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今日是要比试海货,那王莺定不会放过......亲自挑选的机会。她原本料想是要去买新鲜的......可古代哪有冰箱什么的,连河里的鱼都得赶早去买,稍微晚些时候就不新鲜了,更何况海里的呢?
于是她昨日请了出宫令,今日来到集市买些新鲜蔬菜后,转头步入巷中,准备去采买些干的海货。跟随她的还有婉儿,以及两个负责充当苦力的侍卫。
当然,东方朔先生为什么在这里就另说了......昨日东方先生和王莺相谈甚欢,绝不是因为她单身的原因......而是他发现了另外一种讨好皇帝的方式。
按理来说,像东方先生这样才华横溢的文人,应该不至于使用这种手段才是......可东方先生自己也苦闷,他这些年不是没有献言献策,扪心自问,哪一条都是对大汉好处极大的。
可为什么皇帝就不听自己的呢?
皇帝不是傻子,王莺深知陛下是这个皇宫里最聪明的人......那为什么如此好的计策他不用呢?
空谈也。
大汉是一个情况复杂的国家......灭秦后,先皇又打败了西楚霸王,为了日后坐稳皇帝之位,他缓称王,广积粮......称王后,更是广封诸侯国,效仿周天子,以维持暂时的稳定。
因为......在天下大乱的秦朝末年,胡人,也就是匈奴南下......与其说亡秦者胡,倒不如说蒙恬被害后,守长城的五十万精兵群龙无首,秦国自己给了胡人这个机会。
而先皇逝去后,吕后执掌大权......这使得这个国家的政治色彩又丰富起来,其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就连今日的皇帝......那也是太后当初选定,暗中推波助澜登上皇位......在位多年,当傀儡发号施令的时候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样的条件下,皇帝如何能选用东方朔想要的......造福于万民的政策呢?要知道,民的对立面......那可是贵族。要想不损害贵族的利益,又保护人民的利益,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皇帝要冷落东方朔......因为太后的眼睛还没有瞎。但终有一日,皇帝会让她装聋作哑。而太后和她背后的窦家、李家可不会坐以待毙......值得一提的是,王恢向韩邪提及的流放蜀国的窦家人,太后看起来并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这也是为何会有两位侍卫跟着王莺出来,他们两都是太后那边的人......一方面是监视,另一方面就是护卫了。毕竟太后吩咐,这御厨大人可千万不能出事。
也正因为王莺,皇帝和太后不可调和的矛盾之间,终于出现了一个微妙的转机,可能连王莺自己都没意识到,但这件事确确实实在宫中发生了。
子夫娘娘和皇帝今日起床梳妆后,头一件事便是去拜会太后......寒暄两句后,几人便用了早饭。早饭吃过,皇帝便赶着去上朝,子夫则留下来陪太后。
太后望着她的肚子,小声问道:“可有动静?”
“我入宫不过月余,太后您太过着急了。”
“这倒是哀家的不是了。”
太后笑着,“如今太子、老三、平阳三个孩子都大了,平日都忙得很,我一个老人家......还是这宫里喜欢小孩子的。前些阵子李婕妤怀上,却又被某些人害没了......皇后呢又是个心软的人,对你们这些妃子都看得不紧。”
“今日哀家告诉你这些呢......一来是你要多加小心,这宫中事务繁多,既然每晚皇帝都在你那里,哀家就等着抱孩子。二来呢你也该多走动走动......顺便替哀家去看看李婕妤,她这伤也将养几个月,究竟是如何了?如果好的差不多,哀家也好给李家一个准信。”
她亲切地拉着子夫的手,慢慢说来,“还有一事。如今哀家年事已高,这眼睛却没瞎呢......你不是那什么妖妃,而是贤良的好妃子......你这样聪明的人,一定知道哀家在说什么,对吧?”
子夫点头,低眉顺眼道:“平阳公主派我入宫......本就是为了太后您老人家着想。如今外面的诸侯被陛下削了军队,正是不满的时候......公主想知道些陛下的心思,好替王爷打算。并且公主吩咐了,若是太后问起,一概如实回答。”
“那好。”
太后笑道,“皇帝陛下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思?”
“权。”
子夫吐出这个字,太后稍稍思量,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权力是一把双刃剑。皇帝如今外削诸侯,但凡是手握重兵者,全部调往北伐匈奴或西征大宛。内则伐朝臣,新党立,旧党退,要想在这股清洗的浪潮中生存下来,这些臣子就必须要展现自己的价值......而要想展现自己,就得踩着别人。
踩着贵族们上位......或者和贵族绑在一起,每个臣子都有着不同的选择。而那些最底层的士大夫,要么通过直接上书,要么通过官僚推举......以往后者被垄断的局面被打破了一个缺口,而这个缺口,正是以东方朔、主父偃为代表的一批人。
这些人直接上书皇帝,得到官阶......然后再推举他们身边的平民,皇帝一概给予官阶。这样的恩赐,很快就会笼络起一批新的势力。新的势力倾轧过朝堂,大地便会焕发出一片生机。
都是经历过痛苦,想做实事的底层士人。
至于董先生等人......独尊儒术,重农抑商,一切都是为了削除那些拥有反抗力的人。先统一思想,再权衡地位,有钱的商人居于末席,没钱的农民尊贵一等......这样一来,想从商人怀里掏钱可就简单多了,存钱罐不是......还是自动的。
这样一调整......皇帝要什么有什么。比如他想要兵,从诸侯国的军队里征调,然后清洗成自己的。又或者他想要银子,从那些地位低下的商人口袋掏便是。
权力终于是要落在他一人手中了。而他究竟要这些权力来做什么?就连子夫她也不知道。
“对了,王御厨她......哀家听说今日的菜是海货?”
“正是。她啊......”
王莺辗转间来到一口袋海胆前。
“不不不,老大爷,我不要那么多......我不是没钱!我只是觉得吃不完。”
“拿着姑娘,给你打折。就是吃不完也可以放着嘛......我这干海参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好吧,多少钱?”
“不贵,一百两银子。”
“什么???”
“没钱?”
老大爷摇身一变,顿时摸出一把菜刀......
“大爷,你不要这样......会死的很难看的。”
“死?小姑娘,今天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破喉咙!破喉咙!”
......
“传陛下口谕,御厨大人可随意征用长安城一切事物。”
东方朔笑眯眯从背后门口走入,侍卫鱼贯而入,王莺托着下巴:“都说了不要这样......很难看的。”
而后,王莺去看望了解忧,拉着她上了山,准备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挖蘑菇。
香菇到手,她二人心满意足,靠在山石上,漫无目的地聊起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