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云蘅虽年长展洵大帝万岁余,但该有的礼数是一定不能落下的。
自老冥王位列仙班后,这几千年,一直都是展洵执掌着冥界,如今倒真有几分太阴天子——东岳大帝的姿态出来了。
展洵见此忙扶着云蘅:“你这是作甚?你我兄弟之间何时如此生分了?”
云蘅灿然笑曰:“不是生分,君上如今已是大帝,然执掌一方天地,自然要受在下这一拜。”
展洵耸耸肩撇撇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什么大帝不大帝,你知道,我可不在乎这些虚的。快快上座,千年前那场酒宴你没喝完便匆忙离席,今日,我定要与你饮个痛快!”
云蘅忙制止住展洵:“莫急,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件要紧事需要君上相助。”
“有何要紧事我们便饮边说岂不快哉?小七小八,还愣着干嘛?快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来!”展洵大帝见云蘅心中道不出的欢喜,急着叫黑白无常拿好酒招待他。
“且慢!”云蘅叫住了黑白无常,转过身对展洵说,“我今日来确实有十分紧急的事想要君上相助,望君上助我一臂之力!”
“到底何事让云兄如此着急?”
云蘅淡然道:“君上可还记得九千年前的那场酒宴,我为何会突然离席?”
展洵一副看戏的神情:“这个嘛,我倒是道听途说了一些。”东岳大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云蘅严肃道:“不是道听途说,那日我确实为了救她跳下了诛仙台。”
展洵闻之惊颤:“什么?此话当真?”见云蘅不予以否定,展洵更是急了,“你,你疯了吗云蘅?怪不得她转世那日,你的玉魂丝毫......”展洵说着便使劲闻了闻云蘅身上的气味,不禁瞪大了不可思议的双眼,围着云蘅转了好几圈,“说到玉魂,你的玉魂呢?我怎得连半点玉魂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此次前来,我并未携玉魂自随。”
展洵十分震惊:“哈!你这条老命不要啦?”
云蘅半严肃半打趣道:“哈哈!有你东岳大帝在,谁能伤我,谁又敢伤我呢?”
展洵得意着:“哈哈哈,你这话倒是不假!嗯......别打岔,快说自己,不要命啦?玉魂随你多年,无论多么紧急的事情你都不该如此啊!”
云蘅低语:“你可知,青璇已转世为人?”
展洵试探着云蘅的神情,小心开口:“这个自然知道,记录生死簿的时候早就看见了。如今虽是第三世,可却是初次为人,着实不易啊!额,有件事......你可能还不......”
“我知道的。”云蘅眼眸微垂,“我知她此世活不过十九岁。”他轻叹一声道,“我今日也是特意为了她前来。眼下她的魂魄不知被冥界何人扣取,人间的她不过七岁,可正遭着高热不退之苦,若今日再不还魂,我怕......”
“嗯!我懂得,上神心疼了!千年的铁树开花了!我这便瞧瞧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私自扣押上神的人!哦不对,是魂!”
“我若知道是谁今日便不来找你了!”
“兄长的意思是?”
“我怀疑是忘川的孤魂在作怪,所以前来烦请君上同我去趟忘川,看看是何鬼作祟,再帮我把婉祎的魂魄还回去。你知道,我这块老玉可是经不起你那忘川之地的反噬!”
展洵很是佩服:“哈!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盘算的可真是精!”
“那在下这便谢过君上了!”
展洵面上一副“你知道就好”的模样着实可爱。突然,他眉峰骤聚,像换了一个人般低声道:“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本君眼皮子底下闹事。”
忘川彼岸。
“啊!”云蘅似吃痛地闷哼了一声,他的真身本就是一块璞玉,现下没有玉魂傍身,显然让来了冥府许久的他有些招架不住。
“怎么了?很难受吗?”展洵关切地问道。
云蘅眉峰微聚,笑着道:“人人都说忘川是这冥府戾气最深之处,可见......可见传言非虚。”
展洵以为云蘅要说什么,便凑过耳朵细细听着,谁料想他嘴里竟是这般不着边际的话,展洵当即便给了云蘅一记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这个?我看就该让这忘川水好好反噬反噬你,让你日后多长长记性!”
“我不去,你快松手!爹爹,爹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远处,一个脆如银铃又惶恐不安的声音传了过来。
云蘅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着,是婉祎,她正被几个孤魂野鬼拽着,半个身子已经浸入了河水之中。而其他的孤魂,皆不敢上前劝阻,畏畏缩缩地退在后方。
“大胆!君上在此,岂容尔等滋事?”黑白无常喝声立斥,吓得那几个孤魂野鬼当时就撒开了手。其他孤魂也尽都跪了下来。
展洵见此甚为不悦,眼中透露着的也尽是阴冷:“本君竟不知,这忘川,已是你二人当家做主?”
“老夫不敢。”忘川河里,紧拉着婉祎手的一位老者跪了下来。敢在东岳大帝面前自称“老夫”,可见眼前这位也是个有几分傲气的主儿。
“嗯?竟是你?”云蘅看清此人的面目后惊诧道。
展洵转头目光瞥向云蘅:“你认得他?”
云蘅点点头开口:“他是婉祎的太祖父,也是古月开国的元老。当日助她转世时,我曾看过秦家的家谱。”
展洵冷冷道:“人族万子祭奠祖先都道‘愿家祖庇佑’,你身为开国元勋,在人间也算是风光无限了,可怎么这般没有阴德?竟弃自家血脉而不顾,想要拖她进忘川做孤魂野鬼吗?”
老者蹚着忘川水,向前跨了几步大喊:“君上,君上!老夫之所以这么些年没有轮回转世,都是因为她啊!”
“因为她?”云蘅不解。
见展洵不做声,老者继续道:“君上!祎儿此生,她命相克亲哪!若她继续留在阳间,秦家上上下下皆会因她而丧命啊!若能以祎儿一命,抵秦府百余条人命,老臣,老臣甘愿大义灭亲!”
展洵不屑:“哼!说得倒是义正言辞!本君问你,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老者徐徐开口:“灰飞烟灭,永不轮回。”
如此冥顽不灵的幽魂,展洵还是头一次遇见,想来他这阎罗殿,哪个来了不想早点轮回投胎的,今日这老头,也算了开了自己的眼界了,展洵越想越生气:“如若人人皆如你一般,那本君的十殿阎罗还有何用?你当生死簿是玩物吗?竟敢公然挑衅本君,既然你这么想灰飞烟灭,本君这便如你所愿!”
云蘅不想旁生事端,便制止了展洵:“且慢,君上可否容我说句话?”
展洵看了看云蘅,轻轻点了头以示允许。
云蘅向前进了两步,向老者先鞠了一躬才开口:“前辈既是秦家太祖,自然会骨血感念,预见后事。可是前辈,每个人能够轮回转世为人又是多么不容易,您知道婉祎为了能够轮回投胎经历了多少苦难吗?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秦家万代家业着想,难道秦家后世的幸福要建立在一家人痛失爱女之上吗?婉祎还这么小,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这便被自己的家人当成一场赌注的筹码,您不觉得,这对于婉祎而言,太过残忍了吗?”云蘅看了看后面的孤魂们,深深叹了口气,“即便云某一个局外人,也依然深感您的心情,可是前辈,您已逝,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见那孤魂没有讲话,云蘅接着又道,“前辈为了婉祎一人,携秦家众者聚于此,还不得轮回。究竟是失是得呢?前辈您放心,我云蘅今日在太阴天子——东岳大帝面前立下誓言:他日秦家子嗣有难,云某必定拼尽全力相救,若违此誓,愿受东岳大帝的极刑——炼狱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