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04年建成的哈尔滨火车站是中东铁路的重要枢纽。沙俄为炫耀其文明、进步国力的强大,特地选用西欧及俄国盛行的新艺术风格。中央门厅与候车室相联,整座建筑曲线装饰犹如大海波浪起伏。车站正面上白俄文字母组成的站名,恍如起伏波浪上的浪花。门厅前石阶宽阔,入口处平台上竖起的柱墩高大,雄伟。大门饰有曲线门棂,大门两侧、上方安有扁圆形大窗,装饰,优美,怡人。大厅宽敝明亮、高大、墙上挂有多幅名画。给人温馨、舒适感是当时国内少有的。值得一书的是:在哈尔滨火车站站台发生震惊四海的事件:1909年26日10时日本前内阁总理大臣,时任枢密院仪长伊藤博文在火车站站台接受各方隆重欢迎时被韩国义士安重根击毙。这个明治维新时期积极制订并竭力推行侵略朝、中政策的主谋;1989年甲午战争中国战败,此人作为日本全权代表之一迫使中方全权代表李鸿章签订了中国近代史上奇辱大耻的《马关条约》,而此次以议长身份来哈,是为了与沙俄大臣举行秘密会晤,密谋进一步瓜分、掠夺中国权益,并取得沙俄对日本吞并朝鲜的谅解。不料,下车伊始,便因多行不义而毙命。
齐鹏飞蹲在出口处前,注意出站的旅客。陈飞凤从出口处急步走出。
齐鹏飞跳起,迎着陈飞凤跑了过去:“飞凤!”
陈飞凤:“你在这干啥?”
“等你!”
“我在黑虎窝发现了情况。我爸回来了吗?”
“还没?”
“那……我去马迭尔。”
“马迭尔被警察厅的暗探看住了,你不能去。”
“黑虎窝车站被烧,很可疑,西蒙有可能就藏在那地方。我得立即告诉他们。”
“这——找陈三江,让他带你去见副领事。
齐鹏飞送陈飞凤去大地包时,万吉祥出了车站,向公共汽车站走去。
车站广场上报童挥动着报纸,大声吆喝:“看报!看报!北铁东线八家子屯被匪徒纵火烧毁,匪徒还想攻打五站……看报,看报,黑虎窝车站也发生火灾,车站的老头被活活烧死……”
“看报,看报!秦家岗文庙街、马克西莫夫街交叉不远处的棚屋前夜失火,昨日一大早市民在火堆中发现两具尸体。”
万吉祥一惊,招呼报童,“过来!来份报!”
“好啦!”
报童将报纸递给万吉祥。
万吉祥给了小钞,急急翻开报纸,查阅有关火情报导,心想,顺姬家不就在这一带?但愿没事。他不放心,转身叫了辆马车:“去秦家岗马克西莫大街。快!”
车老板扬鞭,噼叭作响,一抖缰绳,“驾驾”连声。马车沿着石山街(今一曼街)向东驰去,
马车从停在火场边的一部轿车旁经过,车老板收紧缰绳,连声吁吁,马听话地站住了,还兴奋地扬了扬尾巴、蹬着蹄。
一个穿着风衣,戴着礼帽的西方人在火场前来回走动,听到“吁—吁—”老板的吆喝声。立即转身迅速离去。
万吉祥跳下马车,看了走向轿车的西方人一眼,走近火场时不禁又回头朝西方人看了看,觉得有点像欧文,便开口叫了声:“欧文·法诺先生。”
打开轿车车门的西方人这时也回过头来,扫了万吉祥一眼,钻进了轿车。
轿车驶离了现场,绕弯避开大围墙,朝极乐寺方向驰去。
万吉祥诧异地自语:“难道不是欧文·法诺?那么,他是谁?他来火场做什么?为什么我一来,他就急急离去?……”
万吉祥确定火场就是顺姬的棚屋,心猛地一沉:顺姬是个细心的女孩,怎么会失火呢?报上说有两个人被烧死,那么,除了顺姬,另一个又是谁?她们为什么不能逃出起火的棚屋?
万吉祥绕着火场走了一圈,朝一栋住房走去,向门内的一大娘打听:“大娘,你知道那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大娘摇了摇头,抱着身体,直抖擞,神色不安。
万吉祥又问了一声:“被烧死的,一个是郑顺姬,还有谁?”
大娘又摇了摇头,惶恐地四顾。
万吉祥看出再问也没用,即使她知道,也不敢说出,她怕什么?难道……他没有胡猜乱想的习惯,吴管事可能已打听清楚,回去问吴管事吧。于是,他急急转身,上了马车:“去道外《吉祥商场》。”
马车拐过《老巴夺》香烟厂,下了坡就是道外区。
万吉祥跳下马车,跨着大步,匆匆迈进《吉祥》商场。
吴管事看到万吉祥,忙迎上:“你可回来了!”
万吉祥打断吴管事,问道:“被烧死的,是不是郑顺姬?”
“是她。还有陪她住一起的郑大娘。”
“遗体呢?”万吉祥边问,边上楼。
“我赶到时,警察厅的已经拉走了。说是按无亲眷认领处理。”
吴管事跟着万吉祥进了经理室。
“起火的原因查了吗?”
“警察厅的说,是失火。但我看大有蹊跷。”
“你发现了什么?”
万吉祥站住,转身,盯住吴管事。
“顺姬是个细心的人,郑大娘也不糊涂。就算她们做饭余火没灭尽,也不会到后半夜才起火。再说,两个大活人,会活活呆在屋里让大火烧死。还有,更可疑的是,据邻居李大哥说,当时火烧得太邪虎,没法救,他还嗅到洋油呛味。”
“她们不可能有洋油!”
吴管事放低声音:“邻居李大哥说,他还看到两个家伙从火场溜走。”
“进来说。”万吉祥推开经理室的门,进屋。
吴管事跟着万吉祥进了经理室,接着说:“还有,《马迭尔》老板的少东家被绑架了。”
万吉祥一拍案子:“还是出事了!有头绪了吗?”
“报上说,是白俄干的。
“我现在要去马迭尔看看约瑟。”
吴管事劝阻道:“老板,你……最好还是不去。”
“为什么?”
“听说,马迭尔这几日很乱,外面还有来路不清的人走动……”
“我更要去!必须去!你抽空再去找李大哥聊聊,我现在去马迭尔!”
2
插着法兰西三色旗的领事馆汽车在马迭尔门口停下,伊斯东领着陈飞凤匆匆下车,跑进大门。
大门外的便衣急忙溜走。
万吉祥在马迭尔不远处浦松洋行门前注意到便衣拐向新城大街,正要朝马迭尔旅馆走去,又发现另一个行踪可疑的人,便继续在马迭尔对面人行道上走动,观察。
白雪迎向进门的伊斯东:“西蒙小东家来信了。东家在楼上。”
“我们上楼白雪。”
白雪领伊斯东、陈飞凤上楼进了秘书室。
白雪:“这位……?”
伊斯东:“我请来的陈小姐。”
白雪:“陈小姐请。”
伊斯东一进秘书室就听到从经理室传出约瑟狂叫的声音:“不!不!不!我绝不!”
“对不起,陈小姐,请您在这稍待。”
伊斯东吩咐了陈飞凤,没敲门,就推门而进:“冷静点,约瑟先生!”
“我忍无可忍了!你看看,这是他们逼西蒙写的信!”
约瑟将信递给伊斯东。
伊斯东仔细反复看了两遍,沉思。
陈飞凤在秘书室踌躇不前。
白雪倒了杯茶,搁茶儿上:“陈小姐,您请坐,用茶。”
陈飞凤好奇地打量白雪:“你不问我来干啥?”
“副领事先生请您来的,就不用我多问。”
“我叫什么名,你也不问?”
“我不该对客人失礼。”
“我不管啥失礼不失礼,对你这俊妞儿,我憋不住……”
“陈小姐请说。”
“你叫什么名,在这干啥?”
白雪笑了笑:“我叫白雪,是约瑟先生的秘书。”
“秘书?管接人送人,给客人倒茶、让座,还有,抄抄写写的吧?”
“小姐说得不错。”
“看你这么斯文样,像是个有学问的,长得又这么俊,当秘书不瞎了?”
“我很高兴给约瑟先生做事。”
“那老家伙不好伺候吧?”
“我是他的养女。”
“刚才你老板,噢,你养父嚷嚷个啥?”
“刚接到少东家西蒙先生要求交付赎金的信。”
“他心疼钱?外面都说,这老家伙舍不得钱,是只铁公鸡。”
“不,他不愿对绑匪屈服。”
“好样的!可他就不担心绑匪撕票?”
“非常担心。”
“去救啊!”
“不知道西蒙先生被藏在什么地方,怎么救他?”
陈飞凤看看白雪那痛苦,焦虑的样子,就说:“看得出,你比你老板还担心。”
“我们都担心。”
陈飞凤锐利的目光紧盯住白雪。白雪一接触对方探究的目光,慌忙侧过身去。
“我是说你!我一眼就看出你对你的少东家……”
白雪急忙打断:“对不起,小姐,我们的心情都很难过。”
“要是我知道西蒙被关在啥地方……”陈飞凤歪着脑袋瞧着白雪,故意把话说了一半就打住。
白雪猛地抓住陈飞凤的手,急切地:“快告诉我,西蒙被关在什么地方,请求您,小姐。”
“看你急的。”陈飞凤顽皮地眨了眨眼。
“我们会对您感激不尽的。东家会兑现他的承诺,给您酬金。”
陈飞凤推开白雪,气鼓鼓地:“我不是来拿啥酬金的。”
陈飞凤的目光如剑直刺进白雪的心坎。
白雪急忙赔礼:“对不起,小姐,我失言了。请原谅,但是请您一定告诉我们……”
陈飞凤得意地笑了:“瞧,你的心思都摆出来了!”
“白雪!”
刚好万吉祥趁另一个可疑人走开后,急步走进马迭尔,上楼来到秘书室门口,给白雪解了围。
白雪转向万吉祥:“万叔叔来了!快请进。”
陈飞凤佯装赌气:“就不请我进去?”
白雪表示歉意:“对不起,是副领事先生请您在这稍待的。”
万吉祥端详着陈飞凤:“这位是……”
陈飞凤不回避万吉祥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她说不来,我说吧。”
在经理室伊斯东仔细反复看了两遍,还是一言不发。
约瑟无奈而悲戚地:“我可怜的西蒙……”
伊斯东不再沉默:“这是西蒙写的吗?”
约瑟:“是西蒙的亲笔信!他们伪造不了。”
伊斯东:“那么,约瑟先生想不想答应西蒙的请求?”
约瑟:“我愤怒,但我没有丧失理智!”
伊斯东:“但是,西蒙的生命——”
约瑟:“即使我给了他们赎金,西蒙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伊斯东既然约瑟明确地表示了他的态度,就无须再顾虑了:“不错,既然他们的头目都现身了,就说明,他们已经作出了决定。”
万吉祥进,接话:“必须抢在他们下手之前,救出西蒙公子!”
约瑟大感意外:“万先生,这时候你还来看我!”
万吉祥:“我今日才从山东返哈,惊悉西蒙公子的事便赶来了,但来晚了!”
约瑟:“马迭尔今非昔比,你最好别来。”
万吉祥:“朋友有难,不能不来。”
约瑟:“你会引火烧身的。”
万吉祥:“我尽可能不惹火烧身,要是不能幸免,那就共患难吧。”
伊斯东:“中国人果真重情义,讲道德!万先生,我向您致意!”
万吉祥:“不敢。您是——”
伊斯东:“法国驻哈尔滨领事馆副领事伊斯东。”
约瑟:“伊斯东先生为解救西蒙,招致了许多麻烦。”
伊斯东:“解救法国公民,维护法兰西尊严,是我职责所在,不怕它无中生有,造谣中伤!”
约瑟:“还有人骑摩托车想撞死他!”
“伊斯东:“这,就不必提了。”
万吉祥:“令人敬佩。但不知二位已有救出西蒙公子良策?”
伊斯东:“西蒙来信请求约瑟先生答应绑匪的要求,他们会给约瑟先生打电话的。”
万吉祥:“约瑟先生,你为什么不虚以委蛇。”
伊斯东:“对,还可讨价还价,拖延时间!”
约瑟:“但是不知西蒙去向,怎么救他?”
万吉祥很激动,他脱口而出:“在一个地方发生了莫明其妙的火情,不明不白地烧死了两个人。今天我在这地方又遇上了一个行踪可疑的洋人,很像是欧文,使我想到西蒙少东家的藏匿地会不会……”
约瑟急急叫了起来:“快说什么地方?”
万吉祥:“秦家南岗马克西莫夫街和文庙街交叉处的新围起的围墙内……”
伊斯东不容置疑地接话说:“那是一支日本部队的营地,西蒙不可能被囚禁在那围墙里。”
万吉祥还要解释:“假设,被烧死的两个人看到了……”
伊斯东很不客气地打断万吉祥的话:“那两个人不可能看到西蒙。”
万吉祥还不罢休:“先前,一位老人就被围墙里的日本人枪杀了,这是三条人命啊。”
“日本人任意枪杀无辜百姓的事经常发生。”伊斯东看万吉祥不解的表情,转换了话题,“我们来谈西蒙的藏匿地吧。”
万吉祥:“看来,副领事先生侦察到准确的地点了?”
伊斯东:“我们已发现了可疑迹象。”
约瑟惊喜地:“你,伊斯东先生,你发现囚禁西蒙的地方了?”
“不是我,是一位中国小姐。”伊斯东说着,推开经理室的门,“陈小姐请进”。
看到进门的陈飞凤,约瑟惊愕地张大了眼睛:“是你——?”
陈飞凤脸上绽开可爱的笑容:“还记得我,老板。”
万吉祥、伊斯东一起问道:“你们认识?”
陈飞凤又顽皮地眨了眨眼晴:“三年前早认识!”
伊斯东:“那你不早说!”
陈飞凤不以为然地:“有啥说的。”
约瑟显得有些激动:“但我却在三年后才有机会向你道谢。”
陈飞凤做了个鬼脸:“我不是来听道谢的。”
“你们有过奇遇!”
万吉祥的问话很自然,倒不是他有好奇心。
约瑟:“是的。那是在日本人还没占领哈尔滨时,我打算在江岸建个娱乐场。我和乐弗亚下了车,在江岸上徜徉,选择地段,没留意有两个日本浪人在过招,舞刀砍杀。也没看到陈飞凤小姐在一旁观看……”
两个白俄早就悄悄跟在约瑟身后,这时突然袭击,一手揪住约瑟的后背,一手用匕首顶住他的咽喉,厉声吼道:“约瑟·加斯普。”
“东家!”乐费亚刚要拔枪——。
另一白俄用匕首逼住乐弗亚:“你给我老实呆着!”
一白俄用匕首逼着约瑟,厉声喝道。
“叫你的保镖老实呆着!”
“乐弗亚,你别过来!”约瑟不让乐弗亚妄动,既是为自己,也为乐弗亚。
白俄:“把你私吞的皇室珠宝给我吐出来!”
约瑟绝口否认:“我从没看到皇室珠宝!别信谣言!”
白俄又叫道:“把你身上的钱、手表、项链、戒指拿出来再说!”
约瑟轻蔑地大笑起来:“哈……我约瑟的马刀砍死了多少日本小狲猴,还怕你们两个拦路小毛贼吗?”
日本浪人听见约瑟的话,便收了刀,彼此使了个眼色,大声喊叫:“该死的犹太猪!”
日本浪人舞刀朝约瑟冲过去。揪住约瑟的白俄一看日本浪人来势凶凶,忙撒开手,躲在一边。
日本浪人举刀朝约瑟砍了过去。约瑟急忙躲闪、退避。
乐弗亚大叫:“快跑,东家!”
约瑟见对方是两个亡命之徒,又有长刀在手,不得不飞步跑开。
“你,跑不了,犹太猪!还我武士的性命!”两个日本浪人挥刀追赶约瑟。
乐弗亚冲在浪人之前以身护住约瑟:“有话请好好说……”
“有什么说的,滚开!”“先砍了这只猪”,一个浪人嗥叫着,举刀朝乐弗亚砍下。
乐弗亚闪身躲开,要拨手枪时,猛地听见一声娇唱:
“站住!”
陈飞凤一声娇喊,飞身挡住日本浪人的去路。
约瑟停住脚步,转身大叫:“小姑娘,快走,不关你的事,不要为我白白丢了命!”
“就凭你这句人话,我就一定要管!”
仗义行侠的人大多都由着性子。
“杀了!杀了!统统杀了!”
日本浪人甲吼叫道,举刀朝陈飞凤砍下。
约瑟眼看长刀就要砍着陈飞凤的头部,失声惊叫:“啊——”。
陈飞凤闪身让过这凶猛的一刀,左肘猛撞他的胸口,又挥左掌劈对方的左手。后者的手臂立即下垂。
日本浪人“啊”地惊叫一声,上身往后倾斜。陈飞凤的左手迅速钳住对方握刀的手腕,,把他的手腕朝下掀,迫使他的战刀指向自己的腹部。她的力气不一定比日本浪人大,但她那一撞一劈,撞着胸口,劈在穴位上,使对手瞬间无力反抗。
陈飞凤厉声叫道:“再不松手,就叫你的刀刺进你自己的肚里!”
日本浪人甲慌忙撒了手,战刀落地。“我——服输!”
浪人乙又扑上,挥刀砍下。飞凤一掌劈下,乙的战刀也落地,胳膊下坠,举不起来。
浪人甲、乙大惊失色,:“你是……。”
陈飞凤自豪地:“陈学武的女儿陈飞凤!”
甲、乙重头丧气地:“我们认栽了。”
陈飞凤踩着对方的战刀,冷笑着说:“服输了,就请便吧。”
“后会有期!”
一看陈飞凤不会再为难自己,两个浪人又壮了胆,扔下一句永远也不想兑现的话,扭身就走。
“等一等,接刀!”
陈飞凤一扬腿,两把战刀飞向浪人。
浪人吓得往后一跳,刀落在他们身前。他们拾起战刀,鼠窜而去。
两个白俄看得目瞪口呆,愣愣地站着不动。
陈飞凤朝白俄喊道:“还不走,等我送吗?”
白俄回过神来,慌忙溜了。
约瑟跑了过来,感激地:“小姐——”
“叫我小姐,腻人。”
陈飞凤头也不回,一纵一跳,就没了身影。
“啊——小小的年纪,好功夫!”
回忆毕,约瑟迫不及待地:“陈小姐,请快告诉我西蒙的藏匿地!”
陈飞凤:“可能在黑虎窝……”
约瑟激动地握着陈飞凤的手:“谢谢你,再一次感谢你,陈小姐,太感谢你了!我们知道西蒙被关在什么地方了!”
陈飞凤进一步补充说:“黑虎窝小站附近……”
约瑟没等陈飞凤把话说完,就急切地问:“黑虎窝火车站附近什么地方?!”
伊斯东摇了摇头不无担心地:“小站的情况说明,西蒙确实被藏在那里,但现在恐怕已经不在了。”
万吉祥:“但这是重要的线索,应该去看看。”
约瑟突然想起了陈飞凤独自一人来,就问:“陈大师呢?”
伊斯东:“约瑟先生,恐怕你还不知道,陈学武先生追踪康克,至今未归。万一……”
陈飞凤倒很放心:“我父亲,倒不用你们担心,快想法救你的宝贝儿子吧!”
“拜托诸位了”
约瑟转身开了保险柜,拿出三大捆钞票,分别塞进伊斯东、万吉祥和陈飞凤手里,“我的人就听你们的。这点钱你们先用着……”
陈飞凤将钞票撂桌上:“我们《忠义堂》不贪图钱财!我们出生入死,也不为金钱。”
伊斯东也把钱搁桌上:“我是法国驻哈副领事。这些钱你给错了人!”
万吉祥把钱放在约瑟手掌上:“是给错人了,约瑟。我万吉祥还不是叫花子。”
电话铃声骤然响起。众人对视了一眼,伊斯东开口吩咐说:“要是绑匪来的,一定照万先生的话说。”
万吉祥又嘱咐道:“千万不能发火,接吧!”
“好吧,我尽量克制自己。”
约瑟拿起了电话:“喂……是,我就是约瑟·加斯普!你是什么人?……”
电话里传出粗暴的声音:“你老子!听着,看过西蒙的信了吗?”
约瑟用手捂住听筒,对伊斯东、万吉祥点了点头。
伊斯东急忙移步靠近约瑟,凑上去,侧耳细听。
约瑟放开听筒:“看了。”
“是给钱呢,还是给你儿子的命?”
“我要西蒙!”
“那你就拿钱来买他的一条命!”
“只要西蒙没事,我可以给你们钱。”
“我们要你先交钱!”
“可以。”
“看来,你变乖了,不再狂了!”
“西蒙的信,差点要了他妈的命……”
“好啊!”
“可是,20万,不是小数目。”
“是30万!”
“不是已经交了10万?”
“不算!我们还要找白雪算帐!”
“这……”
“限三日内交齐”
“来信不是期限一个星期吗?”
停了片刻,才传出声音:“给你一个星期!不能再拖!”
“好,好。可是,我把钱交给什么人?”
“七天后这时候听电话!”咔嚓一声,传出盲机声。
伊斯东:“好了,争取到七天的时间!我们必须立即动身寻找西蒙的下落。”
“我先走一步了。再见,诸位”。万吉祥向众人挥了挥手,匆匆走了。
伊斯东:“我也告退了!”
“我送送你。”约瑟向伊斯东作请的手势。两人一起离开办公室。
陈飞凤进秘书室,拉住白雪的手:“白姐……哎,叫你白姐,行吗?”
白雪真诚地:“我很高兴。”
“真心的?”
“出自肺腑,有你这么豪爽的姐妹,求之不得。”
“那好,姐,我们一定会救出你的少东家的。”
“好妹妹……”
“你就把心放肚里吧!你的少东家一回来,我就要他向你……”
“妹妹!”
约瑟送伊斯东出门:“一切都拜托先生了!”
狂呼乱叫声骤然而起:“伊斯东——犹太猪!伊斯东——苏俄打手!伊斯东是苏俄间谍!”
随着喊声,六七个白俄和日浪人将伊斯东和约瑟围在核心:“打死犹太猪!打死伊斯东!”
在陈飞凤向约瑟讲述她在黑虎窝所见时,监视马迭尔的便衣跑进邮电所给里帕托夫打了电话。后者一搁下话,立即通知科洛索夫,让科洛索夫准备打手去马迭尔,于是,就出现了这场闹剧。
白雪、陈飞凤听到楼下的叫嚷声,跑到窗前,向下张望。
约瑟向马迭尔侍者大声喊道:“快,快打电话通知领事馆!通知警察厅!”
伊斯东向众白俄和日浪人:“我就是伊斯东。有话,说吧!”
众:“打死伊斯东,给我在俄国被布尔什维克杀害的父辈报仇!”
约瑟向马迭尔侍者又叫道:“还不快来人!”
马迭尔的保镖、警卫、侍者从大门,后门跑出,将暴徒们围住:“走开,再不走,就不客气了!”
保镖亮出了手枪。
一白俄大汉挺身而出,拍着胸膛,狂妄地叫嚷:“你们敢往我这里打?”
“你们先退开点。”伊斯东对马迭尔的人喊罢,也亮出了手枪,指着白俄大汉的胸口,威严地,“我敢!”
“你……你……真要开枪?”大汉胆怯了。
“我自卫反击!我受到匪徒攻击,我有权自卫!杀死你像杀死一条野狗,不用偿命!”
“你,你……你在苏俄的犹太头头亲戚,就枪决了我的父亲!你还想斩草除根,把我也杀了?!”
“看来,你也是俄国贵族后代了!但是我告诉你,苏俄和我毫无关系,我也不想杀死你,除非你逼我开枪!”
“呸!我蔑视你!用枪对付没枪的,是狗熊!你不是外交家!不是绅士!”
“是你们污辱了我!你们威胁了我的生命安全!对付野蛮的人,绅士风度没用。”
大汉转身向众暴徒喊道:“你们都给我退下,一边去,看我的!”
众暴徒往后退让。
大汉对约瑟喊道:“你也滚,这里没你的事!我今天找的是他,伊斯东!我要向伊斯东挑战!你们,大家都看到了,是我马耶夫单独向犹太杂种伊斯东挑战。他说我污辱了他,是的,我当面骂他,是污辱了他,但他敢接受我的挑战吗?”
众暴徒大喊:“伊斯东不敢应战!伊斯东是懦夫!是脓包!是可怜虫!是胆小鬼!伊斯东没男子汉骨气!伊斯东丢尽了法国人的脸!……”
“现在不是十九世纪!这里也不是法国、俄国贵族社会!你也不是什么骑士英雄,本来你不配向我挑战。但是你污辱了我,我会接受你的挑战,但不是现在。三天后下午一时整,你我在太阳岛决斗!用手枪、用剑、用砍刀,随你!”
伊斯东将枪收起,转身要走。
大汉跑到伊斯东跟前,挡住他:“不!我现在就要和你决斗!现在!”
“现在?对不起,我不能奉陪!我有要务在身!”
“滚你他妈的什么要务!你想溜,休想!,我现在就要叫你死!”
大汉嚎叫着,扑了上去。
伊斯东急闪身躲开,掏出手枪。
大汉转身,挥舞着匕首,又朝伊斯东扑去,一边大叫:“你敢开枪!你就打死我吧。”
“住手!”随着一声娇喊,一条身影从二楼窗口飞下——
“啊……”白雪惊叫一声,急急奔下楼。
陈飞凤凌空双腿一剪,前脚踢掉白俄大汉的匕首,又一个翻身,轻轻落在大汉身后。
“啊——”大汉茫然四顾。
陈飞凤又飞起一脚,踢着大汉的臀部。
大汉急转过身,才看清是个年轻的中国姑娘:“哪来的漂亮妞儿!想跟大爷玩玩?说话呀,过来呀,爷跟你玩个痛快!”
“放屁!”陈飞凤大怒,一拳击出。
大汉眼疾手快,一个擒拿法,将陈飞凤的手腕抓住,哈哈大笑:“你这毛手毛脚的毛丫头,不会讨爷们的高兴。”
“妹妹!”白雪跑出门,看到陈飞凤的手腕被白俄大汉大手钳住,失声惊叫。
陈飞凤又飞起一腿,踢中大汉的小腹部,疼得他“啊——”地叫了一声,撒开手,捂住腹部,倒退几步,才站住了脚。
白雪长吁了一口气:“好妹妹!”
围观的哄笑:“小毛丫头叫老毛子知道利害。”
“你,什么人?找死?!”大汉怒吼道,拉开了架势。
陈飞凤对大汉招了招手:“你有能耐,就过来!”
“你——敢跟我过不去?”
“我就爱跟不办人事,不说人话,不是人的人过不去!”
陈飞凤说着,又对大汉招了招手,“过来啊,要拿我的命,就快过来拿呀!”
大汉被激怒,大吼一声,扑了上去。
白雪又惊叫:“小心,妹妹!”
陈飞凤一个闪身让过,顺手一送,将大汉推得踉跄几步,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众又发出一阵哄笑:“看扒地啃泥的功夫练得很到家!”
大汉爬起,哇哇大叫着,又扑向陈飞凤。陈飞凤又闪身让过,转身似乎要走。大汉刚要追,陈飞凤便俯身来一个大旋转,接着双腿前后交错,大汉的前胸后背接连挨了二脚。大汉前后摇晃着上身,陈飞凤一拳送了过去,又将大汉推倒。她指着大汉骂道:“你只配做狗腿,还没资格找有身份的人决斗!走,滚吧!”
白俄大汉灰溜溜地跑了。
“我要走了,你也回吧!”陈飞凤对白雪打了声招呼,一纵一跳,就没了踪影。
白雪欣慰地:“有这一身本领,西蒙有救了……”
“看来,不公开揭穿他们的谎言是不行了!”
伊斯东向约瑟挥了挥手,进了轿车。
3
伊斯东走进法驻哈领事馆秘书室时,秘书起身:“副领事先生,我有条令人十分不愉快的消息要向您报告:今天的《我们的路》、《大北新报》等日本人控制的报纸有大量攻击您的文章。”
“报纸呢?”
“已经放在您的办公桌上。领事先生还通知我,他要见您。”
“谢谢。”
伊斯东说罢,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大步流星地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报纸,看了看,将报扔在地上,愤怒地:“造谣,诬蔑!卑鄙!可耻!”
领事走了进来:“这是对你向警察厅递交控状的答复。”
“领事先生,我正要去您的办公室。”
“我想,还是我来你的办公室吧。”领事看了看伊斯东,指了指地上的报纸,“这些杰作,让您感到意外吧?”
“是的,我没想他们这么卑鄙下流。出于种种考虑,我没有向社会披露西蒙事件真相,他们倒……”
“先下手为强!你现在变成了……”领事摊开了双手,苦笑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对策?”
“反击!公开揭露他们的罪行,毫不留情。”
“这,恐怕……”
“领事先生是担心我的行动将影响法、日关系吗?”
“我也担心你的安全。”
“为尊严、荣誉、正义、真理而战,我伊斯东视死如归!”
“既然你下定决心,我不阻拦。遗憾的是,领事馆和领事馆的人,帮不了你。”
“我的行动属于我伊斯东个人,与领事馆无关。”
“可是,你单抢匹马,面对的是日本宪兵队的片山、警察厅的督察长和他们的手下大批宪警、白俄流亡和日本浪人!”
“我有中国兄弟!有正义,有真理!”
“好吧,你就便宜行事吧。祝你……平安。”
“谢谢。”
两人握手后,领事走了出去。
伊斯东摇起电话:“请接哈尔滨所有大报!”
有顷,电话铃声大作。伊斯东拿起电话:“我是法国驻哈尔滨领事馆副领事伊斯东。您是《哈尔滨晨光报》?……我十分荣幸地通知贵报:我本人将于明天,即九月三十日上午十时假哈尔滨娱乐部召开记者招待会,披露有关西蒙事件真相!届时,敬请贵报派记者莅会。我将十分乐意回答记者先生们所提的所有问题。……谢谢。”
伊斯东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声又响起。他拿起电话:“是《午报》吗?……”
待伊斯东放下电话,秘书进来,提议说:“副领事先生,我可以用我的电话替你邀请各报记者参加您的发布会吗?”
“太好了,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我希望我真的对先生您有所帮助。”
秘书说罢,离开办公室。
伊斯东又摇起电话:“请替我接《我们的路》。我请《我们的路》主笔科洛索夫接电话!……是科洛索夫主笔先生吗?我就是被你的报纸攻击为苏俄间谍、犹太杂种的伊斯东。”
科洛索夫的声音:“伊斯东先生有何见教?”
伊斯东:“我将于明日上午十时在哈尔滨俱乐部召开记者招待会,披露有关西蒙事件内情,说明我的家庭关系和个人历史。欢迎先生您届时莅会,向记者们出示您所掌握的证据,证明我是您的报纸所指责的‘犹太杂种’、‘苏俄间谍’!”
《我们的路》主编办公室内,科洛索夫倏地站起,怒冲冲地:“伊斯东先生,我要提醒您,哈尔滨是日本人的天下,你以为日本帝国可以容忍你控告帝国的官员吗?”
伊斯东:“我等待日本帝国英勇的官员将对我采取的进一步行动。对了,有劳您,科洛索夫先生,有劳您转告日本帝国的忠实官员、哈尔滨日本宪兵队秘书片山先生,警察厅督察长里帕托夫先生,我欢迎他们也莅临招待会,向社会显示他们的权威。”
“小心你的脑袋,犹太杂种!”主编室内,科洛索夫摔下听筒,接着,又摇起了电话。
片山的办公室响起电话铃声。片山拿起电话:“我是片山!说!……什么?在马迭尔门口你的人栽了?!栽在一小女子手里?你好眼力,挑选的俄国大力士是个大草包!”
片山瞪圆了双眼,一只手往空中乱戳乱指,好像科洛索夫就在眼前似的。
还好科洛索夫没看到片山这副凶狠相,要不,他就会吓得不敢继续报告。科洛索夫对着话筒继续说道:“先生,这个小女子武艺高强,会飞墙走壁,从二楼凌空扑下一脚就将大力士踢倒?”
片山对着话筒尖声问道:“这个小女子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
科洛索夫感受到片山的怒火,他强打精神回答:“还不清楚。她能从马迭尔旅馆楼上飞下。估计是伊斯东和约瑟请出山的武林高手。”
“你是低能儿,脓包蠢货!”
科洛索夫硬着头皮继续报告:“还有,法驻哈事伊斯东要召开记者招待会……”
片山火气更盛,他打断了科洛索夫的报告,吼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吗?”
科洛索夫“我明白,让我”手下的人干吧!”
片山重重地甩下电话,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他想了想,急急抓起电话:“立即把康克的翻供送我审查!”
片山以为康克早已暴死外地,他的翻供足以于让伊斯东名誉扫地,再也不敢插手西蒙的事了。
陈三江得知伊斯东要召开记者招待会,便对《忠义堂》的师兄弟们说:“师父走时有交代,要我们帮副领事先生。现在师妹也没回来,凡事只有咱们大家商量着办”
众学徒:“三江师兄,我们听你的。”
陈三江:“明天伊斯东先生的新闻发布会,我估计必将有一场恶斗。我们要维持好秩序,制止***党徒捣乱,保护伊斯东先生的安全。”
众学徒:“师兄放心,伊斯东先生的毫毛,一根也少不了。”
4
马迭尔少东家西蒙·加斯普被绑架事件早就引起哈尔滨各界关注,各派报纸从各自不同的立场予以连续充分报导。前些时候,哈尔滨特别市警察厅督察长里帕托夫就此事召开新闻发布会,意在表功结案,不料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伊斯东杀得他措手不及,惊慌失措,最后脑羞成怒,以驱逐记者收场。虽然宪兵队严令各报不得刊登此次新闻发布会的实况,但消息不胫而走,流传甚广,成为街头巷尾、居家住室交谈的话题。紧接着,日伪麾下的大小各报,以《我们的路》为急先锋,对法驻哈领事馆副领事伊斯东先生发动突然围攻,引起种种猜测。现在这个“苏俄间谍”、“犹太杂种”居然要召开记者招待会公开应战,当然又引起了各界的极大兴趣。还不到九时半,各路记者就蜂拥而来,若大的俱乐部座无虚席。他们怀着不同的心情、目的,等待好戏开场。敌对的双方摩拳擦掌、剑拔驽张,准备一场惨烈的厮杀,都想置对方于死地。伊斯东的策略是:洗刷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不实罪名,就能暴露对方的用心,重点放在西蒙被绑架一事。列事实、提质疑,点绑匪的名,不涉及宪法兵队禁区。根据绑匪所属组织,听者不难得出结论:幕后策划、操纵为何许人物。至于片山一方,他以为既有***分子的武的一手,又有康克反供的“铁证”文的一招,胜券已经在握,只待伊斯东举手投降。
临近十时,《忠义堂》的勇士们各就各位,严阵以待。
伊斯东一出现在招待会上,记者就忙于拍照。伊斯东向在会记者表示谢意后,开门见山:“哈尔滨社会各界关心的是西蒙绑架案,西蒙的下落,绑匪是谁。所以,我现在就宣布绑匪名单。”据康克供认:参与绑架西蒙·加斯普的绑匪有山诺夫,比斯基,加留斯,巴克诺夫和康克等六个白俄流亡分子。我们已经将康克的供词副本和我们领事馆的控告正式提交给哈尔滨警察厅,要求立即追捕绑匪,解救西蒙。”
记者:“哈尔滨警察厅采取行动了吗?”
“是的,采取了行动,而且,非常迅速,但不是针对罪犯,而是冲我伊斯东而来!诸位请看,这些恶毒攻击我的文章!”
伊斯东说着,拿起报纸,对记者扬了扬,“诸位都有是看过了吧。”
记者:“副领事先生,你否认你的母亲是犹太人吗?”
伊斯东:“这是造谣!诸位请看这是我母亲的照片,法国出生地,时间和现在居住的文件!这是我出生证明,我父母的证明文件。”
伊斯东边说,边出示文件。记者纷纷拍照。
记者:“那么,你当然也否认你是苏俄派遣的间谍了。”
伊斯东:“不值一驳!我请记者先生们向《我们的路》要证据吧。”
记者:“但我们不明白的是,《我们的路》、哈尔滨警察厅,和这起绑架案有什么瓜葛。为什么您向警察厅提交控状,而《我们的路》却大登这种造谣、诽谤的文章?”
伊斯东:“您问得好,先生,这正是我今天要揭露的内幕!巴克诺夫等绑匪都是《***俱乐部》的党徒。这个俱乐部的头目便是《我们的路》主笔科洛索夫!而科洛索夫是奉哈尔滨警察厅督察长里帕托夫等人之命,挑选他认为可靠的党徒执行绑架计划。当我指控里帕托夫等人是幕后主谋时,他们便发动了对我的围攻,这就不足为怪了。”
记者:“康克为什么不现身作证呢?”
伊斯东:“因为康克已被***俱乐部的党徒绑架了!”
“是吗?那么你怎么能证明你的揭发的真实可靠呢?”
“我有康克的供词,他的签字和手印,诸位请看!”
伊斯东说着,出示了供词正本。
众记者又纷纷拍照。
记者:“副领事先生,你刚才说,科洛索夫奉哈尔滨警察厅督察长里帕托夫等人之命,也就是说,这起绑架案的主谋除了里帕托夫之外,还有人!”
白雪上了台,朗声答道:“是的,一个比里帕托夫更有权力的神秘人物。”
记者:“请问您是什么人?”
白雪:“白雪,马迭尔旅馆老板约瑟先生的秘书。”
“您知道这个更有权力的神秘人物是谁?”
“知道。”
“有证据吗?”
“我就是证人!这个神秘人物不但对我承认了他批准了绑架西蒙·加斯普的行动计划,而且还从我手里拿走了预付的十万赎金。”
全场轰动。众记者纷纷拍照。
记者提问:“约瑟先生不是登报公开声明拒付赎金吗?”
白雪:“拿出十万予付金的不是约瑟先生。”
“是他的妻子伊娃夫人吗?”
“关心西蒙,希望西蒙早日平安回来的不单是加斯普一家。诸位也怀有同样愿望,也愿意尽力,不是吗?”
“回答得很巧妙。那么,您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将十万预付金交给这位神秘人物的呢?”
“九月十二日午后三时,在这个神秘人物的住宅内。”
众哗然!“我们对您的话有疑问。”
“请提出。”
“没有一个绑匪的头目会在自己的住处接受赎金,除非他是一个大傻瓜,很想进监狱。”
“他不是傻瓜,而是有恃无恐。”
“他不考虑有今日的招待会?”
“他以为加斯普家不敢揭发。”
“他也认为你也没这胆量?”
“他没想让我离开他的住宅。”
“他要杀人灭口?”
“我不想分析他的想法,我只说事实,陈述已经发生的事。”
“但是,您所说的事太离奇。”
“您认为是我在编造?”
“不排除这可能。”
“诸位听说过,九月十二日午后四时左右发生在哈尔滨日本宪兵队秘书片山先生住宅附近的枪杀案吧。”
“谣言很多。但没有见报。”
“是的,一位俄国女人——宪兵队秘书片山先生的夫人中弹身亡,并且,就发生在秘书先生的住宅附近,这不能不引起诸多猜测。蹊跷的是,全哈尔滨这么多的报社,竟没有一家报导这一枪击事件,事后当局也没有进行调查,诸位不觉得奇怪吗?”
“你是在暗示宪兵队的秘书片山先生就是……”
“我再重复一次,就只是陈述发生的事。”
记者:“为什么不将幕后主谋这位神秘人物公诸于众?”
“这……要看时机!到了必要的时候,我会公诸于众的。”
“为什么?你认为什么时候才可以彻底揭露内幕?”
“因为,诸位都知道,西蒙还在他们手里。彻底揭露的时间取决他们今后的行为。”
“你认为你还有机会吗?还有可能吗?”
“有。即使我被他们害死了,我也有办法将真相公诸于众的。”
“你面临死亡的威胁。”
“我已经死里逃生了。”
“你是怎么逃出这神秘人物的住宅的?”
“那位俄国善良的女人救了我。”
“她是为你而被枪杀的?”
“是的,我永远忘不了这位救命恩人。借此机会,我要对我的恩人在天之灵说:‘放心,我的恩人,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到了。”
“这位神秘人物更不会放过你了!”
“我随时都听从主的召唤。”
“那么,副领事先生,你将采取什么措施解救西蒙?”一记者又向伊斯东提问。
“我只能说,我们正在尽力而为!至于采取何种具体措施,我不便说出,我想诸位可以谅解。”
记者:“康克对你供出西蒙藏匿地了吗?”
伊斯东:“没有。康克只参加绑架行动,而不知道西蒙被藏在什么地方。”
记者:“副领事先生,康克是个重要的人证,为什么你让科洛索夫把他绑架了呢?”
伊斯东:“我要兑现我的诺言。我向他保证,在他供出绑匪名单和主谋后,就恢复他的自由。”
记者:“那么,是你们首先绑架了康克?”
伊斯东:“为了侦讯,不得不为之。”
两辆大卡车急而驰来,在俱乐部门前刹住,三十来个***分子从车内跳出,要冲进大门。《忠义堂》的学员们估计将有人冲击会场,但没想竟会来了这么多。
守在大门口的只有四个,他们一看来者不善,便要关门。
为首的***分子用身体顶住门扇:“我们来参加记者招待会!”
学徒:“有邀请函吗?”
“什么邀请函?老子用不着!”
“对不起,没有邀请函,请不要进。”
暴徒大哗:“滚开,我们没有邀请函,也要进去……”
***分子一边大喊大叫,一边要冲进大门。
学徒不得不挽起胳膊,组成人墙,以试着挡住来人。
“没长眼睛的狗东西,不看看爷们是什么来头!滚!”
“对不起,没有邀请函,不管是什么来头,都不能进!”
“那就吃爷一拳!”领头的大喝一声,挥拳击向一学徒。
学徒身一侧,让过一拳,伸出胳膊,接住第二拳。
“打!”众暴徒呐喊着,一齐出手。
***俱乐部的党徒和《忠义堂》的学员们发生冲突。四学徒寡不敌众不得不边招架边退却。
亡命之徒们冲进了记者招待会会场,狂呼乱叫:“伊斯东说谎!伊斯东欺骗舆论!康克的供词是伊斯东伪造的!请大家读康克的声明吧!”
亡命之徒一边喊叫,一连撒传单。
众记者拾起,传阅。
数暴徒冲向讲台,武术馆的学员上前阻挡。双方又发生格斗。
“快走!”伊斯东拽着白雪往侧门退身。
“保护副领事和白雪小姐!”武术馆的学员叫道。
众学员挡住暴徒,掩护伊斯东和白雪退出会场。白雪被伊斯东拽出门、朝轿车跑去时,听到暴徒的狂叫声:“打死把门的贱种!”
白雪回首看到三个暴徒要冲出侧门,但被一学员挡在门内。两个暴徒挥起木棍,朝守门的学员头上猛砸,身上猛击。学员左胳膊挡住砸他头部的木棍,一翻手抓住了木棍,但腰部被另一暴徒击中,他又伸出左手,迅速抓住,正与两个暴徒对峙、相持不下、无暇地顾之际,第三个暴徒悄悄绕到他身后,抡起铁链摔了出去,缰住了学员的腿。他用力一拽把学员拽倒。两只皮靴先后踩在学员身上,朝侧门冲来。
白雪不禁发出一声惊叫:“啊——”
白雪还没有来得及转身,便被伊斯东推进轿车,伊斯东随之就坐在她身侧,关上了车门:“开车!”
白雪要开左侧车门,但没能推开。轿车驶离俱乐部时,她从后车窗看到扑向轿车的暴徒那凶恶的变相的脸孔。她的心紧缩,为那个奋不顾身的学员,也为残忍的暴徒。学员为保护自己身受重伤,甚至连性命都置之度外,而自己却逃之夭夭。她不能原谅自己,现实又让她明白:都是人,但有善恶之分。有天使,也有恶魔。善与恶互不相让,天使和恶魔的争斗就是这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