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里的戏子水袖翻飞,软糯的唱腔几乎酥到人的骨子里。薛一封的手指跟着曲子轻轻地打着节拍。
“薛兄,你看我这宝瑟楼怎么样?”王松笑道。
薛一封睁开眼伸了个懒腰,“不错不错,地好,人好,曲子好。”
王松指了指桌子上的茶,“上好的雨前龙井,这可是应季的茶,错了时候,想喝都喝不到。”
薛一封浅浅的品尝了一口,“入喉清凉,回味又带着些芳香,果然是好茶。”
王松把玩着手里的玉石球,“这次多谢薛兄,否则我们还治不了蒙处匀那个老匹夫,这么多年可算是将他绊趴下了。”王松冷哼一声,“薛兄,这楼里的女人你随便挑,包君满意。”
“挑什么挑。”石惊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片刻间就来到了二人跟前,衣摆还带着些风气。王松瞟了一眼薛一封,规规矩矩的站起身,“原来是贵妃来了啊。”
眼前的女人妆容精美,一对美目风情万种,但眼底沉积的岁月让人不敢忽视,尤其是一种让人沉溺的气场。这女子是当初荣冠后宫的皇贵妃,先皇就是死在她的身上的,事情过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知道她美,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后,依然是容华绝代。
石惊玉找了个凳子坐下来,“什么贵妃?他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念着这茬不放啊。”
王松笑了笑,“倒不是,一时之间忘了如何称呼了。”
石惊玉道:“年龄都一样老,叫我名字就好,你们刚才再挑什么?”
薛一封是和石惊玉一起来的,两人虽不是夫妻,但看着前后不离的样子,大概也八九不离十。这个祖宗的厉害,王松可是经历过的,求救的看向薛一封。
谁知道薛一封两眼一闭装死人。王松深吸了口气,“惊,惊玉,是他,他说台上唱曲儿的那个姑娘好看,让我半夜送到他房间里去。”
薛一封一听,猛地坐起来,“你怎么血口喷人!”王松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随后站起身,“二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薛一封看着王松的背影身后发凉,石惊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肩头,“唱曲儿?好看?”
薛一封心里想一剑斩了王松,“没有,他害怕你,胡说的。”
石惊玉将他揪起来,“不就是曲子吗,回去我唱给你听。”临走之时,狠狠地剜了一眼台上的戏子,从此宝瑟楼的台上再也没有见过她。
看到王松一步三回头的闯进院子里,肖北斗叫住他,“你干嘛呢?后面有狗咬你?”
王松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身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比狗吓人一万倍,你来这儿干什么?”
肖北斗叹了口气抱怨道:“你还问我,要不是你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我妹能成天上我这儿哭,你都没看到,才三十出头,头发都白了一片了。”
“你怪我!”王松回击,“当初打压蒙家你可是比谁都狠,他家的铺子大部分可都在你手里,我和老程可没分到多少,找你哭你还不乐意了,要我我也哭。”
“你!”肖北斗一时气节,手伸了回回了伸。
“你什么你,你还想打我啊!”王松拍掉他的手,乘胜追击。
“好,我说不过你。”肖北斗甩下袖子,“我现在就把老蒙放出来,把铺子还给他,让他上京告御状,咱们都别过。”
“哎呀!”王松受到威胁伸手在肖北斗头上扇了一巴掌,“还上京告状,你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找打!”
“你敢打我!”肖北斗屡起袖子,还了他一巴掌,“我差点儿少了个妹妹,我说什么了!”
两人你一拳我一腿的扭打在一起,仆人们围在一起,不知道该拉谁。
“都给我住手!”两家的夫人结伴去山上上香,没有做主的人,管家就把程睿合给请了过来。
以进门,就看到一群家丁围着两个在地上厮打的老头交头接耳。
“你说说你们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了,丢不丢人!”程睿合的木拐几乎将地面点穿。
“大哥你轻点儿,这是我新铺的毯子。”王松讪讪的说道。
“就你这破毯子能值几个钱。”肖北斗轻蔑道。
“比你家的值钱!”王松瞪着他。
“都给我住嘴!”见两个人又吵起来,程睿合气的脑仁疼,“一天天的没完没了。”
肖北斗委屈道:“都是他先骂我,大哥你不知道我妹妹头发都白了,一顿就吃两碗饭。”
“呵!”王松冷笑一声,“两碗饭还少啊,那碗比脸都大!”
“你在胡说!”肖北斗当即给了他一拳,王松捂着脸向程睿合告状,“大哥你看,当着面还敢打我,有没有把我当兄长!”
“你也没把我当弟弟!”肖北斗不甘示弱,拽着程睿合的胳膊求情,“大哥,你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把老蒙放出来吧,还有孩子呢。”
程睿合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们又打又闹的,弄了半天是为了让我放人啊。”
王松看了看肖北斗,“老蒙也不是罪大恶极,顶多算是走错了路,咱们给他拽回来就好了。”
程睿合叹了口气,“拽的回来吗?前前后后抓回来多少个上京密报的人,要是不把他压住,咱们迟早得玩完。”
王,程,肖,蒙四个人都是江南人士,程睿合和王松是江南富商,肖北斗和蒙信原是游走江湖的侠士,阴差阳错的被程睿合和王松所救,便结为异性兄弟,两人娶妻生子在江南地界安顿下来。当年宋原溢找到他们开出来极为丰厚的条件,请求他们助自己一臂之力,暗中招兵买马,提供财力支持,以此换来后半生的无冕之王。在这里他们说一不二,朝廷指派的官员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宋原溢当然不会一直允许他们如此肆无忌惮,想要从中间离间他们,他了解蒙信一心报国,不甘心偏居一隅,想要在朝廷中谋个一官半职。便允诺他,如果让其余三人诚心效忠于他,那称王封地便不再话下。
自从皇帝宋原溢登基后,他们的日子更是如履薄冰,当年知道那些事情的人都被他冠以各种罪名屠杀殆尽,他们四个每日都行走在刀尖上,只有蒙信被皇帝蒙骗,一直要把他们推到火坑里去。
“蒙信,蒙信,他还真对得起他的名字。”王松说道。
“有空多看点书,别再像你三哥一样被蒙骗。”程睿合对着肖北斗说道。
“我看的书比他多,我比他聪明。”肖北斗争辩道。
“四肢发达,五谷不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是我平时看你看的紧。”王松讽刺道。
独活立在二楼上,看着薛一封被石惊玉带走,台上的姑娘被石惊玉看了一眼后便倒地不起,引来一阵骚乱。
“门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景明问道。自从他上次被独活所伤之后,便没有再见过他,连外勤也没有出过几次,只是这次独活亲自来找他。
“拜访故人。”独活说道。
石惊玉牵着薛一封的手走在大街上,嘴里哼着小曲,哼了一半儿问道:“好不好听?”
薛一封五十多岁的人了被一个漂亮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拉着手,极度不好意思。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石惊玉捧着他的脸,娇嗒嗒的说道。
薛一封有些尴尬的扫了一眼人群,“好,好听。”
石惊玉眼疾手快的拽了他一根胡子,“这是听曲儿的报酬。”看着石惊玉奔跑的身影,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女,不过她二十岁的时候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女魔头,近身着必死无疑。
“门主。”独活和景明出现在人群里。
薛一封缕了一下胡须,“来的比我预估的早。”低头发现胡须脱落了十几根,当即脸色有些多彩。石惊玉这婆娘还是和以前一样心狠手辣。
“蒙信现在被关押,但放出来是迟早的事情。”薛一封道。
“那就是离间计没用了。”独活道。
薛一封心疼的拂了拂胡须,“谁说离间的是他们四个兄弟?你们注意自己的行踪,程睿合可不是好糊弄的。”
独活点头,随后自行离去,留下景明一个人云里雾里。
薛一封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了,走吧,请我吃饭。”
独活依旧潜在暗处观察着四大世家的一举一动。程睿合是里面操管大局的人,为人深藏不漏,王松是一个书生,当年没少给宋原溢出谋划策,至于其他两个人在江湖里或多或少的有些名声,是一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团体,对于当年的事情,必定是一清二楚。
“大哥,咱们好好劝劝老蒙,他就是个官迷,把轻重给他讲清楚了,他肯定就醒悟了。”肖北斗说道。
“按我说再关几天,让他冷静冷静。”王松打岔。
“再关几天,我妹又得少吃多少饭。”肖北斗心疼道。
程睿合觉得胸闷气短,摆了摆手说道:“少吃点儿有助于她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