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宫在加封世子时都会进行考察,如果这个人品性不好,即使城主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无极宫也不会对其加封。如果继承人并不拥护无极宫,无极宫还会想办法除掉他,扶持其他继承人或将分家扶持为新的宗家。
对无极宫的税属城和政属城来说,风云大会是一个契机。
无极宫的封爵授勋仪式和人事调整在每年的十一月,想要敕封世子的城主需要在九月之前上交奏表。,但无极宫风云大会在九月召开,为期一个月,此时会抽调各地方的无影和无常回无极城协防,因此负责考察世子的无影不仅数量减少,还会因为公务缠身而无暇分身,非常容易蒙混过去。
正是基于这种默契,几乎所有的城主都会选择在风云大会召开期间上表奏请。虽然有过人提议让各城城主不能在风云大会期间奏请此事,但无极宫终究是500城的无极宫,哪个城池没有私心呢?
陈氏也想借此机会让赵城主奏请赵卓睿为明仁世子。错过了这一年,下一次风云大会时,赵卓勇便已加冠,孙家必定会大做文章,事情就变得麻烦起来。
虽然赵城主拒绝了此事,但事情还是传到了赵卓勇那里。还未等赵卓勇反应,赵城主便病了,一病不起。
“听说前几日你想让父亲奏请册封三弟为明仁世子,父亲拒绝了你,这才几日,父亲便不醒人世。”赵卓勇站在场中,大声说道,“我看想做城主的是你吧!”
陈氏立刻站起身来,指着赵卓勇的鼻子,“妖言惑众,胡说八道。”转身跪在白发老头身前,抽泣道,“叔父,您可要为儿媳作主啊,儿媳这些年,安分守已,相夫教子,不敢有半点疏忽。二少爷竟然说城主的病是儿媳所为,这可是弑夫大罪,儿媳可担不起。”
一旁的分家家主和两个司长也站起来,向赵老爷子为陈氏说情。赵老爷子是上一届的大分家家主,也是赵城主的二叔,因为赵城主独苗一个,所以分家由各分家的长子继承,二分家的上一任家主已经在五年前过世了,所以族中有份量的长者只剩下这位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缓缓睁开眼睛,用手轻轻扶起陈氏,陈氏立在一旁,用手帕轻抹着眼角。
赵老爷子缓缓说道,“卓贤,你是长子,这件事你怎么看?”
赵卓贤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中央,行礼后,说道,“回叔祖,父亲昏迷一事确实蹊跷,然此事仍需调查,不能定论。眼下风云大会召开在即,选出主事之人最为紧要。”
“谁来主事?”赵老爷子又问?
“事关重大,当由叔祖父决定。”赵卓贤回道。
“你是长子,平阔素日里对你也夸赞有加,如今你已成家,也该替平阔分分忧了。”赵老爷子说道。
赵卓贤赶紧跪下,说道,“叔祖父见谅,近日来,孙儿的腿疾又重了,风云大会事关赵丘体面,孙儿不能以一己之私坏了赵丘的名声。”
赵卓贤十八岁那年被赵卓勇拉着去骑马,从马上摔了下来,从此落下了腿疾,不仅走路一瘸一拐,阴天雨天还会发痒作痛,时常要进行药浴。
“什么名声不名声,昔年,宇皇季旸身有恶疽,面有胎痕,但爱民如子,在位七十二年,天下人皆以歌颂之,以庙敬之。你难道比宇皇还尊贵吗?”
赵卓贤伏在地面,不语。陈氏在一旁脸色愈发不好。
一旁的大分家家主赵平苍插话道,“爹,卓贤从未参与过这等大事,经验不足,不如让大嫂主理,卓贤卓勇从旁协助。”
赵老爷子点了点头,问道,“大媳妇觉得如何?”
陈氏低头说道,“儿媳觉得,还是让两位分家的叔叔去主理为好。”
两位分家家主连忙推辞,赵老爷子摆了摆手,“赵丘是你们宗家的,自己的事情还要自己解决,老夫累了,事就这么定了,平苍,扶为父回去。”
赵平苍立刻上前,向陈氏行了礼,将赵老爷子扶走了。
陈氏行了礼后,便转身进了后院。
赵卓勇看着退到一旁的赵卓贤,满眼的鄙夷,正好老爷子走到跟前,正欲说话,被赵平苍摆手拦住了。
陈氏主理是铁板定钉的事情,即使不请赵老爷子来,赵丘的事务还是会落到陈氏手中。但不管她是陈家人还是孙家人,赵丘城只会姓赵。
四月初一晚,晴空无月,但赵丘城灯火璀璨,北城尤其热闹,因为闻涛书院内正举行着风云大会玄武宴。
闻涛书院即是赵丘城文试的所在地,因为文试期间要清场戒严,所以百姓是无法看到文试过程的,而且文试成绩要到最后一天才知道,所以在百姓心中,所谓的风云大会更多的是指南城的武试。
石雨刚进到闻涛书院非常兴奋,但搭讪一圈后,竟失落起来。
原来,各城的弟子要么来自各个武馆或学堂,要么出身官学。但石城降为县后,武馆和学堂接连倒闭,官学也难以为继,便全部取消了,只有几个私塾。无论是武馆、学堂还是官学都有自己的服饰和纹饰,很好识别。石雨一身素衣,显然是个穷家小子,自然没有人愿意理睬。
杨楚以陪侍的名义跟着来了玄武宴,两个人的座位在西南角里,只见石雨晃了一圈后,无精打采地回到座位。
“是谁惹贤弟不高兴,为兄去帮你会会他。”杨楚打趣道。
石雨摇摇头,看着前面形形色色的人,似有所思。
杨楚立刻便会意了,他6岁去了南疆,那里的人皮肤黝黑,脸上、身上还有各种纹饰,与中原人差别甚大,当时他大概也是这种心情,自己在这群人中就像一个特例,与之格格不入。
“我听说无极宫玄武院院长曾养过一头灰色的五彩斑髦,寻常人见这样的斑髦当弃如敝履,而玄武院院长却爱之如子。宙皇桦曾问他为什么?玄武院院长回答说,这头五彩斑髦虽然不够光鲜,但入夜无影,迅猛如虎,曾在暗夜潜行千里,救他于危难之中。那些五彩斑髦虽然光鲜夺目,侍宠而骄,倦怠失性,哪里还知道自己曾经是只猛兽了。”杨楚娓娓讲来。
石雨闻言,眼中燃起光华,端起茶杯,“谢兄长指点。”一饮而尽。
不多时,一个掌事开始清场,所有人入座。
玄武宴由赵卓贤和赵卓勇主持,赵卓贤坐在主座上,赵卓勇坐在东侧,西侧坐着赵平苍的大儿子赵卓安。
宴会总共有三个环节,先是致辞,敬天地和三皇,简单介绍一下赵丘城,接着是宣读风云大会的流程和规则,最后是表演。
杨楚对致辞和宣读规则自然是不敢兴趣的,这宴会上也没有酒,正一万个后悔来参加这个宴会,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溜了,表演便开始了。
玄武宴的表演由城主府负责,而朱雀宴的表演节目则是向各学堂、武馆和官学征集来的。学堂、武馆和官学的表演多是舞文弄墨、舞刀弄枪,玄武宴才真正是载歌载舞。
两段舞毕,场间已是热闹非凡,杨楚更加遗憾没有偷偷带罐酒来,借以助兴。接下来的节目是剑舞,表演的是赵卓勇的两名剑士。
两名剑士时而独自起舞,相映成趣,时而剑影交织,相得益彰。但杨楚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十几招下来,杨楚终于察觉到,其中一名剑士的剑似有所指,指向的正是赵卓贤。只见赵卓贤的脸色苍白,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杨楚离赵卓贤太远,一旦剑士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根本来不及救赵卓贤。
杨楚时常怪自己的乌鸦嘴,想什么来什么。那剑士突然一道剑气刺向赵卓贤面前的茶杯,将茶杯挑在剑尖,又抛向空中,茶杯坠在剑尖,竟未漏一滴茶。底下一片喝彩,然而杨楚看得清楚,那道剑气看似轻盈,却有四两拨千斤之力,赵卓贤一定是被剑气伤了。
几息之间,赵卓贤瘫坐在案前,旁边的仆人赶忙上前扶住赵卓贤,赵卓勇在旁边把玩着酒杯,不屑地说道,“大少爷身体不适,你们送他回府里休息。”
赵卓安向一旁的仆人示意了一下,赵卓贤在仆人的搀扶下离席回府。
山雨欲来风满楼,杨楚看着空荡荡地主座,内心泛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