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晚,赵丘城城主府内。
两队士兵在赵卓勇的命令下欲拿下陈玉如,紫雨拔剑护在其侧,陈玉如身后的府兵也拔出剑来,场上剑拔驽张,一触即发。
孙隳偶然看到了站于墙上穿着无影服饰的马宽和石雨,大喜,正好解当下之难,扬声说道,“无影上差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做个见证?”
众人闻言,都往孙隳施礼的方向看去,但见两名穿着无影服饰,戴着无影面具的人赫然站在墙头上,只不过夜色漆黑,又是角落,并不显眼。
不得已,马宽和石雨这两个假无影跃入院中。
赵卓勇见到无影,立刻紧张起来,浑身颤抖,挣扎着蜷缩进狭小的竹椅上,抱着头,喃喃道,“上差饶命,上差饶命。”
孙隳赶紧按住赵卓勇,用力抚理着他的后背,好言安抚。
石雨见到赵卓勇如此,着实吓了一跳,好在马宽按住了他。
陈玉如看着赵卓勇的狼狈样,心中一时畅快。既然无影已经到了,此事也该有个说法。
陈玉如说道,“两位上差,赵卓勇声称是你们下令让他们查案,可有此事?”
马宽心中虽想把陈玉如千刀万剐,此时却不是时机,哑声说道,“确有此事。”
陈玉如说道,“二位上差可带了谕令的备份?”
马宽回道,“备份在上使手中。”
“哦?”陈玉如狐疑道,“哪位上使?”
向云岚既死,哪里又冒出来个上使?
马宽顿了顿,说道,“上使身份尊贵,不可说。”
这边正说着话,旁边的赵卓勇受惊过度,喊道,“快将那个老妖婆抓起来,抓起来。”
对峙的士兵闻听,向前靠近,陈玉如向陈先河身边靠了靠。
石城事件后,陈先河虽然续上了筋脉,但真元已经无法在四肢上正常运行,走路也有些跛,故而一直坐在轮椅上。
陈先河缓缓睁开老眼,眼中的沧桑如经过一个世纪一样。“二位上差为何身上杀气这么重?”陈先河缓缓说道。
马宽和石雨身上始终都有杀气,赵卓勇也是感受到了这股杀气,吓得缩头缩尾,六神无主。
陈先河用指轻轻弹了弹轮椅,从轮椅的两个扶手中各飞出一条银白色锁链,袭向马宽和石雨的腹部。石雨出剑阻挡,马宽手中射出一柄短刃,撞开锁链。
孙隳之前看着两个无影的背影总觉得有些熟悉,见到石雨拔剑后,猛然醒悟,这是石雨的剑,当时孙隳还看过,说这把剑是一把绝世好剑。
石雨怎么穿上无影的衣服了?
又见陈先河的轮椅的下部两角也飞出两条银色锁链,接势而上,先前的两条锁链回势而攻。四条锁链像四条银蛇一般,在空中狂舞不止,马宽尚且勉力应付,石雨却是节节败退,不多时,便被一条锁链缠住腿,马宽见此,遇上前相助,分神之际,破绽百出,也被锁链缚住了腿。
势倒如山崩,很快,马宽和石雨便被两条锁链缚得严实,向陈先河处拉去。
陈先河只要施展荧惑之术,便能知道无影到底下没下令搜查城主府,甚至还能问出一些别的事情来。但荧惑之术需要近距离施展。
眼见着马宽和石雨要被拉至近前,从空中飞来数十道黑影,龙牙戴着面具打头,但未穿无影服饰,其后跟着四名左青鸟和数十名右青鸟。只见两名左青鸟,手执长鞭,各拉住马宽和石雨,龙牙轰然一掌,震松了银色锁链,两名左青鸟顺势将马宽和石雨拉了回来。
龙牙快速看了一眼两人的伤势,确认并无大碍。
陈玉如从未见过龙牙,更不知渝安分舵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左青鸟既然听命于他,一定是银月级别以上的。陈玉如悄声附在陈先河耳边,将此事陈明。
陈先河问道,“上差既然不是渝安分舵的常任无影使,请出示无极诏令。”
龙牙转身问道,“找到人了吗?”
孙隳俯身施礼道,“回上差,尚未找到。”
赵卓勇更怕了,恨不能缩进竹子里去,支支吾吾道,“灵皇在他们手上,上差饶命,上差饶命。”
龙牙清楚,自下午开始,赵丘城内就不太平,四处生事,北门的火到现在还映天红,必是陈家从中作祟,目的就是浑水摸鱼,调动孙家的驻城守兵,寻找破绽,将灵皇偷偷运出去。
既然没有搜到,灵皇应该确实不在城主府了。龙牙下午便将无影派到城墙各处盯着,到晚上也没有收到任何情报,着实不知道陈玉如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龙牙沉声说道,“大夫人,昨天早上,你的人从一名黑衣人手中劫走一位少年,可有此事?”
陈玉如尖声喊道,“荒谬,妾身一向安分守己,恪守妇德,怎会做这种蝇鼠之事,是哪个狗东西将屎盆子往我一个妇道人家头上扣……”陈玉如扯开嗓子就开始骂,全然没有大家闺秀,名门小姐的风范。
陈玉如这边骂着,有几名右青鸟匆匆跑了进来,在龙牙边上,低声禀报,赵丘城东城门,北城门和西城门都被打开了。
东城门是被聚拢的人强行打开的,一时间,人们蜂拥而出,场面一度失控。北城门是城门楼失火后,屋架坍塌落在了城外,不断堆积的炭火将城门给烧毁了。
西城城门是被炸开的。孙同虎听说赵卓勇独自带兵围了城主府,担心赵卓勇的安危,便往城主府赶去,走后不久,陈立汉便命人用炸药将城门给炸了,士兵们虽然阻拦,但却不是夜鹰的对手,连城墙都跟着出现了裂缝,上方的城门楼险些给震塌了。
于是,金马车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赵丘城,惧怕瘟疫的人像浪潮一样涌出了赵丘城,北城门一带已是一片火海,只有城南难得还有一丝安宁。
如果一块玉藏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箱子中,无须多虑,但若这个箱子已经千疮百孔,那这块玉便朝不保夕了。
龙牙让孙隳传令城外士兵拦截西门涌出的人流,一队无影前去增援西门,另一队无影去北门增援,自己则带队去拦截金马车,陈家金马车遇山开山,遇水断水,可不是轻易拦得下的。临行前,又嘱咐马宽带着石雨赶快离开,留下了几名无影保护他俩。
无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陈玉如这面还未骂完,无影便散得差不多了。
陈玉如心知是陈立汉的主意灵验了,现下,无影和渝安驻军必定手忙脚乱,应接不暇。陈玉如放松下来,从陈先河身后走了出来,喝道,“上差都已经走了,你们还不撤兵?”
放松下来的当然不只陈玉如,还有赵卓勇。陈玉如是神归气海,宁息止虑,赵卓勇是六神归壳,气乱神癫。
回神后,赵卓勇更加恼火,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婆娘,才让他昨天受尽折磨,今天又在人前失态,喝道,“来人,给我杀了这个婆娘。”
陈玉如闻言,大惊失色,赶紧退回到陈先河的身后,紫雨在一旁怒斥,但军令如山,士兵们持着长矛不断向前,将陈先河、陈玉如和紫雨围在中间。
陈先河轻点轮椅,竟从前后各射出四条银色锁链,正如八蛇狂舞,士兵们不好近前,又听赵卓勇喊,“放箭!”
但见万千道冷箭自夜空中飞来,密密麻麻,如夏日骤雨,陈玉如身后的府兵见势往后退,陈玉如也在紫雨的掩护下退入中堂。
看着陈玉如要逃,赵卓勇喝令,士兵们像浪潮一样,向中堂挺进,箭雨随即而停,然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银蛇封路,莫敢从前。
“废物,都是废物。”赵卓勇站在竹椅上,红着眼睛,怒斥道,看向身边的两名副将,说道,“你们给我上。”
两名副将本是保护赵卓勇的,如果他俩也跟着上了,赵卓勇就完全没有保护,像一枚裸露在石地上的鸡蛋,但凡一个飞沙走石,都将是致命的。
正在这时,孙~赶了过来,看见场间乱作一团,大吼道,“住手!”
赵卓勇还在竹椅上吼个不停,孙~一把将赵卓勇拉了下来,于其颈部给了一掌刀,赵卓勇登时昏了过去。
几名副将迅速维持秩序,士兵们慢慢退回到了两侧。
却听见后院几声惨叫,是陈玉如和紫雨。
孙~暗叫不好,赶紧跑向后院,但见陈玉如已经躺在了一片血泊之中,浑身是伤,已然无气,紫雨身受重伤,倒在地上,看着陈玉如,却是说不出话来,眼泪直流。
但后院却未见有别人。
孙~召来后院叮梢的士兵,士兵回道,是两名无影打扮的人暗中埋伏,击杀了陈玉如,其中一人被紫雨打伤,昏迷不醒,后来又出现了几名无影,将人带走了。
正是:飞箭无情化骤雨,银蛇有灵似妖姬。血**子狂且怒,沧桑老木安如堤。雨歇又见长矛聚,丫鬟急护女主离。千难万险脱狼口,却逢二虎把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