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亦浠连忙摆手,退后几步道:
——他的事情我从不插手,就算我说了他也不会听的。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尹腾气急败坏大喝一声,然后猛地靠近她,低声提醒:“而且你别忘了,当初你爸妈是怎么死的。你如此维护宫冰夜,就不怕你爸妈在九泉之下寒心吗?!”
尹亦浠蓦地瞪大眼睛,仿佛不相信尹腾会说出这种话来。
“不许欺负我妈妈!”
这时,睿睿一阵风似的跑到尹亦浠身前,将尹腾隔开,怒气冲冲道:“二姥爷坏!睿睿讨厌你!”
不与宫氏合作,尹氏很可能会破产,所以尹腾现在根本不在乎自己丑态毕现,抬手就要把睿睿推开。
尹亦浠眼疾手快把睿睿抱起来,正要质问他怎么能这样对孩子,一阵刹车声已经在门外响起。
郭禹堂下车后快步走进别墅,见到尹腾第一句话就讽刺意味十足:“不敢直面宫冰夜,转头来欺负女人孩子,这么大岁数真让人瞧不起。”
见尹亦浠来了帮手,尹腾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可怕。
郭禹堂冷哼一声,继续道:“你以为宫冰夜会傻到跟你合作,然后让宫氏做尹氏的替罪羊吗?有这工夫,你还不如回去给公司估估价,尽早卖了。”
闻言,尹亦浠恍然大悟。
怪不得尹腾从一开始就不愿当面和宫冰夜谈合作,反而托她帮忙,原来尹氏出问题了,所以他才要拉宫氏下水!
——二叔,您怎么能这样做?
面对尹亦浠的质问,尹腾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愈发恼怒。
他咬牙点了点尹亦浠,恨声道:“废物!当年你救不了你父母,现在又救不了我,你活着究竟有什么用处?!”
说完,不等郭禹堂开口讽刺,他已经气冲冲的快步离去。
尹亦浠愣愣站着,许久都无法从他最后一句话的阴影中走出来。
她的确无能,三年前像个妓女一样陪睡,却还是不能挽救父母。如果她强大一点,或许事情就会变成另外一个结果。
尹腾说得对,她是个废物。
睿睿见坏人走了,飞快从她身上爬下来,仰头瞅着郭禹堂有些嫌弃的问:“为什么是你来,我爸爸呢?”
“你爸爸……”郭禹堂挠挠脸颊,撒谎道:“他正工作呢。公司里事情那么忙,他哪走得开呀!”
这次没能把宫冰夜生病的责任怪在尹亦浠头上,实在不是因为郭禹堂脱胎换骨了,而是因为他答应宫冰夜要将此事保密,不让尹亦浠担心。
没办法,谁叫他是个既守承诺又重情义的郭二少爷呢?
郭禹堂正沉浸在良好的自我感觉中无法自拔,目光一转,忽然注意到旁边尹亦浠的神情有些异样,似乎在……自责?
想想也是,尹腾心怀不轨想骗宫冰夜帮他收拾烂摊子,尹亦浠不知其中关节,几次三番帮他说话,甚至因为被宫冰夜拒绝而心生不满,现在终于知道真相,懊悔自责也是正常的。
不过,还有一句话叫“不知者无罪”,说到底这件事也不是她的错。
“不用一副悔青肠子的样子,下次当心点就好。再说也怪宫冰夜口风太紧,从没跟你 提过这事儿。”
郭禹堂居然会出言安慰,令尹亦浠十分惊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他竟能看穿她的心思。
的确,在无法为父母伸冤的落寞同时,她也对宫冰夜满怀歉意。
宫冰夜不肯将尹腾的居心如实告诉她,必定是怕她心痛不安,所以他就像郭禹堂说的那样,一个人承受所有委屈。
此事闹到今天的地步根本不怪他,反而是她欠他一声“谢谢”。
第二天傍晚。
宫冰夜手头的工作终于忙完,气色也恢复不少,因为过几天要出差,所以决定临行前回家休息。
已经过了晚餐时间,佣人们整理好厨房后便可以自由活动,睿睿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可以放松娱乐,而尹亦浠应该在陪着他,这是家里约定俗成的安排。
宫冰夜正要上楼去看看母子俩在玩什么,路过客厅时,却逮住了一个偷懒的人。
才八点钟,不去陪儿子反倒在这里睡觉?
宫冰夜在心里嫌弃一句,面上却露出淡淡笑意,轻手轻脚走上前把人横抱起来,然后送回房间。
头刚沾到枕头尹亦浠就醒了过来,茫然的朝四周打量片刻,对上宫冰夜含笑的眼睛时,迷迷糊糊的说要给他放水洗澡。
宫冰夜松开仍搭在她肩上的手,退后给她留出空间。
尹亦浠用力眨了眨眼,下床走向浴室,进门前想到什么,忽然转过身:
——谢谢。
无需任何解释,目光相触的刹那宫冰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一刻,窗外万家灯火,卧室内流淌着温暖的气氛,他们好像变成了普通夫妻,不再有仇怨与隔阂。
宫冰夜被眼前的场景迷住,一步步朝尹亦浠走近。
而尹亦浠还睡意朦胧,居然连躲避都忘记,直接被人逼到墙边。
“感谢不是光用嘴说,要有诚意才行。”宫冰夜愈发靠近,刻意压低声音道:“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尹亦浠还没想出答案,或者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深意,红润双唇已经被掠夺。
放水洗澡的步骤被省略,两人很快滚到床上,开始了温情的一夜。
这次,宫冰夜从始至终都很温柔。
——
转眼间,又到了尹亦浠去心理医院接受治疗的日子。这天上午治疗后回家时,宫冰夜半路被派去买午餐,尹亦浠独自向别墅区走。
刚到门口,她突然停住脚步,疑惑的看着在别墅区外鬼鬼祟祟的男人。
之所以说鬼鬼祟祟,是因为那人衣服破烂不堪,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沾着泥巴和灰尘,头发也一缕缕打结,好像乞讨者。这种形象的人出现在别墅区本来就很奇怪了,偏偏他还弯着腰探头探脑朝大门里面张望,好像在找人似的。
这里面住的人非富即贵,难道他是某个破产企业的员工,来找害他失业的人报仇?
尹亦浠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天马行空,不过必要的警惕不能少。
她抓紧手里的塑料袋,快步就要走进大门,男人却开口叫住她。
“大妹子,能给口水喝吗?”
尹亦浠一惊,身体僵硬的转过头。
只见男人正盯着塑料袋里的矿泉水舔唇,看嘴唇的干裂程度,应该是渴急了。
渴成这样都没有直接上来抢,基本排除了精神病的可能性,而且他的眼神畏缩质朴,看上去也不像是坏人。
尹亦浠起了善心,便从塑料袋里拿出瓶矿泉水递过去。
男人接过水后仰头灌了大半瓶,然后皱着脸打了个嗝,又把剩下的喝光,这才终于解渴。
“谢谢啊大妹子,你真是个……”
道谢的话只说了一半,在看清尹亦浠的脸后,男人突然直直跪了下去。
这种情形尹亦浠始料未及,连忙弯腰去扶,心想不过一瓶水而已,哪用得着行这么大礼。
谁知男人坚持不肯起身,同时口中高呼:“宫太太!你是宫太太对吧?我在新闻看见过你,求你帮帮我们一家老小吧!”
这都哪跟哪啊?她上次晕倒确实上了新闻不假,可她哪有能耐救他们一家,再说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你先起来,有什么事起来慢慢说。
见尹亦浠做手语,男人顿时愣住了:“大妹子你……你不会说话啊?”
知道尹亦浠是哑巴后,男人的情绪倒平复不少,也答应坐在旁边长椅上慢慢谈。
通过手机打字,尹亦浠终于问清了男人身份以及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男人名叫马忠,是城郊马家村的一名村民。宫氏投标的那块地皮,就包括马家村在内。
听说村子要被拆了盖成大楼,村里人虽然不舍却还是挺高兴的,以为能分到楼房或者拿着拆迁补偿款到城里买房,谁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有一天村子突然来了好多台汽车,上面下来几十个浑身腱子肉的壮汉,勒令他们两日内搬离村子,不搬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村里人没见过这阵势,胆子小的搬走了,向马忠这样不服的被他们揍了一顿不说,连东西都不让收拾就被赶出了村子。
听说马忠想上告,那些人直到现在还在追他。
“太缺德了……收了我们的房子和地,还不给我们钱,这不是要人命吗!”
马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完经过后,继续哀求尹亦浠帮忙说情,他好像以为只要尹亦浠说动宫冰夜不拆迁,他们就可以重新回村子。
可这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尹亦浠本想让他去家里详谈,可又怕他心怀不轨伤害睿睿,不免为难起来。
宫冰夜带着睿睿喜欢的意面和尹亦浠点名要吃的灌汤包开车回来,路过大门时发现尹亦浠正和一个看上去很奇怪的男人坐着说话,便把车临时停在路边,下来询问情况。
听说马忠是因为强制拆迁的事找上门求自己帮忙,宫冰夜着实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