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瓦木和伊拉按照道长之意图,乔装成百姓模样,来找巴图。
蒙古大兵在襄阳城外共驻扎了大小十几个兵营。按照分属,有以蒙古人为主的蒙古军,有以隶属蒙古的各部胡人组成的探马赤军,有投降的大宋军队等。在蒙古眼里,蒙古军是最优秀的军队,汉军是最差的军队。因此在驻扎大军的安排上,蒙古军队都是驻扎在水草丰厚平坦的好地方,探马赤军略差,汉军则被随意安排。
巴图是个万户侯,有自己独立的大营,此事道长早就打听好了。
两人来到巴图的军营门口,守大门的蒙古士兵将两人拦住,问两人为何来到大营。阿瓦木告诉他,他听说巴图大人要找月里麻思,他知道月里麻思的消息,是来向将军报信的。守门的士兵不知道月里麻思是什么人,阿瓦木不得不将他从道长那儿听到的故事结结巴巴向守门军士讲了一遍,军士将信将疑,不过还是让两人在门口等着,他进去禀告。
两人在门口,看着强壮威猛的蒙古军士进进出出,都为宋军捏了一把汗。两人都深切感受到了灭国之痛,从感情上来说,都偏向大宋,希望大宋能够挡住这疯狂的蒙古人,也使得他们鬼方国复国有望。但是根据他们的了解到的情况,大宋一路溃败,蒙古兵越来越占据上风,宋蒙之战,恐怕大宋很难取胜。
两人略等了一会儿,看到刚刚询问他们的那个蒙古士兵,带着一个护卫模样的人走了出来。护卫对阿瓦木两人又是进行了一番盘问,面对这个护卫,阿瓦木则对他讲了自己救助一个身负重伤的月里麻思手下的故事。
护卫让阿瓦木把那封信拿出来,他仔细看了看,显然不敢确定此事的真伪。他让守门军士对阿瓦木和伊拉一番搜索后,就带着两人走进了大营。
他带着两人进入一个蒙古包,两人边见到了威严的巴图大人。
护卫跟巴图一番言语,将阿瓦木带的信呈上。巴图看了看两人,打开信件看了看,陡然站了起来。巴图站着,将信又仔细看了一遍,抖着信,问阿瓦木:“是你救了送信之人吗?”
阿瓦木说:“正是在下。”
巴图走到阿瓦木面前,鞠躬:“尊敬的勇士,请受巴图一拜。这封信确实是大人写于二十年前的一封信,可惜的是,我们直到现在,才看到月里麻思的信物,这让我感到羞愧,也非常感动。”
阿瓦木看着这个虔诚的蒙古人,突然觉得蒙古人也并非个个都是杀人魔鬼。比方那个月里麻思,还有这个巴图。可是如果他们是好人,他们为什么要去攻占别的国家呢?
阿瓦木脑子出了一会儿神,又转回来,看到巴图还在鞠躬,赶紧站起来,要扶巴图。巴图站直身子,抓着阿瓦木的手,问:“勇士,你能把救人的前后经过跟我讲一讲吗?”
阿瓦木早有准备,按照明真道长所说,加上自己的一些补充,将救人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巴图仔细听完,问:“是你救的吗?”
阿瓦木说:“是在下亲自所救。”
巴图问:“那这封信呢?是那个人给你的?”
阿瓦木点头:“正是。”
巴图问:“勇士今年贵庚?”
阿瓦木也早有准备,说:“在下今年三十八了。”
巴图点了点头,说:“也就是说,救人之时,你十八岁。那你为何不在当时将信件送给我们呢?”
阿瓦木说:“请大人原谅,此去蒙古路途遥远,在下又没有人可以帮忙,因此耽搁下了。”
巴图问:“那为何现在要将此信送来?蒙古军队在此地驻扎可是很多年了。”
阿瓦木不慌不忙:“在下一直以为你们不管这个蒙古使者了呢,前些日子我听人说大人打听这个月里麻思,在下才想起此事,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封信,就给将军送来了。在下别的不图,就是日子艰难,想在大人手下混个差事。”
巴图盯着阿瓦木看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阿瓦木不知就里,看得目瞪口呆。巴图笑完,突然变脸,对手下喊道:“将这两个骗子抓起来,关进铁笼!”
阿瓦木和伊拉一愣,阿瓦木喊道:“大人,我们可是好心啊,不给我们差事就算了,为何要抓我们?”
巴图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本大人是个傻子?十八年前发生之事,你刚刚说你都忘记了,是因为听说我跟人打听月里麻思之事,你才想起来,刚刚在讲述此事过程的时候,却讲得那么清楚,分明是听别人讲的!你若能讲实话,本将还能饶你一命,若还撒谎,明日问斩,押下去!”
这个巴图竟然不听阿瓦木和伊拉喊冤,让手下将其拖下,分别关进了两个相邻的铁笼子里。
这可是出乎两人意料之外。白天,两人不敢交谈,各自坐在角落里想事儿。晚上,待夜深人静,看押他们的蒙古兵坐在地上昏沉沉的似乎要睡过去,两人靠在一起偷偷商量。
伊拉问他:“阿瓦木,这个蒙古人真的那么神,把咱们看透了吗?”
阿瓦木摇头:“不会。我觉得他这是在使诈。”
伊拉问:“使诈?什么意思?”
阿瓦木说:“他应该是不了解我们的底细,因此只能先诈我们一诈。放心,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内,明天一早,他便会放了我们。他还得从我嘴里打探月里麻思的下落呢。蒙古人虽勇,却最没耐心,他诈咱一诈,明日必定设宴款待咱俩。”
伊拉点头,说:“但愿如此!设宴不必,别如此就杀了便可。”
两人在寒风中冻了一夜,不得不互相鼓励,在铁笼子里转圈。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出来,巴图就带人走了过来。阿瓦木叫醒迷迷糊糊的伊拉,对他说:“怎么样?我没料错吧,这家伙肯定是来放咱们的。”
伊拉又累又困,又冷又饿,说:“我现在就想大吃一顿,然后大睡一场。”
巴图走过来,隔着铁笼子问阿瓦木:“英雄,想了一夜,是否想好了怎么回答我?”
阿瓦木笑了笑,说:“我来给大人送信,大人却如此对待我等,实在让在下始料未及。”
巴图笑了笑,说:“蒙古有句谚语:突然而至的好事,后面必有原头。我们蒙古人心直,吃了很多亏,才悟出了这个道理。你们两个都是勇士,不过我不管你们来此的目的,只要你们说了实话,本大人便会放了你们两个,还有黄金赏赐,如果固执己见,那本大人也没有办法,今天中午,便是你们的死期了。”
阿瓦木急了:“巴图大人,小人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莫非你还要逼着小人编些假话骗你不成?”
巴图冷冷地笑了:“看来真是勇士,宁死不回头。”
巴图又走到伊拉身边,问他:“你好像比他还要健壮,你也甘心跟着他一起死吗?”
伊拉说:“我们都不想死。不过大人要杀两个帮助你的人,要杀两个不想说假话的人,我们也没办法。”
巴图大怒:“重枷锁好,午后问斩!”
巴图带着人怒冲冲走了,从旁边冲过来几个蒙古人先开了阿瓦木的铁笼门,给阿瓦木套上了沉重的铁枷。
将阿瓦木锁好后,他们又开了伊拉的铁笼子,将伊拉也上了重枷。伊拉艰难地转着头,问阿瓦木:“阿瓦木,莫非这个也在你意料之内吗?”
阿瓦木沮丧地低着头:“唉,这个实在是在我的意料之外。这个混蛋,他怎么能如此对待我们。”
伊拉摇着头:“蒙古人的脾气,实在是让人难以预料。阿瓦木,此番恐怕我俩是难逃此劫了。”
阿瓦木低着头,不答话。良久,他才叹息了一声,说:“小王子,阿瓦木看来是不能救你了,你得保重,鬼方复兴,全靠你了。”
事情如此,两人很是沮丧。午饭时节,蒙古人给两人送来了丰盛的美味佳肴,还有高度马奶酒,并给两人下了重枷。两人明白,这就是临死之前的断头饭了。两人靠在一起喝酒吃肉。
阿瓦木很感慨,跟伊拉碰杯,说:“蒙古人的断头饭,还是跟宋人学的呢。他们攻进花剌子模的时候,还没这讲究。”
伊拉说:“那是咱哥俩命好。临死之前,还能好好的吃一顿。”
两人酒足饭饱,蒙古人将两人押了出来,上了重枷,把两人带到军营中心的小广场,下了重枷,绑在了木杆子上。
巴图带着人走过来,问阿瓦木:“尊敬的勇士,你现在还是没话跟我说吗?”
阿瓦木愤怒:“有!我要告诉你,你是个恶棍!善良的天神不会饶了你!你会得到报应的!”
巴图点头:“既然如此,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巴图退后几步,对着两边的刽子手大喊:“以长生天的名义,送他们上西天吧!”
阿瓦木和伊拉都闭了眼,等着蒙古人的大刀将自己的头颅砍掉。然而,随着一阵凉风袭来,两人却感到身上突然轻松了,阿瓦木摸摸脑袋,竟然还在脖子上。他惊讶地睁开眼,看到巴图正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你是真正的勇士,走,跟我喝酒吃肉去!”
阿瓦木看着这个一脸恶作剧般笑着的巴图,真是又恼又不敢恼,他给了同样惊愕着的伊拉一个眼神,两人随着巴图,走向他的蒙古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