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声又道:“不错,若不是你救我回来,你家孙女何至于如此生气?”
陈三虎原以为这少年会说出什么出奇话语,却不想他竟是这样的考虑,便摇头笑了笑,道:“要是这样,那便随她去吧!”
少年见陈三虎这随意释然的模样,与刚才左手打右手的景象大不相同,不禁疑惑道:“为何?难道你不心疼自己的孙女?”
陈三虎又笑道:“我自是心疼孙女,放眼整个洪荒天地,也没人比我更心疼她了,但你是一条生命,一条鲜活的生命与我而言,远比一次心疼更为重要。”
顿了顿,又说:“何况我救你,也和救那些折翼的飞禽,断脚的走兽一样,只是老汉遇到了,就要伸手,否则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更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很不舒坦,偏生老汉又是最喜欢舒坦的人,哈哈…..,那就更不能放任不管了。”
听了陈三虎的话,少年心里仍是没有丝毫波动,脸上依旧死灰一片,没有生机。
但他说话,却又满含怨恨,道:“可你只顾自己舒坦,却教旁人难受。还说什么讲道理,难道这便是你们的道理?”
头发花白的陈三虎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这般固执,铁定了求死之心一般,当下也实在不知该如何劝他了,便道:“我也不知这是什么道理,更加不知你想听到什么道理?就像香儿所说,你只道自己生而悲苦,好像吃尽了天下苦厄,却不想这茫茫洪荒大地,比你更加悲苦的人比比皆是,又有谁曾幸运的躲过了?人活着,本就不易,更何况你还年轻,那就更要好好珍惜,但我想不到你竟如此浪费生命,实在可惜!”
陈三虎一声三叹,啧啧摇头,转身便要走,却听少年忽然又道:“我的命,自血液里便受人唾弃,丢就丢了,有什么可惜?”
陈三虎回头一看,只见少年说这话时,眼神寒彻,凶意十足,也不像回心转意的样子,不由再次发出一声惋叹,失望的朝着屋外走去。
眼见陈三虎快要走出门外时,少年忽然开口又道:“快把我送回原来的地方去,此后是生是死,全凭这洪荒天意,与你们无关!”
老汉止住脚步,一时难以抉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然而就在这时,那由几根原木拼接而成的木门忽然被人拉开,接着便见阿香一脸冷峻的走了进来。
此时的阿香衣袖倒卷,露着两条洁白的玉臂。
她刚才其实并非是出去生闷气,而是把爷爷新猎获的兽皮绷在架子上,拿到屋角晾晒,以便换钱,也因此,她的手上还沾了一些血迹。
阿香如此模样走进屋来,对少年也没有好脸色道:“行,要我们送你到原来的地方却也容易,只不过我爷爷年纪大了,我又背你不动,路程也远,所以这一趟,我们收一百金。另外,你在我家住了十五天,每天租金是一金,你还得再给我们十五金;还有你身上的这些药包,换洗的纱布,喝下去的汤药,以及爷爷每日给你包扎伤口的劳务,我细细算下来,得有一千金,所以你还得给我们一千金,这些都计算下来,你总共要付给我们一千一百一十五金。你若现在便将这些都付清了,我和爷爷马上将你背到原来的地方,如若不然,就是把你卖了,给人去当牛做马,也得先把钱还了,到那时候,你是死是活,自然与我们无关,至于这什么洪荒天意的,我从来不信。”
一进门的阿香,言之凿凿的便说了这番话,只把陈三虎也听得懵了,同时更让眼神空洞的少年感到诧异。
“一千一百一十五金?”
他眉心紧皱,言语已是有些发颤,显然对眼前这少女的突然计较,始料不及。
阿香一脸肃穆的又道:“不错,你既然已是深谙世故的大人了,肯定也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若是不信,我便只有算给你看,你听好了。我这屋子虽是老旧,却并不破败,足够为你遮风挡雨,躲避这漫天黄沙,所以每日一金,物有所值;另外我爷爷年纪大,照顾人自然吃力,但他依然还是夜以继日的照看你,一共照看了十五日,所以这十五日共收你一百金,并不为过;至于那些药包和汤药,就更是弥足珍贵,是我和爷爷半年来好不容易收集采摘的,现在却被你用得一点不剩,所以收你八百金,也不为过;再加上爷爷在风沙之中将你辛苦背回,也收一白金,现在你又要让爷爷把你背回原地,辛苦程度与之前相当,自然还是一百金,所以共计你要付给我们一千一百一十五金。你是打算现在就给,还是身上没有?准备以后再给?”
那少年听完这话,却是嗤声一笑,不屑道:“真不知你在说什么?”
阿香也是冷声又道:“你不用知道我再说什么,你只需要听清楚就行了。实话告诉你,我和爷爷是靠打猎为生,在这漫天飞沙之地苦熬半载,也只是为了赚些小钱。所以对这些利益什么的,我自然是要多加计较。你也别以为我是想用这个法子劝你活下来,我只希望你把钱付了,到时候你是死是活,便与我们无关。倘若你现在就有钱给了,我和爷爷自会毫不犹豫的将你送还原地,绝不再留你,更不会在救你。”
少年人听这阿香话语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可他既已决心求死,又岂会在意这些,便道:“我一个将死之人,你说什么也与我无益了。”
阿香一听,不由呵呵一笑,极具嘲讽滋味,道:“我还当是个什么大人呢,不想原来也是个泼皮无赖,倒也真让人瞧得起,哼!”
冷哼一声,阿香更是不屑的朝着少年之人一瞥,似乎遇见一坨大粪般,嗤之以鼻,赶紧转身背离开去。
少年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七尺男儿,被一个女子这般贬谪嘲讽,自然是受不了这种折辱,便瞪着阿香离去的背影,怒道:“你说谁是泼皮无赖?”
阿香脚步一定,回过头来,眉眼漠然道:“这屋里一共就只三个人,我自不会说爷爷,更不会说自己,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少年忽然感觉脸上一阵剧痛,知道是自己的脸抽搐起来。
他不由伸手摸了摸腮帮,一边恶狠狠的看着阿香,考虑着说句什么话替自己找回面子,但苦虑半天,只空有满腔怒气,却怎么也找不到宣泄的话语,最后憋了半晌,才不由自主的回了一句:“你才是泼皮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