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说到陈盼,陈冼冰气就不打一处来,端起妻子放在茶几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听话了,就算是干一辈子河工又能有什么出息?明明放着高级工程设计师的工作不做,非要窝在那个又脏又累的地方,这臭小子脑子不转,也不知道他图什么?”
“你看看你。”乔雪梁使劲地翻了一个白眼,“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你就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孩子身上行不行?还有,我跟你说,小盼现在有女朋友了,别老天天地动不动就训斥他,你还以为他是十一二岁那会儿啊?”
“哼,你看看他干的事情像是一个大人应该干的吗?任情还固执,就他这样根本就没有长大,成年人应该有担当有责任,他意识到这一点了吗?我看没有!”陈冼冰眉头一竖,固执地说道。
乔雪梁无奈,这父子俩就好像是前世的仇人一样,只要把两人放在一起除了吵架就没有其他的了,这让她非常地头疼,而她的工作也只有一项,那就是尽量地缓合这对父子之间这种紧张的关系。
听到丈夫的话,乔雪梁翻了一个白眼,“你啊你,现在孩子们的想法肯定和我们那会儿不一样的,你老是拿自己的旧思想来约束他,这就是代沟。再说了,陈盼又不是没有主见,或许他想的和我们要求的不一样,我们也不能因为和我们不契合就否定啊。老陈,听我的,盼子回来了好好跟他谈谈,别动不动地犯你的驴脾气!听到了没有?”
“知道了。”
“这一次好好地和孩子谈一谈,可千万别犯你的驴脾气了。”乔雪梁又有些不安地安慰道。
陈冼冰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你这天天地絮絮叨叨地,是不是要进入更年期了啊?”
“我还早着呢,倒是你,老陈,你最近的状态倒真的像是进入到了更年期啊,小心些啊!”乔雪梁站了起来,然后回到了厨房,里面炖的鱼已经好了,鱼肉的香味都溢到了客厅里面,陈盼并不经常回来,当妈的心疼儿子,所以陈盼一回来,乔雪梁总是要好好地做上一顿犒劳一下儿子。
看着乔雪梁去到厨房的背影,陈冼冰的心头涌起一丝甜意。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陈冼冰相信自己没有进入更年期,更不相信陈盼还没有过完青春期。现在的陈冼冰对儿子心中也有一丝丝的愧疚。
陈盼自打小就被送到了爷爷那里,读书和生活都是由陈镜河一手操持的,可以说陈盼是由他爷爷陈镜河一手带大的,他们在偏远的县里面工作烦忙,根本就顾不上年幼的陈盼,这也使得陈盼和他这个当爹的并不算太亲近。
如果让陈盼来说他像谁多一些的话,毫无疑问肯定是他爷爷,陈冼冰在心里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老子一样,自己现在都看不懂了。
也正是如此,他和父亲、儿子的交流非常少,也让他无法理解两人对于一条普通的河的感情,陈冼冰感觉到自己被孤立了起来。
今天柳庆国和自己谈话之后,他也回到办公室里面构思了半天,但是他发现自己对于通惠河的记忆几乎为零,而且还都是并不太愉快的记忆。
虽然人人都觉得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其实是最不合适的,现在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做了,然后把这个任务完成,自己好敷衍着交了差。
陈冼冰正在思量着,这个时候家门突然间开了。
带着一种凉意,陈盼回来了。
刚一进门,陈盼就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妈,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啊?”
陈盼兴高采烈地关上门,简单的和陈冼冰打了一个招呼,换完鞋之后便跑到了厨房,刚一打开厨房的门便闻到了美味的饭香,陈盼更是夸张地深吸了一口,大赞道:“嘿,妈,您这手艺快赶得上御厨了,咱什么时候开饭啊,我这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了。”
“臭小子,学会夸人了?嘴巴这么甜,你先去沙发上陪你爸看电视去,我还有两个菜就好了,饿了就先吃点儿水果垫垫肚子。”
“得令!”
陈盼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离得陈冼冰远远的,就好像是两人之间永远都存在着一道看不见的墙一样。
陈冼冰看到儿子躲自己远远的,心里更是微微地有些嗔怒,对着儿子甩了一个白眼,颇有意见地说道:“怎么?真要跟我做到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不成?”
陈盼笑了笑,看着父亲的样子有些试探性地说道:“这不是怕惹你心情不好嘛,躲得远远,也好让你眼不见心不烦啊。”
“你以为这样就能躲得掉吗?”陈冼冰还是再一次地追问道。
陈盼想了想,认真地说道:“至少您不会心烦。”
看到儿子,陈冼冰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儿子什么都好,但是却总是喜欢和自己对着干,完全就不能如自己所愿。
自己想要让他去上海,但是他却偏偏要留在北京;自己想要让他干设计,他却偏偏参加国考;他知道河湖管理处辛苦又累,想要给他换一个好一点儿的单位,但是他却拒绝了自己。
他一次又一次地辜负着自己的期望,只是为了所谓的情怀。但是情怀这种东西,只会让陈盼错过每一步合适的机会,最终一事无成。
陈冼冰觉得自己做得没错,而且也算是苦口婆心,但是陈盼就是不领情。父子俩之间真的有代沟吗?
陈冼冰相信自己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陈盼的前途着想,不想要让他走自己的老路,甚至是他爷爷的老路,他只是想要让儿子以父辈的人生经历作为前车之鉴,但是陈冼冰发现,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自己只是希望青出蓝而胜于蓝而已,这也是每一位父亲所期盼的。
“就是看不见你也心烦,建设局那边的条件要远比在一个小小的河湖管理处要好许多,你这么做,是自毁前程。”
“好了好了,这个问题咱们不说了,我的前程还得我自己来完成,不是吗?” 陈盼手里啃着个苹果,笑着说道:“还有,爸,您刚才说的什么‘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呢,还真的是有问题,咱是爷俩儿是父子,又不是邻居。”
“哼,邻里邻居的还天天打个招呼呢,你倒好,见天儿的找不着人,还不如邻居呢。哦,对了,小果呢,最近怎么怎么不见这孩子来了?”陈冼冰板着脸,声音略微有些僵硬。
说到田小果,陈盼的脸色变得有些挪揄,将自己尴尬的神色小心地掩藏了起来,“哦,她啊,她最近挺忙的。”
“既然说到了这里,我和你妈都已经商量过好几次了,改天要是有时间的话,叫上你和小果来一起吃顿饭,既然你们都已经处了这么长时间的对象了,也应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你们的婚事也应该考虑考虑了。”
“爸,这个不急吧,我们还年轻,等再过几年再说。”
对于这份感情,陈盼现在并没有多少的信心,热恋时的激情渐渐地褪去,理智的他们不得不面对重重阻隔,他不是对自己没信心,也不是对田小果没信心,他希望两人真正的能够消除这些阻隔和隔阂,真正地在一起,到时候再谈及这些也不迟。
陈冼冰看到陈盼的态度有些犹豫,却当根本就没有看见,而是接着劝慰着。
“作为一个男人的标志就是成家立业,你看看你现在,家未成,业未立,天天的不知道在外面瞎跑着不务正业。”陈冼冰的眼睛瞟向了正在烧菜的妻子,接着说道:“等你结婚了,我和你妈也就算是了了一个心愿了吧。等你们再生个孩子,你妈妈还能帮你带带孩子。”
“爸,说这个还有点儿早吧?”陈盼眼神闪烁,“我们岁数还小,而且最近河上还挺忙的,而且小果也希望能够晚一点儿结婚,至于要孩子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提的话是不是有些太早了呢?况且,我还要……”
“说了这么一堆的废话,完全就是两个字:逃避!我看你就是在逃避责任!”
陈冼冰硬生生地打断了陈盼的话,说到工作的事情,陈冼冰就特别来气,本来陈盼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但他却放弃了这些机会跑到一个又脏又累的河湖管理处工作。
而且自己都已经拉下了脸面去替陈盼谋个轻松一点的工作,但是却因为陈盼不同意而不了了之,自己在建设局梁局长那里更是抬不起头来,顺带着就连方为民也得罪上了,现在想想,自己有些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陈冼冰的心里面更加地窝火了,已经被他压下去的火气又再一次地点燃了起来。
陈冼冰目光死死地锁着自己的儿子,
“我给你安排好了工作,你不愿意,行,那就听你的。现在我和你妈让你和小果早点儿结婚,你也不同意,小果哪里不好,知书达礼又重情重义,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不成?”不知不觉,陈冼冰又开始了老生常谈,而且又是旧事重提。
连带着他说话的语气也是越来越高,陈冼冰的嗓门提高了起来,更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道:“陈盼,我和你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你知道你这样做是什么吗?没担当,完全就是不想承担责任!”
陈冼冰越说越激动,蹭地站了起来,更是指着陈盼的鼻子训斥了起来。
陈盼没有反驳,也无法反驳,他有他的苦衷,他知道此时自己的父亲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的话,相反,他也只能再一次地选择躲避,至少他觉得父亲应该先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