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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深水之湖

桥山在颍都的西南方向,不是特别高大的山脉,但是站在颍都的山顶,可以看到整个颍都城,天气好的时候向北眺望,可以看到浅海上船舶的桅杆。

熊完和熊平骑在马上,并立在桥山山顶,眺望着颍都城,一胖一瘦的两道背影在草地上投出长长的身影。

“君上这些年在姜国过的如何。”熊平已经加冕称王,并且得到姜国的册封,熊完这个时候不再把熊平唤做平儿,而是改称君上。

“太叔叫我平儿就好了。”熊平非常感激熊完,如果没有熊完他也不可能顺利回国,有可能早就死在路上了。回想起大京的日子,熊平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柔和的色彩,他又想到了大京城中那个女子“他们没有为难我。”

“你知道我和你父亲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熊完问道,还没等熊平回答,他继续说道:“十六年前,姜国带领的北方军队围城数月,城中粮草尽绝,你父王牵羊坦胸出降,受尽凌辱当。当时姜宇烈承诺只要荆国投降称臣,不毁宗庙,不扰一民,结果..”

熊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姜国军队进城之后不仅屠城,还纵火烧掉了颍都城。大火烧了三个多月,整个城市化成了一片废墟,你母亲自杀身亡。”

熊完用力的握住马缰,马儿扬天发出一声嘶鸣“那时你才四岁,你的弟弟熊戊只有三岁,姜国的士兵冲来的时候,你站你弟弟的前面,伸开双臂,大声的喊道‘不要伤害我的弟弟!’。”

“我都不记得了”熊平那个时候只有四岁,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没有印象了,刚才熊完告诉他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但是他知道熊完的族人在那场屠杀中全部死伤殆尽。

熊完脸上流露出愤恨的表情“不报此仇,誓不为人。这些年来,颍都城得以重建,但是玉华宫的废墟仍在,就是提醒着我们,大仇未报,何以为家。这些年来,我和你父王活着的唯一动力,就是复仇,现在你父王大仇未报身先死,你一定不能忘记族人的血仇。”

熊完的情绪比较激动,他那肥胖的身躯随着情绪微微的颤抖。他稍微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姜国人退去之后,我们就在玉华宫的废墟上搭建小屋居住,你父王冬常抱冰,夏还握火,累薪而卧,不用床褥,我常常能听到你父王夜半而泣,‘复仇’二字不绝于口。颍都之战后全国规定,壮者不能娶老妻,老者不能娶少妇;女子十五不嫁,男子十七不娶,父母皆有罪。孕妇临盆,国家派药师守护,生一男赐米十石,酒一壶;生一女,赐米五石,豚一只;生子三人,官养其二,生子二人,官养其一。你父王变卖历代先王藏匿的桥山下的所有私蓄,资助民众。五年,全国不征一税,以生息养民。你父王出行,车中必载饭食,遇到童子则散之,嘘寒问暖,如同骨肉。国中有人过世,各地官吏必须派人吊唁。”熊戊又握紧了拳头“十六年的隐忍,就是为了复仇,荆国同仇敌忾,只等王命一出,千帆渡海,碾平姜国!”

熊平听的有些发呆,要不是父王过世,他真想一辈子待在大京城,和长宁厮守一生。现在回到荆国,先是经历追杀和遇刺,然后又被背负上了如此沉重的使命。

“跟我来”熊完突然策马转头,奔向山的另一方。熊平见状,策马在后面紧紧跟随。此时已快立春,桥山上的草木已经开始发出新芽,连绵不断的青色如同给山披上了锦缎一样。桥山不像姜国的千山那样险峻,它是一座草山,策马在山上也可以疾驰。

熊完策马向着西南方向奔去,翻过了一个山头,在一个悬崖边勒马停住,熊平很快也到了旁边,两匹马并排站在悬崖边,望着前方。此时的风依然有些寒冷,吹过草地索索作响,叔侄两人的长袍随着风声飘荡。

“这里有什么?”熊平不解的问道,。他从悬崖上向下望去,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熊完转过脸问熊平“你在姜国可曾听说过荆国一夜之间消失了二十万人的奇闻?”

说到这,熊平想起来了,在大京的那场夜宴上,公孙弘也问起此事,但被丽姬阻止了。“有所耳闻,但只当奇闻怪谈!”

熊完从袖中拿出一枚玉环,这块玉环看起来很奇特,夹杂着一缕一缕鲜血一般的色彩,玉环上面刻着一种古怪而复杂的图案,三只鱼纠缠在一起,共用一只眼睛。

熊平凝视着这枚玉环,觉得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突然,他发出惊讶的声音“巫姨,巫姨的手杖上有这个图案。”

“不错,正是巫姨!”熊戊点了点头“荆国消失的并不是二十万活人,而是死人!”

“死人,熊戊更加惊讶了!”他觉得听到的一切都已经颠覆了他的常识,他完全困惑了“死人怎么会消失!”

熊戊不再说话,他在做了一些复杂的仪式后,将玉环投到了悬崖的下方,玉环迅速的下坠,湮没在下方无尽的黑暗中,突然,几道光柱从下方升起,如同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啊,这是”熊平显然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悬崖的下面,出现了一个盆状的巨湖,被三面山包围着,湖水从北侧一个山口缓缓流出,一直汇入到北方的浅海中。这个巨湖有方圆百里之大,湖面上飘荡着数不清的战船,船上的荆国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在湖边的船坞旁,还有许多巨型的船舶正在建设当中。

“看见那些工匠了吗?”熊戊指着远方黑压压的人群,如果他们算人的话。

熊平顺着熊戊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数不清的黑点在忙碌着,有些在岸上,有些在水中,还有一些在战船上,他们似乎永远不会疲倦,不间断的劳作着。“这是,死人?”熊平倒吸一口冷气,他看见近处一些骷髅一般的物体在劳作,阳光下露出森白的牙齿。

“不错,他们正是大荆国不屈的亡魂!是复仇的力量让他们重生,他们将用自己的力量,破除这个暗夜无边的世界!”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熊平的背后响起。

“谁?”熊平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从手中拔出剑,迅速的转过身来“巫姨,您还活着!”

“十六年前南平之战,荆国惨败,姜国士兵破城之后进行了惨绝人寰的屠杀。战后幸存者收集死难者的骸骨,葬在了桥山之北。”巫姨拄着拐杖,向前走了几步,凝视着远方“这桥山下的悬崖,是个绝佳的风水窟,老身联合巫王在这里布置了结界,复活了那些死去的亡魂,让他们在这里日复一复,年复一年的修治战舰。”

熊平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比起震惊,他现在更感到的是莫名的恐惧“这些‘人’”熊平指着他们“能作战吗?”

“不能!”巫姨摇了摇头,“他们只能存活在我布置的这个结界里,出了这个结界,就会灰飞烟灭。另外他们没有任何意识,只是一幅幅劳作的工具。”

“逝去的灵魂应该得到安息,你们怎么能这样利用他们呢?”熊平感到有些愤怒。“这些都是荆国的将士,他们的身后,或许还有活着的妻儿,父母,我们这么做,对得起活着的人吗?”

“这十六年来,荆国的哪个人不想着复仇?”熊完也有些激动“你是在姜国过惯了安逸的日子吧,可荆国人没有,如果他们还有活着的父母,妻儿,他们应该引以为荣,仇恨就是荆国人活下去的动力!”

熊平见熊完激动,也不想多说,他直接调转马头,扬鞭而去。

巫姨转过身,望着熊平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对熊完说“和你的期待有些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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