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要买单,被花花直接拒绝了。
“我叫你是过来吃饭的,不是买单的。”
走出饭醉,街面的行人已经不多了。“我送你回家吧?”我对花花说。
“算了,今天你没有送二丫,也不必送我。”
我不知道花花为什么总是揪着我没有送二丫回家不放,但是我也没有反击,花花的性格就是你越反击她越来劲,你不反击,她慢慢就泄气了。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看着花花上车走远后,自己才默默朝地铁走去。果壳里就在地跌2号线东安湖站边上,新驿村离地铁2号线广场站不过百米。
我决定坐地铁回去。我喜欢地下和夜晚,像可以逃避现实一样。
应该快临近地铁收班了吧,无论是站内的工作人员,还是车厢里的乘客都不算多。
我一个人站了一节车厢。
是的,哪怕车厢空无一人,我也只是找了一个有小窗的角落,拉着扶手,站在那里。双眼盯着窗外,看着列车穿梭隧道时候的黑暗。
除了黑暗,我什么也看不见。但仿佛,又看到了四戒,想起了我们四个的逗比青春。
2000年9月1日,我第一次见到四戒。那一天,我正式成为一名小学六年级的学生。
嘈杂的教室在班主任领着一个同龄男生进入后安静下来。
“恭喜大家升入小学六年级。同时,今天还有一位新同学加入我们,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新同学。”
班主任老师指着站在他身边的小男生,对我们说到。
教室里稀稀拉拉响起了一点掌声。
鼓掌的人不包括我,因为我正忙着抄暑假作业。这一幕没有被老师发现,但是被四戒注意到了。
我们成了好朋友之后,他给我讲过这个细节,我表示完全没有印象。四戒说,你当时坐在教室第一排,就在我眼前,但没有鼓掌,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说好吧,你打我呀。
然后,四戒就给了我一拳。“我从来不会拒绝别人如此奇葩的要求。”
四戒有一点说的是对的。我当时确实坐在教室中间第一排。不是因为我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可以享受好座位。也不是因为我的父母给老师包红包了,老师安排我坐第一排。
真正的原因是我还没有开始二次发育。
这样说会稍显委婉和含蓄,直接一点就是我当时很矮,一米四。
那个年代,学生的座位排列组合没有学霸区、休闲娱乐区、养老区之分。我记得当时唯一遵循的原则便是:男女搭配、前低后高。
虽然身体还未二次发育,但情窦已经初开。当时,我已经有暗恋的女同学了。就是二丫,她坐在我的身后。
根据前面提到的原则,你们可以推断出她比我高那么一点。
是的,只是一点点,我模糊的记忆里一直是这样写的。
那个时候,同学之间互相起很多外号,但二丫坚持叫我海尔兄弟。
我问她是不是觉得我像海尔兄弟一样勇敢,可以乘风破浪。
她说不是,你只是和他们在身高上比较一致。
我说还有一点非常一致,她问是什么,我说我也穿三角内裤。
然后,她就会骂我流氓,再给我后背一拳。
对于二丫的埋汰,我并不生气,因为我相信我会长高,长到比她高。
我还要娶她,让她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来看,我的这些想法有的确实实现了,比如我要长到比她高。有的可能实现了,比如她成了这个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有的永远实现不了了,比如我要娶她。
对于二丫的埋汰并不在意,还有一个原因,我经常从电视剧里听到一句话,“一个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个女人”。
我相信,她就是那个女人,因为她就在我身后。
至少,小学那几年是的。因为,我抄的正是她的作业。
“下面请新同学作自我介绍。”
掌声结束后,老师让四戒作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秦朗,很高兴来到实验小学,和大家一起学习。”
我抬头看了一眼新同学,他的头发上有锃亮的发油。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他给头发打油。等到和四戒慢慢熟络起来,我便问他,你为什么没有再打发油。
四戒告诉我,那不叫发油,叫摩丝。至于为什么没有再打,他没有明说,只是说不想了。
“学生应该有学生的样子,打摩丝不是学生该有的样子。”
四戒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时候,胸前的红领巾并没有随风飘扬。
哪怕成年以后,四戒的生意做得很大,经常出入高端会所,但他从不给头发打油,只是把皮鞋刷得锃亮。
秦朗,多么阳光的名字。他的爸妈应该是个文化人,最不济也有高中学历,我想。
“秦朗,你就坐王大春同学旁边吧。”
说着,班主任老师指了指我旁边的空位。
听到我的名字,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当时会推断四戒的爸妈很有文化,最次也是高中学历。
我的爸妈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小学都没有毕业。
在我们当地,插秧季叫大春,种麦季叫小春。我是插秧季出生的,所以我叫大春。我爸姓王,所以我叫王大春,跟隔壁邻居没有关系。
我旁边本来是有一位同桌的,是花花,比我还矮,估计不到一米四。
她和我不一样,她不需要为身高发愁,因为她留级了。
这样,旁边的座位自然空下来了。
在我模糊的记忆里,当时的四戒大概已有一米六,明显不符合坐第一排的要求。一向崇尚公平正义、公正廉明的我并没有站起来挑战老师的权威,因为老师已经让我站起来了。
“王大春,你又在抄作业。你给我站起来!”
后来,四戒告诉我,说那是报应。因为我没有鼓掌欢迎他,所以遭到了报应。
花花的留级和四戒的转入,让我结束了和女生同桌的日子。在青春懵懂的季节,女同桌会跟你划下三八线,拉起防护网。
那些,都是童年生活里纯真的记忆,跟下流无关。
多年后,我们在四戒和二丫的婚礼上,花花穿着伴娘的花裙时,要不是她男朋友也在,我肯定会直接问她,是不是去韩国填充了。
四戒在我旁边的座位坐下来。我被班主任老师叫到讲台上站着。这一次,我有看到四戒偷偷地鼓掌。
后来,四戒否认自己当时鼓过掌。一如我否认我当时没有鼓掌欢迎他一样。俱往矣。每个人都会记住对自己有益的部分,就像留下的历史一样。
……
和四戒同桌后,我的生活开始偏离原来的方向。
对于老师勤能补拙、笨鸟先飞的理论,我开始产生质疑。
四戒很聪明,聪明到上课不用听讲,考试也能轻松满分的地步。
我问过他为什么,他告诉我一个词语,基因。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基因是什么,还傻傻地问他,可不可以借给我一点。
四戒当时就说,以后借给你儿子吧,借给你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