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两个怪人
郑军被布蒙上眼睛,他的五指急雨般划过琴弦。就在这一起一落中,他收住了弦。
花球掷到一个“病人”手里,同学们欢呼他的名字。“马拉多纳,出来抽签。”
他就是乔嘴里的三巨头之一,此时的他真有些僵尸的感觉,他的头发打了卷,好久就没有收拾,显的蓬蓬松松,他一直都伏在桌子上,像个垂死的病人,那花球是掷到他面前,碰到了他的眼。
他睁开眼的瞬间,让人感到像沉睡百年的睡狮。花球在他面前格外耀眼,像扎伤他的眼睛,他坐起身。眼皮还不停地眨动,虽然他一直没有关注会场的变化,但他却没有成局外人,他是在用耳朵和同学们接触。
他站起身,许巍递过竹筒,他抽了一签,交给许巍,许巍大声念出来上面的文字。
“听说你的歌声像百灵鸟一样动听,你能为大家演唱一首歌儿吗?”
同学们听了这个题目,禁不住哄堂大笑起来,马拉多纳的嗓子比骆扬敲的盆的声音好听不到哪,让他唱歌,那不是难为他吗?如果那歌是足球,让他用脚踢出来一定精彩——但那是不可能的。
马拉多纳听到这个题目,也不禁犯了愁来,但他没有拒绝这个题目,他清了清嗓子,向四周环绕式一圈,低沉道:“你们真想听我唱歌吗,我唱歌,你们得有思想准备着,就别怕我把你们的耳朵震聋啦,啊啊啊……”
他清了一下嗓子,顿时有一女同学站起来,反对起来。
“别让他唱了,让他换一个吧。”女同学要求让他重新抽个签儿,大家一看,马上乐了,那女同学就是祁艳。
“不行,这是规矩,不能耍赖,不能高特殊化。”乔也站起来,第一个反对,他是最喜欢挑事的人,哪能错过了好戏呀。
“死乔,你就坏心眼儿吧。”
“哎……祁大小姐,我可没得罪你呀。”乔被祁艳瞪了一眼,吓得赶紧求饶,他不敢直呼她小辣椒。如果说冷美人给人的感觉是冷若冰霜,那么祁艳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火辣,她火起来,不仅让你脸红脖子粗,而且让你从里到外辣的透心凉。
记得还是上小学那时候,有一年省里在晓水中学大操场开全省中小学生运动会,学校在开幕式要弄一个武术表演节目,当时祁艳和乔是同学,被抽到了。表演服是一套白衣服白裤子,大家掏钱,统一做的。有的家长就不乐意了,闹起来,乔的父亲是个伤残人,带头找评理。他说每人20元钱做个白衬衫还能穿,白裤子那以后怎么穿呀,太浪费。再说家里孩子多,一时拿不出来,要求救济。这下可难为乔了,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不禁哭起鼻子来。
“差多少,我有压岁钱,给你填。”祁艳家庭条件好些,看着乔为这事就哭鼻子。“瞅你那熊样,别哭了。”
“我怎么摊上这样的家庭,有一个这样的爹呀。”乔那时就特别羡慕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双职工也比他们家庭条件好。
乔交了那服装钱,也参加了那一次大规模演出,还有一张他的照片,听说登在当时的一个画报上了,特别帅气。后来乔的父亲把那钱还给了祁艳,他怎么能让祁艳出这钱了。
这件事后,祁艳在乔的眼里就是公主和大小姐,他特别愿意和祁艳在一起,编着花样哄她开心,逗她乐,可是他渐渐发现祁艳对马拉多纳有意思。乔心里有过酸溜溜的失意,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和马拉多纳也是好朋友,自己个人条件比起他差多了。要个头,没个头,要模样,没人家帅,要才能,人家是市球队,自己啥也不是。再说一想到他们两家关系,还有身份地位门当户对,乔也就把自己内心的那份感情收藏起来。他发誓暗暗保护祁艳,不让她受一点欺负和委屈。
乔对祁艳接着说。“我只是说马拉多纳了,你着什么急吗?”
“不过马拉多纳的嗓子,真是有点儿对不住听众。哎,要是祁大小姐,你要能和他合唱一首《回娘家》,那准能动听些,大家说行不行呀。”
“死乔,你就出馊主意吧。”
“祁大小姐呀,我这是帮你呀!”乔又冲着马拉多纳使眼色说:“马拉多纳,你可不要破锣嗓子,吓跑了新娘子呦。”
“死乔,看我,撕破你的嘴。”
祁艳离开座位,向乔奔来。乔急忙大声宣布:“快快鼓掌,欢迎男女二重唱《回娘家》,表演者祁大小姐,马拉多纳,哎呦……”
他的胳膊被祁艳重重的拧了一下,疼的叫起来,最后叫出:“郑军快点奏乐,快点。”
好半天回娘家的前奏才奏了出来——郑军得需要先解开蒙眼的布。
和着吉他声,祁艳也没有退缩,站定好,马拉多纳也被大家请出座位,推到祁艳身边,站好。祁艳脆亮的歌喉,婉转抛出,像掷在空中的彩绸,字字透着缠绵和纯真,让同学们禁不住鼓起掌声合起拍来。
“风吹着杨柳,刷啦啦,小河的水流,哗啦啦。谁家的媳妇儿,她走呀走的忙,原来她要回娘家。”
祁艳很快唱完一段儿,接下马拉多纳唱来。
“一阵风儿刮,一阵云儿过,眼看着山中就要把雨下,躲又……”
马拉多纳突然卡住了嗓子一样,唱不出声来了,他哪里是唱歌,简直是念台词。祁艳见他念台词都念不下来,不禁小声说他:“真笨。”
“我本来就唱不来嘛。”马拉多纳委屈道。他在祁艳面前就像个听话的小弟弟,还带点倔脾气。
“哎,你们小声嘀咕啥呢?不行,得重来一首,就来个《天仙配》吧,大家说行不行啊?”乔又拉起掌声。
祁艳不听乔瞎起哄,她推马拉多纳回到座位上。随后向大家说说:“不能耽误别人的精彩节目,同学们,别听乔瞎起哄,来,继续击鼓传花。”
祁艳平息了哄声,踩着鼓点儿回到自己的座位,她心里一阵跳动,总是不能静下来。她情不禁向马拉多纳丢了一眼,他仍然木头一样靠在椅上。她想到刚才为了他,自己竟然不顾一切冲上台去,她埋怨自己怎么那么冲动啊,怎么会对一个木头有了感情。他的眼睛,也许就是他的眼睛,盯她的一瞬间,让她心跳,让她冲动,让她感到甜蜜,让她感到脸很烫很烫。
军鼓声又是一阵起落,花球落到了诗人手里。他好像是故意不想放开那花球,就仿佛那花球是他脑海里稍纵即逝的灵感。他的手很用力,几乎要扯碎那花球。他的手在抖,他的眼睛望着捧到手里的花球,叫人很容易瞧出他的诗篇在他身体血液流动。
“诗人玩赖,得先罚他作诗。”
“等等,我认罚,嗯!”
听到“嗯”,同学们便知道他要咏诗了,不约而同静下来。
“献给祁艳艳小姐……”
听到这个名字,同学们不禁哄堂大笑。说诗人是不是犯相思病啊,要么就是发神经质了。祁艳一旁也弄的脸红红的,嗔道:“胡说些什么,臭嘴里吐不出象牙。”
虽然骂过了那帮调皮鬼地寻开心,可祁艳又暗忖:诗人是又犯那神经质了,当着这么多人面,给我献诗,他写的什么诗歌呀,不会是情诗吧?谅他也不敢。
诗人傻站着,用手试图压下哄笑声,嘴里辩解道:“你们别歪解……”哄笑声吵碎了他的声音,直到祁艳站出来,才听见他的话。
“你们别歪解呀,听我念完后,你们再评论。我之所以把诗献给她,就是因为她能够不随俗而笑,更重要,她是女孩儿。”
同学们还想笑,可被诗人的严肃面孔冻住面皮,他们只有两个眼珠子,来回摆动,互相致意,他们安静了下来。
只听见诗人“嗯”一声,大声念叨。
“献给祁艳艳小姐。”
——这回没有人笑出声来。
“我愿是一条小溪,
奔腾在深山峡谷间,
只要我的朋友,
是小溪里的一条鱼,
能自由自在在其中游弋。
我愿是一朵白云,
飘荡在无限的天空中,
只要我的朋友,
是天空中的一只飞鸟,
飞倦了,静静歇在我身上,
我愿是一座孤岛,
孤零零悬在清明的海洋中,
只要我的朋友,
是岛边停泊的小船,
能安全的避过海中的风暴。
我愿意是一片草地,
哪怕生长在死谭中,
只要我的朋友,
是草尖上的一滴甘露,
能在我的身上获得永生。
诗人嗓音异常洪亮,简直是吼出来的,诗中的缠绵曲意冲淡得荡然无存,使同学们颇深的感觉就是“只要我的朋友”的不停重复,不停的翻滚,不停的要鼓起浪簇,弄起海啸。
“你这写的什么呀?诗人。”乔问道。
乔的声音也变调了。他怎么听,都像首情诗,可是找不出情在何处。诗人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大家慢慢品,就知道了。”
“祁艳你听出什么了吗?”乔又问祁艳。
“只有傻瓜才听不出来呢。”祁艳故意羞辱他一句,她很清楚,让乔看出什么破绽,那就到大晴天,人人都得穿雨衣——他是风雨满城的制造者。
祁艳也暗自琢磨,这首诗写的什么意思。语言很通俗易懂,可是句语句连在一起,使寓意悠悠,找不出更通俗的语言说出来,——她瞅了眼诗人,见他招呼许巍,伸开大手,喊着抽签。她不好意思问他。
许巍打破了僵局,他走到诗人跟前,递上竹筒,诗人抽完签,许巍接过来,大声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