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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异象

子夜,羽化仙门内万籁俱静,只可闻怪虫低鸣。天空像泼洒了浓重黑墨,寥寥几点孤星暗淡无光,皓月失色,仿若隐在黑色帷幕后面。

无边深色里,忽有一座山飞射出上百条五颜六色的流光,仿佛爆裂的烟火,倏然升空,又纷纷扬扬四散开来。

那山高大的主峰被四五个副峰缭绕包裹,宛若一朵绽开花瓣的巨莲。这正是仙门内长老峰主们论道讲座的常用之地,莲洛峰。

绚烂烟火里,飞出四条流光,同向而行。一马当先的,是一个翠烟黄衫的豆蔻少女,一头短发零碎散乱,俏皮中不失娇美。她笑意盈盈,一手胸前,一手腰间,轻捏兰花指,掐诀御空,莲足下踏着巨蟒般的长鞭,绽放莹润紫光,愈发衬托出她的英气。

有青年一袭白衣,悠然立在剑首,嘴角噙着浅浅笑容,身后一个衣裳明显大了两号,滑稽逗人的小胖子,拉着白衣一角却也丝毫不减那青年的翩翩风度。

还有一道慢吞吞的粉红遁光,其上一青年,发髻后剑带飘飘,桃花春眼四处乱瞟,骚气十足,专盯各峰的女弟子看。

最后是半途赶来听课的生着国字四方大脸的男子,驾着庞大的青芒。

“哈哈,爹爹讲道完全把传功长老比下去了,他补充的一些杀人法门都好厉害啊。”何秋扬得意地大笑,话语中流露出的暴力天性让人汗颜。

“欸,师妹,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师父传授的攻伐之法,是让我们对付魔道修士的。修炼之人应该一心向道,少生戾气。”李逍遥耐心劝诫。

“当今天下太平,正道兴盛,邪魔外道不敢出世。”白衣莫笛温声说道。他转头看向李逍遥,恭声说道:“大师兄修为深厚非凡,师弟无比敬仰。刚刚师父可是点明了要你下次给各峰弟子开坛讲道呐!”

李逍遥连连摆手:“师父今日心情不佳,明知道我这个人笨嘴拙舌,当众论道只会闹出大笑话,还让我……”话至此便停,却是他为人憨厚,不愿在背后非议师父。

小胖子陈俊宇一直在莫笛身后死死拉住衣角,默不作声,听到这,他圆溜溜的大眼转了两圈,嘿嘿一笑。他自然明白师父这是借机报复呢。

“大师兄你就别谦虚了,我知道你其实是一个非常细致的人,以前你照顾我的时候……”何秋扬嗔声道,说到一半却被一个欠扁的声音打断。“打住打住,我们可都在这儿呢,趁着没人你可以再让大师兄好好关爱关爱你,现在就别秀了!”一身粉色轻纱道袍的苏明直接插嘴道。

何秋扬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这在千羽峰人尽皆知,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何海何峰主抑郁了好几年,时常不见踪影,脾气也绝谈不上好。想当初很多时候都是李逍遥在关心照料年幼的何秋扬。于她而言,李逍遥是那么亲近细腻,带给她亦兄亦父的感觉。

苏明插嘴打断何秋扬的话,其实也是心怀善意,这样就可以隐晦地阻止她忆起伤心往事。

果然何秋扬的注意力被牵移过来,她双手叉腰,柳眉上挑,喝斥道:“好你个小明子,是不是听了趟讲座后,自觉道行突飞猛进了啊,就竟敢和师姐这样说话,我看你是皮痒痒了,三天不打,上屋揭瓦!”

苏明虽然虚长她几岁,但是论起实力来,辟谷中期的修为再加上一条道行深不可测的何大峰主亲制的紫蛟鞭神兵,绝对吊打他这个刚稳固下来的辟谷初期。

他自知不敌,闻言撇了撇嘴,扭过头去,仿佛远处有什么好看的师妹,牢牢吸引住他的目光,不再转头。

旁边一个小胖子又是嘿嘿一笑。

不过还真别说,那里确实有一道遁向落花峰方向的流光。遁光中一名妙龄女弟子,似是感应到什么,往苏明这儿不经意地一瞥,待看清其遁光颜色和面孔容貌后,脸色大变,拼命催动法力,那流光骤然加速,急急而去,只留下一条长长的残影。

苏明脸色一黑。

他作心痛状,手轻抚上自己秀气的脸庞,碎碎念道:“难道我真的就帅气到如此境界了吗,师妹都不敢直视英明神武的我,直接害羞地跑开了。诶,人生呐,寂寞如雪……”

不理睬一旁耍宝的苏明,大家谈笑风生,离千羽峰也是越飞越近。

“也不知道小师弟现在怎么样了。”交谈中,莫笛突然提到林星,眼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芒。

“我来之前对他嘱咐过一番,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如今时辰不早,想必已是睡下了吧。”李逍遥说道。

“诶,没想到小师弟身世这么凄惨,自幼无父无母,一日之间全村又被屠戮殆尽,唯一的一个亲人,和他相依为命的爷爷也死了。”何秋扬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怜悯之情。

林星的事她已听李逍遥大致说过,不由联想到了自己,更是情难自禁,颇有同病相怜之感,油然而生一股强大的保护欲,捏了捏粉拳,秀鼻微耸,喝道:“我要好好地关心和爱护他,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都不许……”

话还未说完,前方陡然爆发异象!

一道粗大的璀璨光柱冲天而起,洞穿九霄,横贯天地之间,好似直接去向无垠的星空深处,夺目耀眼。原本黯淡无光的夜空,忽地被点亮,有星光牵引而下,仿若诸天星宿突降,在那片天幕上闪烁浮现,扭曲流动,异彩纷呈。

前方那强大深邃的恐怖气息,浩荡十方,夸张到简直能毁灭一切。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那光柱的起点是座通天高峰,那是千羽峰!

惊诧间,有破空音爆声穿透法力气罩传来,一袭白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自众人身边疾速闪过,向着千羽峰方向径自而去,只留下一个背影和一串大呼小叫的惊嚎。是莫笛!

小胖子陈俊宇面色惨白,都快哭了,死死拉住前面那袭白衣的衣角,鬼哭狼嚎,生怕掉下去。

“这速度,我的这个三师弟,深藏不露,不简单啊……”李逍遥眼睛眯起,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喃喃低语道。

“今天弟子们都去听讲座了,我爹论道,所有千羽峰的长老也全去了莲洛峰捧场。现在千羽峰上,应该只有小师弟一个人才是,他岂不是很危险!”何秋扬面色焦急道,连忙变换手印,催动紫光大蟒更快。

李逍遥面色沉冷,一言不发,也没见他怎么动作,脚下“虎蔷”名剑就爆发出虎啸龙吟之声,排开气浪飞速前进,声势惊人。

“这天都被捅穿了,太夸张了吧!”苏明修为最弱,飞在最后。

千羽峰上,最先抵达的自是莫笛,白色遁光一落地,他甚至来不及收剑,匆匆地把圆滚滚的师弟往并不柔软的草丛中一甩,直接提着剑飞冲向弟子居住区,连一向不忘保持的翩翩风度都浑然抛却。

重重落在草丛里的小胖子,揉着摔惨的屁股,疼得龇牙咧嘴。

背对着那袭远去白衣的陈俊宇没有看见,那张往日总是和煦如春、暖得彷若能化开积雪的脸上,此时狂喜、惊疑、恐惧各种神情充斥交织在一起,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那复杂狰狞的面目,是多么阴暗怕人!

此时,这片天穹的纷呈意象渐渐褪散,惊天波动也减弱下来。

羽化仙门内,数个方向都有遁光拔地升空。下一刻十数道身影冲上了云霄,虚空踏立,脸色沉冷。他们面朝千羽峰方向凌空不动,纷纷散发着如渊如狱的庞大气息,深不可测。

“嘎吱!”木门被猛地推开,巨力之下直接崩下数块残碎木片,一道身影如风般跃了进来,白色衣角飘动灌风,猎猎作响了几声。

简朴狭小的屋内,有淡淡幽竹清香。一个瘦矮孱弱的小人儿盘腿端坐床上,双目紧闭,脸庞依稀有两道泪痕迹。一柄巴掌大的小斧,非金非玉难辨材质,其上浮动着斑斓彩光,仿若流动星河,诡异地悬于他胸前,在有人破门而入后“咣当”一声坠落床板,光芒全部不复,回归成平平无奇的原样。

莫笛眼尖,正好捕捉到那孩子额前隐没消失的菱形微光,却是长舒一口气,难平的心绪安定下来。接着,他眉头微蹙,紧盯着眼前的小人儿,若有所思。

那个半大孩童,低哼一声,悠悠醒转。他睁开双眸,眼底深处,隐隐有金色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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