成,爸爸一径怀疑她是在医院被抱错了的,否则以他的运动细胞,怎么着也不会有一武术白痴的女儿。后来还是龙泉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她学来干什么?我学就可以了。”
大人们笑问小龙泉这是什么意思,他小大人似的,“她不是我老婆吗?我保护她啊!”
于是因为他童稚的一句话,她终于从几年的散打拳击柔道太极咏春中解脱了。
向晚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这样想来,小时候龙泉也不是一件好事也没做的,毕竟她是真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甚至到了反感的地步,什么兄弟什么刀枪什么斗殴,即使龙叔和爸爸早已将重心放在正经生意上,但几十年的势力也不是说垮就可以垮的,而且也不能垮,人要活着,就要为已经做过的事情负责,龙叔和爸爸要对自己的妻子儿女兄弟负责,所以龙家势力一直不倒,不倒,也因为不能倒。
而龙家以后会交到他手上,她相信他也一定能做好,他会面对什么呢?
向晚不想去想,这些年来,即使很多事情她刻意回避,但因为爸爸的关系,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多少都知道一些,只是她从来不说从来不问,于是所有人都以为将她隐瞒得很好,她也乐于处于这种安宁中。
有时候她会看着向晓,那孩子虽然年纪小,但敏感度极高,并且看起来口无遮拦,常常率性而为,这几年的相处她也看出来了,向晓她不是不懂,很多事她心里一样明镜儿一般,可是她有她的处事方法。
大智若愚,大愚若智。
本就只一线之隔,除了自己,谁又能真的猜透?
一个人胡思乱想着,记忆里的画面一幅幅地被拿出来回味,如久已尘封的相册,她一个人看得乐此不疲,有喜有乐,有酸有涩,可是无例外地,都有那个人的影子。
向晚忽然有些想哭。
很委屈很压抑,很想哭。
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伤心什么,所以她想,有时候,哭也只是一种表情而已,仅此而已。
绑匪再次进来的时候向晚脑子里还有些卡,只能任由对方推搡着往前走,她想要是前面是一堵墙可怎么办啊!那么大手劲,她一定会撞得头破血流,庆幸的是,她一直也没有撞上那么一堵墙。
她被推进一辆车,听身边的人说话,似乎有四五个人,想来应该是辆面包车才对。
“大哥,龙泉那小子已经付了赎金,这女人什么时候放?”
“谁说要放了?”
“大哥,你的意思是?”
“龙泉那小子害得我们还不够惨?他既然在乎这女人,我就毁给他看。”
“大哥……”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
“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什么事都好商量。”
然后是几秒钟的沉默,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放到她耳边,鼻尖是浓郁刺鼻的烟草味。
向晚想,他身上的味道要淡多了。
“说话!”旁边的男人恶狠狠地说。
电话那头却是一阵沉默,她知道他在那里,一颗心就慢慢安了。
她说:“喂——”
那边淡淡的是深深的安静,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向晚,你好吗?”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又忽然想到电话那头的他是看不到的,于是说:“龙泉,我很好。”
“那就好,把电话给陈杰吧!”
向晚“哦”了一声,然后微抬起脸,“他找陈杰。”
对方显然有那么几秒的怔愣,然后才收回手机,对着手机大声说:“听见了?你女人她好得很,你只要听我们的话,我们就不会伤害她,否则不要怪我们兄弟不怜香惜玉了。”然后是用力地关上手机盖的声音。
车箱里是几人呼吸的声音,向晚想,真好,她什么都看不到,于是感觉也变得清楚明晰起来,一共有五个人,呼吸都有些急促,显然他们的心并不像他们绑人的手法那样干净利落。
“你不怕?”车箱里忽然响起声音。
她怔了怔,见无人回答,才猜到对方是在问她,她摇摇头,“我当然怕。”
“你在撒谎。”对方的气息离得很近,似乎就在她面前。
她淡淡地勾了勾唇角,“我怕不怕有什么关系?”
她的回答让对方怔愣半晌,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一手握住她的下颚,手指缠上她的颈项,“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向晚脸色有些苍白,这些许的苍白终于让对方得到了满足感,狰狞地笑着。
感觉那气息越来越重,向晚淡淡的说:“我叔叔是龙泉的爸,我爸是向涛,我干爹是陆方。”
对方明显怔愣了,“你是向涛的女儿?”
向晚苦笑,果然,对方连她是谁都没弄清楚,她点头,“我不是威胁你们,只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绑架,我也很奇怪,以前大家即使有心也是不敢的,而稍微动了一点心思的人,都提前被陆叔叔送进监狱判个无期徒刑了。”
“你说的陆方是?”
“是省最高人民法院的院长。”
“妈的,这才是奸官,和****勾结。”对方似乎十分忿忿不平。
向晚笑了笑,“如果****能让一整市的犯罪率屡居全国最低,我想勾结一下也不是不行的。”毕竟以暴止暴在某一程度上也是用得通的。
“老大,现在怎么办?”这个声音的主人已经有些慌了,声音急促而微颤。
“闭嘴,管这女人有什么来路?还不一样被我们抓在手上。”
向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不再出声。
“老大,要不我们把她放了吧,反正她也没看到我们的样子。”
“放屁,你没听她刚刚说,叫陈杰接电话,那龙泉明摆着知道是我们做的,要真把她放了,估计我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老大我们怎么办?”
“反正只要这女人在我们手上,龙泉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既然她来历这么大,那同样我们手上的筹码也就更大。”
被推上游轮,向晚唇角不自觉地微扬,静静地坐在船上,海风冰凉,如骨的刺痛,她双手在背后小动作地扭动。
“你是陈杰?”她忽然问。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说话,竟也饶也兴趣地回答:“我就是,怎么样?”
她想了想,“利源的少东是吧!”
“你知道?也是,龙泉做事那么绝,还有谁不知道?”
她弯了弯唇角,“他做事很绝吗?可是我觉得男人就应该那样呢!果断勇敢,斩钉截铁,你看,短短几个月,利源不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吗?”
“你——”对方被惹怒,“他那是卑鄙,设了圈让我们父子跳,否则利源怎么会倒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