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院落,并不奢华,却是湖泊凉亭,紫竹散着淡淡幽香,湖泊在冬日里依旧细水长流,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小筑,这种缥缈的意境,正与慕容沅的气质相得益彰。
几人进了大厅,不过是普通的桌椅,没有华丽的摆设与不实用的装饰,慕容沅在主位上坐下,红檀木的座椅更加衬托她高贵的气质。
慕容沅轻轻抬手,示意印月坐下,印月十分不自然的捻着手中的手帕,时不时看向一旁的寒凝霜,方才的可怕,令印月此时依旧记忆犹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母亲居然会下狱…
印月小心翼翼的坐到了离慕容沅较远的位置上,仿佛害怕慕容沅随时会站起来将她杀死一般。繁琐的思绪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母亲在相府生活了这么多年,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姨娘,怎么会?怎么会被人查出真实身份?甚至下狱?谁会对一个毫无威胁的姨娘下手?
另一方面,看着寒凝霜在这里如此熟悉,与慕容沅定然是熟识的。可是慕容沅和寒凝霜怎么会认识?在印月的印象里,寒凝霜似乎是江湖中人,杀手刺客之类,并且属于紫烟宫,与在深宫中的慕容沅完全没有任何交集。
印月疑惑的目光望向寒凝霜,可寒凝霜却是不予理会,不知从哪里又找来酒瓶,立在门外细细品着。
慕容沅十四岁入宫,嫁给当时只是朔王的岚朔,这么多年在宫中,可以说是与世隔绝,但是这两人,给印月的印象,怎会如同多年以前便认识的老友一般?
难不成?
“不必再猜了,今日,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会告诉你。”印月此时才注意到,慕容沅幽湖一般的眸子正盯着自己。
“悠兰,是否,太着急了。”寒凝霜打断,“她的天赋不高,半年,时间还太短,或许,她并没有做好准备,此事关连太多,真的要告诉他吗?”虽然接触印月半年以来,寒凝霜承认,印月的确比一般的官家小姐多了些许胆识,可是和他们,这些腥风血雨中的人相比,差的还是太远。
“他们两个太像了,我总觉得,并不是偶然,或许,有些说不清楚的渊源。”慕容沅起身,走到印月身边,轻声开口。
“印月,你可知道,紫烟宫?”
“紫烟宫!”
对于这个名词,印月已经不再陌生,整个大陆,第一魔宫!其宫众无一不是冷酷无情并且武艺超群!传言其宫主修为之强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倾覆整个大陆,不过一念之间!
“印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关于我的故事。”慕容沅不等印月再次发问,已经望向远处,陈述起那个许久,被封印与层层岁月的过往…
“我…慕容沅,当年是慕容氏最出色的女儿,十八年前,一场瘟疫使年仅六岁的我失去了母亲…”
“那年的瘟疫很严重,家中的仆人,婢女大部分都死了,当时只是兵部尚书的父亲亦是无可奈何。
慕容夫人大病,寻便天下名医也无法医治,慕容沅不甘心让母亲就此丧命。
她趁父亲不注意驾了一辆马车,偷偷带着尚有一息的母亲去求医,可自己也不幸染病。
就当她马上便要和已经成为尸体的母亲死在一间破庙里时。
烟宫主出现了……冷紫烟救了她,将她带回紫烟宫。
教她武功、医术,并当年的大长老华托柔为师,当年的华托柔以医术闻名天下,无人能及。
慕容沅尽得师父真传,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在毒术上颇有研究,十六年前,随冷紫烟征战南北,杀人无数,手中从无败绩。
六年前华托柔去世,慕容沅成为“毒尊!”
武林上毒术,医术之最!
紫烟宫中,只有武功绝顶并且深得宫主信任之人才会被称之为“尊主”。这是紫烟宫无上的荣耀,紫烟宫仅有三名尊位,可代行宫主令,掌握自己的门众,此时的紫烟宫,两名尊位空璇,仅这一位毒尊!
慕容沅的声音停住,将杯中的茶水饮尽,微微垂着头,幽深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她仿佛在回忆,回忆过去的那个悠兰。
那个烟宫毒尊悠兰没有姓氏的枷锁,她叫悠兰,仅仅只是悠兰,近六年的光阴,改变了她的一生,注定了皇后之位,母仪天下并不适合她…
烟宫中历练六年,当年兵部尚书慕容泰丝毫不知。
上天却好像跟她开了个玩笑…
慕容沅十四岁时,她的姑母,当朝太后慕容淑,当年的淑妃娘娘,决定将慕容沅许配给二皇子岚朔。
这一场婚姻十分合适,身份匹配,相得益彰,可是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慕容淑没有吧慕容沅嫁给自己的儿子岚靖,也没有嫁给身为皇后之子的太子岚峰,而是岚朔,一个身份低微的皇子。
可就是这个身份低微的皇子改变了整个莫芙大陆,整个沫国的命运,他在紫烟毒尊的帮助下,登基为帝。
五年…仅仅五年,他将所有拥护太子的人用残忍的手段杀害,将太子陷害入狱。将当时的皇后娘娘用慕容沅特制的毒药杀害,令养母淑妃娘娘登上皇后宝座,杀死皇帝,成为沐国真正的统治者。做到了弑父杀兄,做到了一个标准皇上的铁血手腕……
慕容沅面容上,对从前的向往全无,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静静地盯着早已经空了的茶盏。
寒凝霜黑衣纷飞,在夜色下神秘非常,她仿佛一动没动,却飘到了慕容沅身边,拿过她手中的茶杯,自顾自倒了一盏茶,轻轻品着。
许久,寒凝霜再次开了口:“岚朔当年承诺要给悠兰无尽的荣华,地位,并且一辈子珍惜她,可是呢?”她眉头一挑,将杯中的茶喝尽,“不过一个烟宫的身份罢了…”
印月似懂非懂的望着寒凝霜与悠兰,只见慕容沅那修长的蔻丹已嵌入皮肉中,却仿佛浑然不觉。那平静深幽的双瞳终于被寒凝霜的话打破了。
慕容沅一抬手,一枚紫色的银针飞出,银针尾端雕刻着几朵悠兰花,并绑着一绺细细的绛紫色流苏,这是紫烟毒尊,悠兰的标志。
悠兰出手神速,淬了毒的银针已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飞向寒凝霜,寒凝霜却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茶杯调转,不动声色只见将那枚银针一兜,银针掉在地上,轻轻的一个动作便化解了悠兰凌厉的杀招。
“霜,陈年往事,又何必再提?”慕容沅看着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曾经的“霜儿”并不是这个样子……
“也罢。那是你当年自己的选择,后悔与否,只看你自己。”寒凝霜复又饮下已一口烈酒。酒香清冽,为此刻的寒凝霜更加增添了些许神秘。
“印月,岚靖已经安排人,过几日,他应该会接你离宫,叶浅是因为有人透露消息,大理寺查证,叶浅的确是当年江湖杀手,只不过武功粗陋,也不算什么知名人士,可现在世道就是这样,武林与朝廷想要维持和睦,曾经的小帮派的杀手,与武林并不融洽的人,一经发现,必须处以极刑!”寒凝霜缓缓说着,他总觉得时机还未成熟,若不是有人刻意透露,自己与慕容沅的身份怎会暴露?甚至招来杀手?
“母亲,真的没救了吗?”印月声音颤抖,眼角已经滴落泪花。她现在不想去思考那些杀手的来历,此时他在意的,只是母亲的安危。
“紫烟宫不是很强吗,霜姐,您能救出母亲吗?”印月以求救的目光看向寒凝霜,她不过是相府小小庶女,冷宫中的废妃,无权无势,此时,她能求救的,只有面前的几人。
“救?紫烟宫的人是你能调配的?可笑!”寒凝霜不屑的看着印月病急乱投医的愚蠢。可悠兰,却仿佛见到母亲当年离世时,自己的无奈与无助。或许当年冷紫烟的出现并不是巧合,或许当年母亲还未离世时,冷紫烟已经在不远处看着,等待着母亲咽气,等待着自己垂危,可现在,这些都已经无从追溯。
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质问当年自己的救命恩人!
“呜…”印月已是止不住的呜咽,他知道,紫烟宫这些人辣手无情,是非生死在他们眼中如同家常便饭,可那是自己的母亲!
“如果你想救叶浅,明天就和我们走吧。”慕容沅淡淡开口。
“你们肯救母亲吗?”印月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猛地抬起头来。
“之前霜告诉我,你和那个人很像,真的很像。”慕容沅毫无风波的突然冒出一句,印月不由差异。
“我究竟像谁?”
“不必过问,明日见了她,是否该告诉你,今后要走的路,都会明了…”慕容沅淡淡留下一句,便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