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不确定的再叫了一声。
“我在这儿呢。”随着应答声，我看到外婆坐了起来。只是，外婆脸白得像鬼片里的鬼脸一样，身子也很轻很阴冷，坐起来的似乎只是一个幻影。
“外婆，你没事了？”因为是最爱的外婆，所以我不觉得怕。
“傻孩子，我已经死了啊！”外婆说。
声音虽还是一样温暖，脸上也有笑，可那笑容有点诡异。嘴都没有张开，声音却发出来了！此时，我感觉到有几分害怕了，但还是壮着胆，因为那是外婆。
“那你怎么坐起来了呢？”我的心紧了起来。其实，此时我自己内心已经有答案了，只是我不愿意承认。
“你看见的是我的鬼魂，我离开那个身子了，你再看看那身子还躺在那儿。”外婆站了起来立在床头。至于她怎么一下子就站到床头的，我没看清，好像我只是眨了下眼，外婆就这样站在那里了。
我再看看床上，确实还躺有一个像是睡熟了的外婆，那脸上还带着微笑呢。
“外婆，你也能看到我，听到我说话是吗？”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是啊，这是为啥？”外婆也很吃惊。
“你也能看到我爸爸妈妈，能听到他们说话吗？”我接着问。
“我都能看到，能听到，但他们听不到我说话。”外婆说，“凝凝啊，我怎么感觉你也像死了一样啊？孩子，你没事吧？”外婆的语气虽然担心，但脸上却是怪异的笑容。
“外婆，我没事。”我赶紧回答。
“啪！啪！啪！…”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的声音，让我忽然一个激灵。我有些怔愣，旁边妈妈嘶哑的哭声也再次入了我的耳朵。
“凝凝，凝凝！”爸爸摇着我的身子，焦急的在我耳边喊。
“爸爸？”我扭头，一脸茫然的看着身后一直抱着我的爸爸。
“凝凝，你刚才在跟谁说话？”爸爸满脸担心。
“跟外婆啊。”我想也没想就说。
“凝凝，外婆已经走了。”爸爸手指了指床上的尸体说。“你舅舅刚才也已经放了鞭送她了。”
“我刚才看到她起床了，她也跟我说话了。她说她已经死了，她还说她能看到我。”我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没有任何生气的外婆说。
“凝凝，一定是你太累，太想外婆了，所以产生了幻觉。”爸爸说。
“可是…”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的事。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外婆死了！想起外婆生前种种，我悲从中来。
“外婆！呜呜…”我她也扑到外婆尸身上痛哭起来。
接着就天旋地转，我晕了过去。
感觉鼻间有点疼，我又悠悠睁开了眼。
“凝凝啊，别再哭了，看你哭成这样，外婆很难过，很担心。”突然，我又听到了外婆的声音。我扭头一看，她正立在我和爸爸旁边。“快去看看你妈妈，她也晕过去了。”
我确实是能看到已经变成鬼的外婆！这一刻，我确定一切不是幻觉。只是我没法跟爸爸解释清楚，而且解释了，他也不相信。
“嗯。”我看着外婆简单的应了一声。
“凝凝，来，你坐一会儿，我把你妈妈也弄醒。”爸爸见我醒了，顺手把旁边的一个椅子拖了过来。
“妈妈，妈妈你怎么样了？”又听到爸爸如此说，我才反应过来，妈妈晕倒了。我赶紧从爸爸怀里直起身来，跪着挪到妈妈身边。
“别担心，你妈妈会没事的。”爸爸看看我说。
爸爸又在妈妈的鼻间掐了一下，妈妈也悠悠醒来。
“妈妈。”见妈妈醒来，我流着泪抱住了她。
“你别太难过了，你看刚才凝凝跟你都晕过去了，这样妈走得也不安心。”爸爸安慰妈妈说。
“再说，妈刚过，趁现在身上还是热的，早点为她换上衣服，要不然一会儿不好穿了。”爸爸接着说。
妈妈没说话，只流着泪点了点头。
“我去倒点水来，你给妈擦洗一下再穿衣。”爸爸说着就往外走。我们都知道外婆一向是个爱干净的人。
“好。”妈妈扶着床沿跪立起来。
我也松开了抱着妈妈的手。一抬头，就看到了已经来到妈妈身边的外婆。
外面天已经慢慢暗下来。爸爸临去前开了房间的灯。
“外婆？”随着灯亮，我见外婆的身影淡了很多，都有点儿看不清了，我很担心。
“没事，凝凝，我没事。别吓着你妈妈。”外婆看着我摆摆手说。
妈妈一直流泪看着床上的尸体，没发现我的异常。
几分钟后，爸爸端了一盆水进来放在床前。他又走了出去，再进来时手上拿着崭新的衣服。那衣服跟我们平时穿的不太一样，衣袖很宽大，有点儿像戏服，只是颜色是黑色。
“要不要再喊个人进来帮忙穿？”爸爸把衣服递给了我。
“不要了，我跟凝凝慢慢给妈穿。你去看看东子那儿要不要帮忙。”妈妈的嗓子嘶哑得已经有些发不出声了。
“好，那你们小心点儿。”爸爸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好在是夏天穿得少，妈妈扶起外婆，我则是负责脱掉外婆身上穿着的衣服。
虽是头一次给死人脱衣穿衣，但我和妈妈俩配合得很好。脱掉身上的衣服后，我们把外婆全身上下都细细的擦洗了一遍，然后才开始为她穿衣。
人死后，尸体真的沉了很多。穿衣的过程有点累，有点慢，我和妈妈很吃力。待全身上下穿好，我们全身的衣服都汗湿透了，也累得气喘吁吁。让我们欣慰的是，我们亲自给这个我们最亲近的人穿好了最后这一身衣服。
看着安祥的躺在床上的外婆，跪在床前的妈妈又禁不住拉着她的手痛哭起来。我也跪着默默泪流。
“凝凝。”外婆伸出手，要给我擦眼泪。但是，她的手在离我的脸还有10多公分的距离时，好像被什么给弹开了。
“外婆？”我担心的叫她。
“没事，别哭了啊，你看外婆一直在你身边儿呢！”外婆摆摆手说。她好像感觉有点意外，但却没说什么。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外面有舅妈的吵闹声，但因为我们都习惯了，我和妈妈也就都没有出去看。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屋外说话声多了起来，人也越来越多，他们在忙着帮忙搬东西。
“凝凝，你去帮你舅妈做饭。”爸爸忽然过来叫我。
“哦，好。”我感觉眼睛有些肿了。
“一会儿，她说什么你听着就好，别问她什么。”爸爸提醒我说，“刚才，她跟你舅舅又打架了”。
“又为什么打架？”妈妈听完，抬头看着爸爸问。她的嗓子实在发不出音了。
“唉，不知道，我打完电话下来他们就在打了。”爸爸说完便出去了。
“妈妈，我去厨房了。”我看了眼离开的爸爸，又看了看妈妈和站在旁边的外婆，抹了一下眼睛也走了出去。
“去吧。”妈妈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
“外婆？”走出门外，我感觉有人跟着，回头一看是外婆。我有些不解，小声的叫了一声。
“别怕，我跟你去厨房看看。”外婆看着我说。
“我不怕，外婆。”我笑了笑说。
进厨房门后，我往门边让了一下，让跟在我身后的外婆进门。
“舅妈，我来帮您。”待看到外婆进门后，我才对舅妈说。
舅妈的脸比我刚才来时看到的更肿了，额头上还有已经干了的血迹，头发也乱篷篷的。
“多谢，劳驾不起！你们不欺负我，我就感谢了。”她正在水槽边淘米，头也没回，只这样硬生生地回了我一句。
…
我一时不知能说什么，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末了，只能向外婆救助。
“凝凝，别理她，把墙边的菜摘摘。”外婆说。
我点点头走到墙边去，蹲下摘菜。
“要是我的欢欢和庆庆在家就好了，他们一定不会让他们的妈妈这样被欺负。”舅妈淘好米，按下电饭锅后伤心地哽咽着说。
我依然没说话，其实我知道如果徐欢真在家，她也不会任由舅妈欺负外婆的。舅妈虽然有点那个什么，但徐欢和徐庆还是不错的。他们姐弟俩随舅舅。
厨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看看舅妈没接话，只顺着外婆的指引干着活儿。
门外，来帮忙的人们不仅手脚忙碌着，嘴上也没闲，沟通交流的同时还伴着些插科打诨。但很快这些声音消失了，整个后院又安静了下来。
“我命苦啊！呜呜…”正在低头摘菜的我，忽然听到舅妈的哭声。我扭头看，见她在抹眼泪。
“舅妈，您别难过了，徐欢和徐庆可能明天就到家了。”我站了起来，看着她安慰道。我想舅舅应该也通知了徐欢和徐庆，他们应该快回来了。
“我才不要他们回来给那老不死的送葬！”舅妈一听我的话，立刻激动的大声道。
“…”本来是好心安慰，但听到她这样说后，我气得脸通红。我很想回击说“你真没教养”，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我舅妈！于是，只能沉默，我难过的看向了外婆。她却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舅妈面前。虽然，舅妈面前是案板，但是外婆上半截身子就飘在案板上。
“啪！”我看到外婆甩了舅妈一巴掌，而且我也听到了很响的巴掌声。
“没教养的东西！”打完，外婆怒骂了一声。
“啊！”舅妈捂着被打的左脸颊，一下子懵了。
“谁打我？”她一脸恐惧，不敢置信的看看眼前空空的案板，又扭头看看离她有五六步远的我。她还看了眼我手里拿着的菜，然后看着我的眼睛越睁越大，身体也开始发抖。
“妈呀！有鬼呀！”忽然，舅妈发疯似的转身往外跑，边跑边叫喊着。
“外婆，您别生气。”见舅妈跑出去后，我看着外婆说。
“娃子，没事儿，我只是想教训教训她。”外婆温和地说，“另管她，咱们来做饭，你、你爸妈和你舅舅都还饿着肚子呢！”
“嗯。”我应了一声。
外婆的声音虽温和如故，脸却别扭阴森地笑着，看得我有些毛骨悚然。我感觉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然后，以摘菜为掩饰低下了头，但我感觉自己的手在微抖。
舅妈出去后，周围也格外阴森起来，就像前些天在医院厕所里一样。我努力的让自己想着这是外婆，努力的去忽略那点怕。
最后，我在外婆的指引下拿出鸡蛋和肉准备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