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身轻便南衫的沈兮从梦中惊醒,拍拍额,一边暗恼昨晚看野史杂记看得太晚,导致下午昏睡不醒,一边扬声答:
“没有,睡得太沉了。你进来吧,帮我换身衣裳去见病人,顺便让丫鬟送水盆进来,我要洗把脸,不然脑筋不怎么清醒。”
“好嘞!”
半夏麻溜的去唤人备月白长衫,少顷,她领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
沈兮洗了把脸,换了衣,静静坐去妆台前任由她替自己盘发。
距离那场撕心裂肺已经六年,按照这个世界沈兮的年龄算,她也不过二十几,但不知怎的,心早老得不成样子。
在外游历四年,她见过最美的风景,吃过最好吃的食物,赏过最美的美人,见识过各种烟云,最终选择在和宋京相距千里的边陲云城定居——
这里,一年四季如春,百姓们户户有水,家家有花,宛如世外桃乡。
得知她打算在此长期居住,宋明帝司不染下旨,将云城连带周围两城赐为永宁王封地,严格来说,她现在就是这云城之主。当时,这道旨意一下,云城知府等人郁闷坏了,觉得自己也算官场老资历,如今空降来一个女人在头顶,算咋回事呢?
因此,当沈兮的宅子修葺好之后,三城知府借联合来贺的机会狠狠试探了一番。
对他们的不服和不甘,沈兮早有耳闻。
她也没直接戳开,而是让枯骨暗中找了三个云城身患顽疾的人过来——
当着三位知府的面,她替他们诊病、开药、答疑,让三位病人感激得痛哭流涕。
这三名患者分别患的奇怪瘙痒,尿路结石和肺结核,在后世都不算什么难治的病,但痛起来堪比炼狱折磨,她一举收服三个病人的心,同时也给三位知府带来十分深刻震撼的视觉。
最后,她告诉三位知府,永宁王的敕封乃皇上格外体恤,她不会干涉地方任何政事。
当然了,毕竟有上达天听的权利,也希望三位知府好好为民为国。
如此一番,再加上后来沈兮每月开门接诊三回,被云城百姓交口称赞,知府们彻底放了心。但她的来历知府们多少心中有底,严格来说还算今上的嫂子,今上对她也格外照顾信任,一个不小心惹恼今上,砍脑袋是随随便便的事,因此知府们也越发小心当官……
所以,两年多时间里,云城在知府的尽心尽力下,居然发展得越来越好。
从一个边陲小城妥妥开始向繁荣富庶地发展,百姓们越发生活得好。
而知府大人,更是连续两年受到宋明帝褒奖和称赞……
不管知府还是百姓,都很清楚这一切和沈兮息息相关,因此云城百姓对沈兮的爱戴更甚远在京城的宋明帝。纵然司不染心底纯善且顾念旧情,入乡随俗的沈兮还是觉得这很不安全,毕竟,没有哪个皇帝受得了一个下面的人声望比自己还高。
因此,两个月前,她请枯骨写了折子上奏,请求司不染收回封地和王位——
如今的她,凭借看病也能生活得很好。
更何况,窦氏得知她在此定居,每隔一月就会差人送钱送东西过来,好像她住的地方是荒野蛮地,什么都没有,大到各种优美贵重的物件,小到一双绣鞋一对耳环,全部都有特供。
至于安全,就更不用考虑.
夜枭枯骨一直在身旁,厉挽澜所率领的西南军距离此处不远,还有几名自愿跟随的暗卫……
偶尔心情小愉悦时,沈兮也会安慰自己:
多难得啊,有钱有闲的日子,终于是实现了呢。
只可惜,心永远的缺了一大块。
再也补不回来!
抿了点口脂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脸色差,如今情绪早已习得波澜不惊的沈兮起身:
“走吧。今日暴雨,湿度很高,让丫鬟们给排队就诊的病人都备一碗茯苓茶,去去湿气。”
“早吩咐备下了!千寒易消,一湿难除,您这话呀,奴婢都听得腻烦了。”
“听得腻烦了?”
沈兮乜斜越来越干练的半夏,促狭眨眼,“那去嫁人啊。听枯骨说,断刀不是对你挺有意思么?隔三差五就借口来找,你要也有意思,我可以请皇上替你们赐婚,咋样?如今咱们日子安生,府里丫鬟们挺多,你其实可以去过自己……”
断刀是一名暗卫,和夜枭一样是个武痴。
大概觉得半夏十分能干麻利,时不时来请她缝个衣服啥的,一来二去,瞧上了。
两朵红晕染上脸,半夏羞恼打断:
“您要再跟奴婢说什么去过自己的日子,今晚不给饭吃!半雪想留在京城,承蒙您向皇上请求,嫁了个好人家,奴婢若还不陪着您,您身旁还有谁呢?反正奴婢早打定主意了,您这辈子啊,都得养着奴婢!”
“我身边还有枯骨和夜枭啊。”
沈兮知她心意,但实在心疼她。
枯骨偷偷告诉她,有一回他偶尔听到半夏和断刀对话,半夏告诉断刀,除非沈兮身边再多了个知冷知热的人,否则她这一生都不会考虑婚嫁。断刀也是个痴的,竟然点头表示理解,还说什么她不嫁,他也不娶,反正两人就留在沈兮身旁……
自己怎么可能再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呢?
若如此,岂非要耽误他们一生?
这太不人道了!
半夏瞪眼:
“他们两算得上照顾人的主儿?一个成天出去晃,一个成天弄吃,不要人照顾他们就烧高香!”
“听你这意思,你不给我饭吃,我还得养着你?”
大概真是湿气很重,沈兮眼眶蒙了一层湿润。
接诊看病的侧院到了,半夏上前推开门,叉腰道:
“可不得是这样吗?所以,您还是赶紧看病赚钱去吧。”
“啧,这么凶,断刀怎么就瞧上……”
“再说,明天的饭都没!”
今日就诊的病人多半是年长者,无非是些哮喘等长期病,等所有人看完,饭点早过了。回到主院时,嘴上凶悍的半夏已备好沈兮爱吃的红米饭,搭配四菜一汤,主仆两坐下正要开动,枯骨冒雨进来:
“主子,钦差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