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气,万里无云,明亮的阳光无遮无拦的照射着雍州的土地。
州府的中庭里搭起了一座华丽的木质擂台。荆山营和骑士团的旗帜各据擂台一边,在湛蓝的天空下迎风招展。坐北朝南的正殿前也建起了一座高大的观礼台,谢安带着谢子康和诸位骑士团的贵族们登上高台,按次坐在一排覆着华盖的椅子上面。待诸位贵宾坐定后,擂台两侧的士兵敲起战鼓。乐手们也鼓起腮帮,一齐吹响了雄壮的号角。
比武大会即将开始。
一身戎装的李想快步走进偏殿,向屋里手忙脚乱的两人问道:“还没有穿好吗?”
“没!”王将气急败坏的应道,一边按着云渡的肩膀,一边用力的扯着明光铠的一条皮带。
“王……王大哥,太紧了!”云渡被身上的胸甲勒得喘不过气来。
“没办法,一时半会找不到合你尺码的盔甲,要是不勒紧一点,盔甲肯定会掉下来的!”
“不……不穿不可以么?”比起不合体的盔甲,屋里其他荆山营士兵陌生的视线让云渡感到更加局促。
“谢督牧说了,为了免去跟骑士团解释的口舌,他要你以荆山营士兵的身份出战!”李想走过来对云渡说道:“看起来督牧对你很感兴趣,你可别在擂台上丢人现眼啊!”
“是,我明白!”云渡大声地应着,显得信心十足。
“穿好了!”王将用大手一拍云渡的胸甲,话音刚落的云渡毫无防备,差点被他一掌打倒在地。屋里响起一阵嗤笑声,李想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几天你在那臭烘烘的仓库里做什么了?”王将问道。
“呃……特训。”
“特训?就这么几天的时间,能训练到什么程度。”王将不屑的撇撇嘴。
一提到特训,云渡的眼前立刻浮现出了挥舞飞天,面目狰狞的南宫。刚刚过去的几天,简直就是云渡一生的噩梦。
“算了,那不重要。”李想说道:“这次比武的规则,你已经清楚了吧?”
“是。比武一共七场,不计时间,场地以长宽各十丈的擂台为界,掉下擂台或投降都算输,获胜的人要一直比试下去,直到失败或七场结束,最后获胜次数较多的一方为胜,我说的没错吧?”
李想点点头:“还有,这次比武的目的是切磋交流,虽说拳脚无眼,但要是出现重伤的人,还是会造成很严重的外交问题的,这也是让你穿上明光铠的理由之一。以防万一,康德拉副团长还提议,双方都只能使用没有开锋的兵器。擂台上的武器架里已经准备了许多武器,所以你还是把那把惯用的长剑收起来吧。”
“是……”云渡无奈的答道,默默地把云芒剑放到屋内的兵器架上。
“那么,第一个上场的就是我了!“王将把双手的关节攥得啪啪作响。
“真没想到,你们原来都要参加这次比武大会呢!”云渡兴奋的说道。
“连你这种小鬼都能参加,我当然也行!”
“那就看你的了。”李想拍了拍王将的肩膀。
“哦!等着瞧吧!”王将一拍胸口,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偏殿的大门。云渡随李想一起走到偏殿外的柱廊里,目送王将一级一级的登上通往擂台的阶梯。
忽然,云渡发现胸口的云缘玉正在阵阵发热,他抬起头,不由自主地望向观礼台的方向。就像受到神明的指引一般,在那群谈笑风生的观众里,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多日不见的香茗。
香茗依然穿着那条素净的紫色长裙,端端正正的坐在那群衣着浮夸的贵族中。虽然朴素的衣着让她显得格格不入,但是端庄的气质又让她显得清新脱俗。坐在身边的谢子康正在向她兴奋地说着什么,但她却只顾注视着远处的云渡,甚至忘记了敷衍身边的督牧世子。身着戎装的少年让她怦然心动,但是咫尺天涯的距离又让她黯然神伤。她只能坐在熙熙攘攘的看台上,喜忧参半的默念着云渡的名字。
“喂喂,别再痴痴的盯着人家啦~”南宫忽然出现在云渡身后,猛地一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没看见吗?谢家大少爷气得眼睛都要鼓出来了。”
云渡一愣,这才望见了坐在香茗身边的谢子康。高傲的少爷怒容满面,好像恨不得把云渡千刀万剐。云渡只得转过头,对身后的南宫问道:“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我这个下人,当然上不了贵宾们的席位了。香茗有令,让我来给你打气加油~”南宫笑嘻嘻地揉着云渡的肩膀,全然不顾荆山营士兵们惊诧的视线。
“行……行了。”云渡尴尬的推开南宫,正想劝她收敛一下,擂台的另一边忽然响起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些人低声惊叹,有些人交头接耳,只有王将一动不动的站在擂台上,在重如闷鼓的足音中,沉默的望着一名彪形大汉从另一侧缓缓的登上了擂台。
“这就是我们骑士团的首发战士,奥丁?卡多。”康德拉用标准的华文向坐在身边的谢安介绍道:“他只穿便服作战,因为我们的铁匠实在做不出合他身材的铠甲。”
名为奥丁的莽士身高超过一丈,肌肉虬结的胳膊挂满了触目惊心的刀疤,远远看去就像一根伤痕累累的大理石柱。浓密的鬓发和久未修剪的胡须连成一片,像野兽的鬃毛一般在风中飞舞着。王将的身材并不瘦小,但是此时此刻,站在奥丁面前的他简直就像一个还没长高的孩子。
“喂喂,这犯规了吧?不是人类也可以参加比武的吗?”南宫指着奥丁口无遮拦的问道,却被云渡毫不客气的捂住了嘴巴。这时,司仪登上擂台,声音洪亮的宣告:
“第一场,骑士团奥丁?卡多,对阵荆山营王将,请双方挑选武器!”
看着小山一样的奥丁,王将忐忑地走到擂台上的武器架前,抽出了一把没有开锋的长刀。而奥丁在听过司仪的翻译后,立刻转身走下擂台,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他竟然从台下提上来一柄让观众目瞪口呆的巨大铜锤!
“喂喂!犯规!这回是犯规没错了吧!”南宫指着奥丁的铜锤,向司仪大声的抗议道。
“康德拉副团长,您的骑士这么干,怕是坏了比武的规矩吧!”台上的谢安也转过头,语气略有不快的质问着身边的康德拉。
“是吗?奥丁使用的,确实是没有开锋的兵器啊。”康德拉摸着自己金色的胡须,面无愧色的答道。
谢安愣住了,他没有料到,骑士团的副团长竟然如此理直气壮的跟自己玩起了文字游戏。和平的生活已经让这位曾经的英雄髀肉重生,但眼前这位虚伪的骑士却让他的心中感到了多年不曾有过的愤怒。
我明白,康德拉,我明白你的目的。
但是,我谢安是绝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好!”谢安忽然遥指王将,大声的命令道:“第一场比武马上开始!那边的荆山营士兵,记住!绝对不许违抗我的命令!”
“遵命!”王将抱拳行礼。作为一名士兵,他已经明白了这道命令的真正含义。
云渡站在台下,忧心忡忡的望着奥丁手中的铜锤。那把铜锤的锤柄足有小树一般粗,巨大的锤头就像一面暗黄色的磨盘。王将所穿的明光铠是骑兵冲阵时使用的轻甲,虽然可以抵御刀剑的劈砍,但钝器重击的力道却能透过铠甲,直达血肉之躯。若是被这柄巨大的铜锤正面击中,绝对非死即残。
但是,谢督牧的命令,是比武开始。
如果说,服从命令是士兵的天职。那么,能够用生命贯彻命令,正是一名士兵的光荣!
“比武,开始!”司仪退到擂台下,卯力敲响了一面巨大的铜锣。
王将深吸一口气,侧身横刀,在巨人奥丁的面前毫无惧色。
“明白么?这个时候,多余的担心,只是对他的勇气的侮辱。”李想拍了拍云渡的肩膀,眼睛却在注视着严阵以待的王将。
奥丁睥睨着眼前的东方武士,缓缓举起铜锤,高声叫道:
“C’est— parti—!(开始!)”
铜锤猛然挥下,王将感到一阵烈风迎面袭来。奥丁的锤击果然力道十足,但是……
“太慢了!”王将向左滑出一步,轻松的闪过了奥丁的一击。不出他所料,铜锤落地之前,没有转圜余地的奥丁破绽百出!
只要趁机抢到他的身前,就一定可以放倒这个大个子!
王将猛蹬地面,挥刀直奔奥丁的右腿。铜锤落地,撞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王将忽然感到脚下一空,原来奥丁的攻击竟然一举砸碎了王将脚下的擂台!
“Allez!Gros Odin!”(“上啊,奥丁!”)骑士团的成员们高声叫好。
在纷飞的木片中,王将急速下坠,惊讶之余,他用没有握刀的左手猛地把住了擂台。破碎的擂台割破了王将的左手,而这时,奥丁望着摇摇欲坠的王将,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铜锤!
“C’est— fini—!(结束!)”
铜锤轰然落地。尘土飞扬的擂台上出现了第二个大洞。“当啷”,王将使用的长刀掉在了擂台之下,但王将的身影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王大哥!”云渡焦急的喊道。
“嚷什么!我还没死呢!”王将大声应着,从另一边狼狈的爬上了擂台。
“看来是顺着擂台下面的横梁攀过去的。”南宫点了点头。
虽然王将在擂台上再次站稳脚跟,但他的噩梦远远没有结束。奥丁迈开粗长的双腿,两部就跨到了王将的面前。一次又一次沉重的锤击犹如山崩一般砸向王将,手无寸铁的他无从招架,只能在擂台上慌张的闪来闪去。
“Singe— j’aime — pas— le singe—!(猴子,我讨厌猴子!)”奥丁挥舞着手里的铜锤,粗野的怒吼着。
“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荆山营,逃命的本事真是一流!”康德拉装模作样的点着头,不无得意的望着脸色铁青的谢安。
“为什么会这样,王大哥的武功应该很好啊!”云渡望着擂台上的王将焦急的说道。
“武功,只是格斗的技巧。”站在云渡身边的南宫忽然说道:“只有在格斗双方的力量差距不大的时候,武功才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奥丁和王将的力量根本不在一个级别,而且这狭窄的擂台已经被奥丁破坏的千疮百孔。失去了作战空间,王将技巧和敏捷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了。”
铜锤急坠,王将纵身一跃,惊险的滚到了奥丁的身后。趁着奥丁再次拔起铜锤的时候,他终于抢到武器架前,匆忙的拔出了里面最为厚重的长刀。忽然,王将听到身后风声大作。他回头一看,擂台另一边的奥丁竟然抡圆了胳膊,猛地把铜锤掷向了自己!
王将急忙后撤,被铜锤命中的武器架瞬间四分五裂,各式兵器“叮叮当当”的跌下擂台。王将被逼到了擂台一角,只能看着奥丁从容的拾起铜锤,气势汹汹的走向自己。
“Enfin— c’est— fini—!(终于,结束了!)”奥丁布满胡须的嘴唇露出得意的笑容,缓缓地举起铜锤,向着王将凶狠的砸了下去。巨大的锤头,在王将的脸上投下了无情的阴影。
“说白了,再敏捷的兔子,也是打不赢一头熊的。”台下的南宫悲观的断言道:“这场比赛,王将会输。”
“你错了。”
沉默许久的李想忽然在南宫的身后说道。
“哦?为什么?”南宫好奇的转过头来。
李想望着南宫的眼睛,冷冷的答道:
“因为,荆山营的士兵,绝不是兔子!”
“哈啊!!!”绝地中的王将忽然爆出一声怒吼,使出浑身力气抡圆了手里的刀,迎面劈向了巨人手里的铜锤!
“嘣!”一声锐响横过擂台上空。半截长刀旋转着飞出擂台,“当”的一声钉在了场边的铜锣上。失去重心的奥丁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愕的望着铜锤上崩裂的巨大缺口。王将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肩膀和脚踝,居高临下的用断刀指着目瞪口呆的奥丁说道:
“比力气,老子在荆山营里就没输过!”
看台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呼。香茗兴奋的鼓着掌,就连谢子康都不禁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谢安坐在椅子上,面带笑容的点了点头。
“真是太厉害了!”云渡大声的赞美道:“不但顶住了那么沉重的一击,还用自己的力量压倒了对手,真是厉害!”
“那么厚的刀竟然都折断了,为什么王将脚下的擂台没有事?”满脸惊讶的南宫忽然恍然大悟:“对了,擂台边上是有立柱支撑的!难道他是故意跑到那边去的!?”
场上的气氛被王将的一击一举逆转。奥丁爬起来,恼羞成怒的大吼着,再次向王将挥出一锤!
“糟了!王大哥的刀已经断了!”云渡惊慌地叫道。
王将却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冲向奥丁,一跃而起,向着面色慌乱的大个子猛地刺出手中的断刀!
铜锤轰然落地,奥丁刺耳的惨叫声随即响彻擂台。他抱着自己筋肉外翻的右手,痛苦的跪在地上。身后的王将冷冷的看着他,手中长刀的断面上沾满了他的鲜血。
所有人都被王将的刀法震惊了,他竟然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守为攻,向奥丁的右手刺出了如此精准的一刀!
“好!”谢安起身挥拳,大声喝采。
“谢督牧!”康德拉起身愤怒的抗议道:“我们有言在先,这次比武是不准使用开锋的兵器的!”
“没错。”谢安面带微笑的回答道:“不过,在比武中折损的兵器,算不得开锋吧。”
“哼!”康德拉不满的坐回椅子上,鄙夷的望着无法再战的奥丁。
司仪跑到奥丁身边,小心的托起了奥丁的右手,惊讶的发现他的虎口已经被王将的一刀完全割裂。在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势后,司仪摇摇头,起身向在场的所有人大声宣布:
“骑士团奥丁无法再战,第一场,荆山营胜!”
“好啊!”荆山营的将士爆出了雷鸣般的喝彩,王将放声大笑,向自己的兄弟们挥手示意。云渡和南宫随着身边的李想大声的叫好,看台上的香茗也在开心的鼓着掌。谢子康也不情不愿的鼓起掌来,眼睛却一直在偷看着身边的香茗。
不同于荆山营和看台上的雍州贵族,骑士团的席位一片死寂。在一片热闹的欢呼声中,康德拉只是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好像并没有因为输掉比赛而感到沮丧。
就是这个么?不,还不能确定。
他用余光瞟着得意的谢安,心怀忌恨的咬紧了自己的牙齿。
不管怎样。谢安,我一定会抓到你的把柄的。
康德拉转过头去,对身后的随从低声吩咐道:“Laisse la bride sur le cou à lui。(放那家伙上场。)”
随从脸色陡变:“Vous êtes s?r?(您确定?)”
“Oui。(是。)”康德拉冷冷的望着看台上风光无限的王将。
“Bien s?r。(确定。)”
“Oui, votre grace。(遵命,阁下。)”随从深施一礼,悄声走下看台。
现场的工匠紧张的抢修着受损的擂台,王将走到台下,坐在阶梯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在紧张的比赛结束后,他才感到了一股席卷而来的疲劳感。
“没事吧。”李想走过来问道。
“这算什么!”王将满不在乎的答道:“这种大肉脚怎么赢得了我,小乙你没有机会上场啦,看我给你连赢七场!”
“不要得意忘形。”李想平静的提醒道:“记住,无论形势多么危急,都不准违抗督牧的命令。”
“是,我明白!”王将点了点头,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严肃的神色。
在台上的武器架安置停当后,司仪再次走上擂台,大声宣布:
“第二场比赛马上开始!”
观众们还在兴奋的议论着刚才的比武,王将在他们熙熙攘攘的讨论声中返回擂台,从武器架里再次抽出一把长刀。他望着没有开锋的刀口,听到身后的木质阶梯传出被脚步踏的“吱呀”声,观众们的高声讨论渐渐变成了低声的惊叹。
有人登上了擂台。
王将转过身去,立刻就明白了观众们惊叹的理由。
自己的下一个对手,竟是一名眉清目秀的优罗少年!
少年的身材虽然并不瘦弱,可他的身高却比南宫还矮。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在随风摇动的金色长发下若隐若现。若不是因为穿着一身老旧的制式皮甲,他一定会被人当成出身高贵的贵族少爷。
“这……这小子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吧,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圣堂骑士的选拔标准了。”望着台上的金发少年,南宫表情夸张的摇着头。
少年美貌的外表,让雍州的贵族们啧啧称叹。但是那群曾为奥丁呐喊助威的骑士们此刻却变得噤若寒蝉。惊愕,鄙夷,畏惧,他们形形色色的表情中,完全看不到对金发少年取胜的期待。王将看到,少年美丽的脸孔毫无生气,那双眼睛里映出的不是奥丁那种对胜利单纯的渴望,反而是一种烙在眼底的与他年龄不符的沧桑感。
金发少年对众人的眼光毫不在意,径直走到了武器架前。为了迎合骑士团成员的习惯,雍州州府特意采购了一大批未开锋的优罗兵器。短刀刺剑,手斧战镰,可谓应有尽有。但是少年对武器架上的优罗兵器毫不理会,反而不假思索地拔出了一杆华夏制式的铁制长枪。
看台上的观众又是一阵惊呼。
“喂,小鬼,你可别把我们华夏的枪和你们那种笨重的骑枪搞混了啊!”王将毫不客气的讥讽道。
少年对眼前的大个子毫不理会,只是闭着眼睛拄着枪,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这小鬼大概听不懂我说的话吧……”王将对台下的荆山营士兵们戏谑的说道。
这时候,司仪忽然高声宣布:
“第二场,荆山营王将,对阵骑士团雷欧纳德!”
“雷欧纳德……?”南宫喃喃地重复着少年的名字。
“怎么了,南宫?”云渡好奇的问道。
“这个家伙,为什么没有姓氏……”南宫疑惑的皱起双眉:“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名骑士呀,没有姓氏实在是……”
“也许只是司仪忘记说了吧。”
“或许吧……”南宫交抱双臂,好奇地望着台上的雷欧纳德。
这时司仪走到场下,再次敲响了那面巨大的铜锣。听到比武开始的讯号,王将无奈的摇了摇头。
“真的要我和这个小家伙比武啊……算了,还是把他打出场外吧。”
而台下的李想看到,那名叫做雷欧纳德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倏地摆开架势:左手压住枪身,右手托住抢尾,重心下降,蓄势而发,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俨然一名用枪的老手。
“王将!”李想突然大声叫道:“认真迎战,不许轻敌!”
“行啦,李想。”王将一边架起长刀,一边小声嘀咕着:“我还不至于败给这个小家伙。”
坐在看台上的康德拉摸着下巴,饶有兴味的望着远处的雷欧纳德:
“montre-moi,l’enfant maudit。”(“让我瞧瞧吧,诅咒之子。”)
“咚”的一声,雷欧纳德忽然一个旋步闪到王将面前,毫无征兆地向他刺出了夹在腋下的长枪。王将匆忙旋转刀柄,用刀身挡住了刺向他左眼的枪尖。
“喂,小鬼!”王将怒吼道:“就算是没开锋的枪,这一招也能戳瞎我的眼睛啊!”
“目中无人,要眼睛何用!”雷欧纳德忽然开口说道。
这小子竟然懂华文!?王将不禁一愣,雷欧纳德趁机猛转长枪,高速旋转的枪头弹开刀身,再次刺向王将。王将赶紧把头一偏,冰冷的铁枪呼啸而过,擦破了王将的眼角。受伤的王将连忙掩面向后跃去,与雷欧纳德拉开距离。
红色的鲜血沿着王将的指缝渗出,啪踏啪踏的掉在擂台上。王将缓缓睁开充血的左眼,鲜血和暴怒让他的脸显得狰狞可怖。
“你这个……臭小子!”王将端着刀,气势汹汹的逼近雷欧纳德:“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他猛跺擂台,“忽”的跃到雷欧纳德头顶。他双手持刀,借着跳跃的力道以碎石开山之势一刀劈下。雷欧纳德立刻收枪,就地侧滚。长刀携千钧之力轰然落地,刚刚修复的擂台又被王将开出一个大洞。趁着王将还未收刀,雷欧纳德敏锐的抓住机会,像兔子一样翻身跳起,再次向王将的左脚刺出一枪。不料王将早就看穿了雷欧纳德的攻击,抬起左腿,一脚把他的长枪踩到了擂台上!
雷欧纳德的双手被枪杆猛地压向地面,他失去重心,扑倒在地。王将冲上前去,对着雷欧纳德的脸毫不客气地踢出一脚。虽然雷欧纳德架起双臂防御,但弱小的他还是被王将一脚踢飞,直直坠向场外。
“哦!”观众们不禁齐声惊呼。
但雷欧纳德在空中调整姿势,用一只手死死把住了擂台的边缘,身手矫健的爬了上来。
“他的手臂脱臼了。”听到南宫的话云渡才发现,雷欧纳德的左臂极不自然地垂在他的身前。但金发少年用右手沿着左臂摸索了一下,猛然上推,“咔吧”一声就接回了自己的左臂。整个过程他都面不改色,那冷静的态度让谢安也不禁啧啧赞叹。
“好坚强的小家伙啊。”
“当然了。”康德拉意味深长的回应道:
“毕竟,他经历过真正的地狱。”
王将仍旧踩着夺下来的长枪。在雷欧纳德爬回擂台,接驳手臂之后,他冷冷地笑着,忽然把长枪一脚踢下擂台。在铁枪坠地的琅琅声中,他满脸挑衅的望着沉默的雷欧纳德。
“投降吧。”王将高声说道。:“你是无法战胜我的!”
雷欧纳德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走到武器架边,再次拔出一杆长枪,“砰”的一声跺响了脚下的擂台。
“那是我的台词!”少年眼神一凛,再次提枪奔向王将!
王将架起长刀,饶有兴致的跟倔强的雷欧纳德过起招来。直刺,斜撩,纵劈,横扫,少年出招果敢凌厉,枪法变化多端,但他所有的招式都被王将的长刀一一破解。虽然眼角有伤,但人高马大的王将始终显得游刃有余,而居于下风的雷欧纳德则明显开始焦躁起来。
“王大哥的刀法果然厉害!”云渡在台下赞叹道。但李想紧张的注视着两人的战斗,始终一言不发。
“王将确实很强。”南宫若有所思的说道:
“但是,那个叫雷欧纳德的家伙,真的那么弱小吗?”
手持长枪的雷欧纳德一直在寻找机会,不停地在王将的身边左突右闪,但却总在王将密不透风的防御下一次次无功而返。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了数百个会合。看台上的观众也开始渐渐厌倦,有的人甚至开始闲聊起来。
差不多该结束这场比赛了。王将思忖着:
要让这个狂妄的小鬼,明白人外有人!
王将忽然加紧攻势,步步紧逼,雷欧纳德猝不及防,被王将一刀接一刀的攻击打得连连后退。不知不觉,他踏上了一处刚被修缮完毕的木板。
那里是被奥丁的巨锤砸破的地方。由于时间紧张,看似补完的破洞,其实被修理的相当敷衍。
“就是现在!”王将忽然高举长刀,用尽全身力气劈向雷欧纳德。少年退避不及,只能用双手架起铁枪防御。“咣”的一声,厚重的刀身重重的撞在了铁枪的枪柄上,雷欧纳德脚下的木板开始咔咔作响。
“哈啊!”王将没有收手,而是大喝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猛地压向雷欧纳德。终于,雷欧纳德脚下的擂台在王将的重压下轰然崩塌,手持长枪的少年无可抑制的跌下擂台。
“白痴!”台下的李想忽然大声怒吼:“注意脚下!”
刚刚听到台下李想的警告,王将就感觉身体一轻,他低头一看,自己脚下的擂台也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原来奥丁开出的破洞如此之大,他自己也站在了那个破洞的上面!
“糟了!”王将连忙伸出没有握刀的左手,在千钧一发之际把住了擂台的边缘,逃脱了与雷欧纳德一起掉出场外的命运。
“真是失策啊……不过那小子用的是双手兵器,在这个节骨眼应该没有自救的机会了。”惊魂甫定的王将向擂台下面望去,寻找着掉出场外的雷欧纳德,但他只看见了一地破碎的木板,和场外的李想神情凝重的脸。
“结束了。”一声稚嫩又冷酷的宣判声从王将的头上传来,他抬起头,惊愕地发现手执长戟的少年,正站在擂台边缘冷冷的睥睨着他。
“你……你怎么……”
雷欧纳德伸手一指,王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少年刚才用过的铁枪,正端端正正的架在擂台的缺口上。
雷欧纳德颠了颠刚从武器架里拿到的长戟,调转戟头对准王将,降低重心,握住长戟猛地一轮。虽然长戟尚未开刃,但王将握住的木板,竟然被这一招齐刷刷的斩断了!
“那是……!”台下的云渡和南宫惊愕不已,因为雷欧纳德的招式,让两人同时想起了一个神秘的男人。
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王将仍旧抓着手里的木板。但在他坠下擂台的瞬间,他瞥到了缓缓站直身体的雷欧纳德的双眼。
他的眼神就像一名猎手,在轻蔑地望着掉入陷阱中的可悲猎物。
王将恍然大悟。
原来,他是故意站在那个漏洞之上的。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诱使我落入他的陷阱。
自负的人,最终变成了自掘坟墓的愚者。
少年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是无法战胜我的。”
当王将终于意识到胜负逆转的时候,他的双肩,已经触到了冰冷的大地。
“第二场比武,骑士团雷欧纳德胜!”
雍州的贵族们鸦雀无声。他们万万没有料到,那名刚刚还风光无限的荆山营战士,竟然以一种如此耻辱的方式败下阵来。但是,优罗的骑士们也同样缄口不言。既没有欢呼,也没有喝彩,好像没有任何人为雷欧纳德的绝地反击感到兴奋。而金发少年拄着长戟席地而坐,在众人的注视中无声的闭上双眼,对那群跑上擂台,在他身边抢修擂台的工匠也全不在意。
王将仍旧躺在地上,目光空洞的望着让自己掉下擂台的破洞。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以如此不堪的方式的一败涂地。
“才赢了一场比赛,就变得这么得意忘形。”不知何时,李想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王将不甘心的坐起来,但李想却毫不客气地说道:
“退下吧。你输了。”
王将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口。他只能站起身来,沮丧的向场外走去。
“去把伤口处理好吧。荆山营的脸面,我一定会挣回来的。”李想忽然回头说道。这句话既像是说给黯然离场的王将,又像是说给即将上场的自己。
“……靠你了,小乙。”
李想望着王将落寞的身影,转身走到通向擂台的阶梯。虽然对手只是一名还未成年的骑士,但从雷欧纳德上一场的表现,李想已经明白。
这场比武,决不能掉以轻心。
擂台的修缮再次完毕。李想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沉默的走向通往擂台的阶梯。但在踏上阶梯的一瞬间,他的肩膀却忽然被人拉住。
坐在一片陌生的人群中,谢子康还在身边向自己聒噪不止,这一切都让香茗感到很不自在。她没有办法把注意力集中在比武上,甚至没有心情在王将取得胜利后鼓掌喝彩。但是那名登场的金发少年却把她的视线成功的拉回了擂台。
“霍,你瞧!竟然把没成年的孩子也派上来了,我看骑士团气数已尽,怕是轮不到我出场啦!”
香茗没有理会鞋子康阴阳怪气的讥讽,而是轻声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雷欧纳德……”
也许是因为他孤傲寡群的姿态,也许是因为他空洞木然的双眼,香茗忽然感到:
那名少年,与自己有些相似。
她感觉得到,少年的一举一动都流露着对这个世界的拒绝。那张故作坚强的脸,让香茗想起了曾经对一切都张开着心之壁垒的自己。那双孤独的蓝色双眸中,既有被世界抛弃的绝望,又有期盼寻获救赎的渴望。
所以,当雷欧纳德将不可一世的王将一举逆转的时候,她并没有感到非常惊讶。
因为她明白,这份孤独,可以孕育出一份怎样的强大。
这时,李想走到场上,云州的贵族们立刻爆出一阵欢呼!
“哦!是李想!”
“李想,快给那小子点颜色瞧瞧!”
喝彩和挑衅的声音不绝于耳,香茗没有想到,原来李想在雍州拥有如此高的人气。
“切,不过是阿爹手下的营长,竟然如此嚣张。”谢子康在身边酸溜溜的嘀咕着。香茗这才知道,这个叫做李想的士兵,原来就是荆山营的营长!
李想没有理会看台上兴奋的观众们,而是径直走向司仪,对他说了什么。香茗看到司仪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但李想却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走下擂台。
“怎么回事?”
“难道参加下一场的不是李想吗?”
观众们不明所以的议论着,但坐在人群中的香茗,忽然惊讶的用双手掩住了嘴巴。
她竟然看到,身着战甲的云渡走上了擂台!
“第……第三场,骑士团雷欧纳德,对阵荆山营柳云渡!”就连司仪的声音,都透出了几分对比武人选的怀疑。
“柳云渡?”
“柳家小姐的随从吧,这种人也能上场啊。”
“怎么搞的!要是再被那个金毛小鬼打败,丢的可不仅是云州的脸面啊!”
香茗根本没有听到身后人们的冷嘲热讽,因惊讶而微微颤动的银色瞳孔中,只有场上云渡的身影。她很担心,因为她明白,那个打败了王将的雷欧纳德绝不是可以轻易战胜的对手。但是……
“云渡哥哥,加油啊!”
此时此刻的她能做的,只有为云渡的勇气喝彩。
云渡望着香茗,微笑着用拇指顶住了自己的胸口。香茗一愣,忧郁的脸上缓缓绽开了笑容。因为她感到胸口的玉佩传来了思念的温度。
“哎呀呀……”南宫眼含笑意地望着远处心有灵犀的两人。
“已经按耐不住了啊,那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吧……”谢安也望着云渡,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道。
擂台之外的李想望着正在挑选武器的云渡。刚刚正要登台的他,忽然被云渡一把拉住。
“李大哥。”云渡开口说道:“下一场比武,请您让我上场。”
“你要上场?我想你看得出,那个雷欧纳德并不是可以轻易战胜的对手吧?”
“但是,我一定要上场。我有不得不上场的理由!”
“……我想,你应该明白。”李想严肃的打量着云渡:“若是被这个未成年的优罗小鬼达成连胜,荆山营的脸面可就荡然无存了。”
“是,我明白。”云渡点点头:
“我发誓,我一定会取得比武的胜利!”
云渡勇敢的回敬着李想审视的视线。乌黑的双眼,蕴含着恳切而又坚决的光芒。
“真是不错的眼神呢。”站在台下的李想交抱双臂,望着台上的云渡自言自语。
“这一把……嗯,跟云芒很像!”云渡从武器架里拔出了一柄狭长的单手剑,一边挥舞一边感受着新武器的重量。当他转过身去,忽然看到雷欧纳德正拄着长戟,笔直的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
“请问,您就是云渡先生吗?”
金发少年的态度竟然如此谦恭,让云渡着实感到有些意外。
“你认识我?”
“不。”雷欧纳德摇摇头,蓝色的眼睛忽然向云渡投来深邃的视线:
“我只是想知道,被称为天枢的武士们究竟有几分能耐。”
金发少年的话语不饰感情,却犹如一声炸响在云渡耳边的惊雷。他竭力压制住自己动荡的思绪,冷冷的回敬道:
“所以,你才会在那天晚上袭击我吗?”
“我不懂您的意思。”雷欧纳德的眼睛中透出几分迷惘。
“不要装糊涂了!”云渡低声喝道:“你斩断擂台的那一招,和那天晚上斩断南宫飞天的招式如出一辙。你骗不了我!”
“我不懂你在讲些什么,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承认了你自己的身份。”雷欧纳德侧过身去,架起长戟:
“云渡先生,这场比武,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就算那人不是你,你也一定知道那人是谁!”来自优罗的骑士,出神入化的长戟。他有一种感觉,眼前的少年一定知道他想要的答案。
“或许吧。”雷欧纳德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挑衅的微笑。
“如果你能战胜我的话,或许我会告诉您那个人的身份。”
“好!”云渡扬手亮剑,直指雷欧纳德:
“这场比武,我一定会赢!”
“云渡哥哥……”香茗注视着云渡,双手交扣,忧心忡忡的祈祷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谢子康被嫉妒扭曲的脸。
“比武,开始!”
铜锣声响,擂台上的两人几乎同时弹起,一齐向对方刺出了自己的兵器!
最初的一刺,手执长兵器的雷欧纳德占尽了优势。云渡的剑势还未完全展开,他的长戟已经刺到了云渡的身前。
先下一城!雷欧纳德的心中因兴奋而一阵战栗。
“呛啷”一声,剑戟相撞,长戟的攻击路线被剑强行改变。原来云渡的目标不是雷欧纳德,而是瞄准了他来势汹汹的长戟!云渡就势转身上步,一举突入了长戟的攻击半径,向还没收势的雷欧纳德再次刺出一剑!
后发先至!这一剑云渡志在必得。
但雷欧纳德毫不慌乱,以腰身为轴大力旋转长戟。长戟划出一轮冷光,戟边的月牙刃直奔云渡的侧肋!
以攻为守!?
云渡一惊,连忙止住剑尖去势向后跃去。月轮一般的冷光掠过云渡身前,两人的初次试探均以失败告终。
但是,与使用单手兵器的云渡相比,大幅度轮出长戟的雷欧纳德收势的速度明显要慢。
就是现在!云渡一个箭步再次闪到雷欧纳德身前,向他的胸口刺出一剑。雷欧纳德只能再次旋转长戟,勉强弹开了逼到胸前的剑尖。
但云渡好像早就料到雷欧纳德会挡住自己的攻击一般,旋身上前,顺势将长剑云过头顶,借着旋转的力道猛然劈下一剑!
佯攻!?雷欧纳德恍然大悟。但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对兵器的控制,长戟旋转的力道根本无法遏制。云渡的长剑挟着一声尖啸,在观众的惊呼声中劈向雷欧纳德。
“呛啷!”
撞击在一起的金属兵器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雷欧纳德双膝跪地,上半身直挺挺地躺在擂台上。那柄长戟被他端端正正的横在胸口,正好架住了云渡劈下的长剑。
“竟然借着劈剑的力道停住了兵器!”李想惊叹道。
雷欧纳德一推长戟,忽然自下而上向云渡踹出一脚。云渡感觉眼前一黑,赶忙后仰,踢击带起的气流擦过了他的下巴。此时的金发少年已经鱼跃而起,双手持戟翻身就是一刺,戟尖划出一声尖啸破风而来!
云渡连忙曳剑退后,撤出了长戟的攻击范围。但雷欧纳德没有罢休,而是顺势把刺空的长戟直直钉在了地上,把住戟身腾跃向前,朝着退却的云渡再次踢出一脚!
但云渡没有再次后撤,而是突然扔下长剑,刹住脚步,向着追击而来的雷欧纳德挺起胸膛!
“哎呀……那个笨蛋……”台下的南宫神情夸张的蒙住眼睛。
“咚”的一声,雷欧纳德的踢击正中云渡的胸口。
“云渡哥哥!”香茗不禁担心的喊道,就连身边的谢子康都惊愕的咂了咂嘴:
“听起来,好像很疼啊……”
但是梗着脖子的云渡忽然抬头,伸出双手一把钳住雷欧纳德的脚,在原地快速旋转起来。金发少年万没料到云渡会出此一手,但全身腾空的他根本无法挣脱,只能神色慌张的任他摆布。云渡卯足了劲,大喝一声,借着旋转的力道竟一把将雷欧纳德丢向了擂台之外!
擂台上的观众齐声惊呼。云渡喘着气,望着被自己丢出去的雷欧纳德,心有不甘的撇撇嘴:
“失算了呀……”
在飞出擂台前的一瞬间,雷欧纳德果断出腿,竟然用脚尖勾住了他插在地上的长戟。他就势调整身姿,重新站回了擂台之上,但从他的脸上,仍旧能看到惊魂未定的神色。两人拾起各自的兵器,不约而同的拉开了距离。云渡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而雷欧纳德也在暗暗地活动着被云渡钳握过的脚腕。
这场你来我往的攻防战,让场外的观众们看得鸦雀无声。雷欧纳德展现了过人的武学素养,而这个叫柳云渡的无名小辈的武术竟也如此高超,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打得漂亮!”谢安忽然起身挥拳,旁若无人的大声喝采。两名少年精彩的打斗点燃了他心中熄灭已久的武士之魂。放佛受到了谢安的感染,台上台下也一齐响起了一片热烈的喝彩声。
“云渡哥哥加油!”香茗把双手拢在嘴边,随着兴奋的观众们一起呐喊。
“干得漂亮!”南宫也在台下兴奋的喝彩着。一旁的李想也显得对云渡意外的表现颇为满意。
而擂台上的两人完全不为现场热烈的气氛所动,只是专注的盯着自己眼前的对手。
“刚才,很危险。”雷欧纳德开口说道:“没想到您能突入到离我那么近的地方。”
“你也不赖啊。”云渡应道:“敢用那种不要命的方式逼退我的进攻,你也是个乱来的家伙啊。”
“对不起,我说了谎。”雷欧纳德忽然说道:
“刚才的比试中,我并没有使出全力。”
金发少年上前一步,把持于身体右侧的长戟换到左侧。
“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雷欧纳德忽然前进一步,左手握住戟柄尾端,大力送出左臂。这一招连贯流畅,戟的长度被他利用的淋漓尽致,云渡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与雷欧纳德间的缓冲距离就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他连忙挥剑格住戟尖,下意识地退到更远的地方。
云渡重新摆好架势,持剑手的虎口竟有些微微发麻。
明明是单手出戟,竟然还有这样的力道。看着远处左手持戟的雷欧纳德,云渡忽然恍然大悟:
“你是左撇子!?”
雷欧纳德没有回答云渡的问题,只是平静地说道:
“从现在起,我不会再被你的剑击中了!”
转瞬之间,雷欧纳德的长戟再次奔至云渡眼前。头顶,躯干,大腿,金发少年单手一抖,瞬间向云渡点出三招!
云渡下意识的抬剑格挡,力道十足的攻击几乎震飞了他手中的长剑。但雷欧纳德丝毫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横切,纵劈,长戟的攻击接踵而至。在他的一记直刺被云渡勉强防住后,他把戟身用力一崩,巨大的力道竟然把云渡弹出足足一丈。
云渡被这阵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打得气喘连连,但雷欧纳德却显得举重若轻,放佛手中握着的并不是一柄沉重的戟,而是一杆任他挥毫点墨的毛笔。
“你太狂妄了!”
云渡重心一沉,快速冲向雷欧纳德,向眼前的对手接连出招,手中的长剑发出一声又一声划破空气的尖啸。在云渡接连不断的攻击下,手持长戟的雷欧纳德且战且退。但是,不管云渡运剑的力道多么强大,出剑的角度多么刁钻,他挥出的剑总会与雷欧纳德的长戟撞在一起。每过几招,雷欧纳德就会适时的打出一波反击。他手中翻转如飞的长戟,犹如据木而守的毒蛇,化解了一切逼到雷欧纳德身边的剑招。两个人看似打得难解难分,但云渡渐渐术尽技穷,而雷欧纳德却仍显得游刃有余。
剑戟持续不断的碰撞声,渐渐把云渡的心推向绝望的深渊。
他的剑击如骤雨一般,忽紧忽松,难以预测。但雷欧纳德手中轮转如飞的长戟,就像一顶密不透风的钢伞。在云渡的直刺再次被长戟的侧刃铰住时,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滴水不漏的防守。
“那个可恶的金毛小鬼……跟我的比武里难道没有使用全力么!”王将攥紧拳头,愤怒地锤向地面。
云渡持续不断的进攻毫无建树,台下的南宫也不禁焦躁起来。这时雷欧纳德忽然卖了一个破绽,急躁的云渡一时性急,竟然向他一剑刺了过去。
“笨蛋!当心!”南宫大声叫道。
长戟忽然从一个凶险无比的角度直刺过来,一举戳中了云渡的右臂。他拼命抓住差点脱手的剑,大步后撤。当云渡再次不甘的抬起头的时候,他不禁呆住了。
雷欧纳德并没有追过来,而是用手中的长戟高高的挑起了一个东西:
明光铠的铁质护臂。
云渡怔怔的望了一眼自己的右臂,那上面只垂着两条被整齐斩断的皮绳。雷欧纳德的一刺竟然将它们精确的割断了!
全场观众肃然无声,康德拉略带惊讶的摸着自己的下巴:
“Incroyable……(不可思议)。”
没有破绽。
使用长戟的雷欧纳德,完全没有破绽。
雷欧纳德从长戟上摘下了自己的战利品,高高的抛了出去。银色的臂甲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当啷”一声坠在了云渡的脚下。
决斗的邀约。
就连云渡也明白,向对手掷出手套或手甲,在骑士的礼节中意味着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云渡的身上。审视,怀疑,失望,期待,无数的视线让云渡如芒刺背,而雷欧纳德固若金汤的防守,又让云渡感到束手无策。
看台上的谢安交抱双臂,神色凝重的望着云渡,看着他站直身体,把长剑用力地插在了擂台上。这时,一个黑色的人影像幽灵一样闪现在谢安的身后。
“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谢安回头向身后的人问道。
“不知道。”黑衣人微微仰头,那双被黑色绷带缠住的双眼,放佛正在审视着擂台上的云渡。谢安看不到黑衣人的神情,但他遥远低沉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意味深长。
“因为,我没有成为剑客的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