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意思是，他这个样子许清竟然要招他做伙计？
呵，确定不会把客人都吓跑吗？
许清仿佛从小孩无声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嘲讽之意，她笑了笑，道：“相信我，我的糕点可比你这张脸有‘魅力’多了。”
小孩挑了下眉毛，许清是第一个看见他的模样还能跟他笑着说话的人，他现在已经无路可走，既然许清愿意收留他，于他也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小孩在心里考量过后，对许清点了点头，又道：“我不签卖身契。”
这次说出来的话顺畅许多。
许清：“我们签雇佣契约，按月数算，先签三个月的试用期，这三个月我想先看看你的工作能力，当然我会对你进行培训，如果三个月后你能力太差不能满足我的要求，那很抱歉我会解雇你。因为是试用期，月钱是十文钱，包吃住，以后转正了再给你提月钱，可以吗？”
小孩没想到对方竟然比他还谨慎，一时间有些愣住了，正因如此，他也从对方的话里看出来对方的诚意。
小孩回过神来，点头应道：“可以。”
许清：“其实除了伙计，我还招学徒和护院，一个是跟我学做糕点，一个是学武功做一些类似保镖的活。虽然我觉得以你的情况更适合做护院，但我现在比较急缺伙计，所以接下来三个月你就跟着我好好学习吧，学好了就算你以后自己出去闯荡，至少也有了一份可以养活自己的本领。”
小孩点点头，看着比一开始乖巧多了。
他觉得他大概是真的遇到好人了。
许清：“行吧，你答应了就好，让平平和安安带你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他们是我的两个学徒，今晚你就跟他们一起睡可以吗？”
小孩：“好。”
许清：“我们大概是明天中午过后出发去樊州城，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平平和安安，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多大了？”
小孩吐字清晰地道：“谭阳，潭水的潭，阴阳的阳，十三岁。”
许清笑：“那我以后就叫你阳阳吧。”
两个小徒弟带着小孩去洗澡，两人只比小孩大两岁，所以他们的衣服小孩也能穿。
“你多久没洗澡了，瞧瞧这水脏的。”孟平啧啧两声，对小孩叮嘱道，“你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邋遢，师父她最忌讳脏乱，我们是做食物给大家吃的，所以必须时刻都保持干净整洁。”
“对。”唐安在旁边附和道，“我们说的干净整洁可不是指表面功夫，你必须从现在开始养成爱干净的习惯，我们会监督你的。”
小孩看着木桶里漆黑的脏水，已经想不起多久没有打理自己了，明明以前还被人骂作死洁癖，但自从开始那些饥寒交迫的日子，他的洁癖好像不治而愈了。
孟平和唐安给小孩刷洗了三遍才把他清洗干净，后面已经打成结的长发被剪掉了一半，这也算了，但是在孟平把小孩的头发全部梳到脑后时，遭到了小孩的反抗。
“不行！”孟平制止他道，“前面不能留头发，万一有头发丝掉进食物里怎么办，这是师父要求的，头发必须梳得整整齐齐！”
小孩挣开他，独自走到火炕的另一边坐下，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脸，微微躬起的背脊僵硬着，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孟平和唐安对视一眼，唐安摆摆手，示意算了，明天问问师父吧。
三人在这种僵持的气氛中度过了一晚。
第二天清早，孟平和唐安去厨房给大家做早饭，小孩站在镜子面前，拿着梳子把头发往后梳，却在触及自己脸上的疤痕时，又停住了动作。
他皱着眉，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怎样才能隐藏自己脸上这块疤痕。
“阳阳？”许清从门口走进来，看到镜子前的小孩浑身一僵，接着低下头，有些生硬地应了一声。
“在。”
小孩捏紧拳头，已经做好了挨骂甚至被赶走的准备，但他内心其实很不想放过这次机会，这大概是他唯一可以离开这里活下来的机会，错过了不知道还要等多少年。
小孩心里天人交战，他开始退让，大不了……把伤疤露出来，丑陋也好，被人指指点点也好，又不是没经历过，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孩咬了咬牙，正要开口，却突然见许清拿出一块布，对他笑道：“这是我昨晚给你缝的口罩，我的手工太差了，你先用着吧，回头让人给你做几块更好的。”
许清比划了一下手里的黑色口罩，亲自示范了一下：“像这样夹着耳朵戴在脸上，虽然不能把你的疤痕全部遮住，但也不至于吓到人。”
小孩右脸脸颊上，一道深长的疤痕从眼睛下方一直延伸到下颚，将心比心，任谁脸上长了道疤痕都不愿意拿出来示人，所以没必要勉强小孩一定要去接受这种创伤。
小孩接过口罩，表情受到震动般，第一次露出了惊讶不解的神色。
许清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脑袋道：“没有谁能不惧外界世俗的眼光，不愿意的可以不用强迫自己去接受，换一个思路也能海阔天空，人之所以勇敢，是因为懂得自我保护。”
小孩看着许清，心里受到了剧烈的震动，他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静后，语气如常地道：“我知道，我不怕。”
许清又拍了他一下：“快点梳洗，准备吃早饭了。”
在吃早饭之前，许清带着新伙计谭阳认了一圈家里人，季老听说了小孩的英勇事迹，敢一个人对上穷凶极恶的山贼，势必是个好小子啊！
“以后在家里不用戴口罩，自家人不会嫌弃你的。”季老把自己的那只鸡腿夹到了谭阳碗里，“你太瘦了，多吃点补补，家里不缺粮食，你想怎么吃都行。”
谭阳点头，看着面无表情，但眼神里透出来的几丝情绪显然证明他心里其实是不平静的。
许清提醒他道：“要说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