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到夏的转变总那样的突兀,几片乌云飘过,一阵急雨袭来,老天爷似乎只是打了个盹,暖春便褪去了她的华衣,只给人们留下一段段绮丽又美好的回忆。七月,这便轻轻悄悄地走来了。
这日婉祎见姚管家置办回了许多祭奠物品,或大褂或衣帽,另外还有一些楮钱冥纸。她这才意识到:又快到中元节了,爷爷、爹娘,你们还好吗?
婉祎手中刚刚处理好成熟的杏果子,混在了铺满花瓣的青梅酒的酒坛坛中,战珏便走了过来。
婉祎打趣道:“怎么,战大哥这是闻到甜梅酒的香气了?”
战珏一脸笑意:“哈哈,这次还真不是。是殿下要见你。”
婉祎站起身:“好,待我净过手便过去。”
战珏点了点头:“好,殿下说祠堂等姑娘。”
婉祎不明白:“祠堂?”
七月半将至,府中人人都忙着祭奠先太子与太子妃的事,顾璃川亦深知婉祎失去亲人的伤痛,于是早早便命人做了婉祎亲人的牌位,同他父王母妃的牌位皆供在了王府祠堂中。
轻缓的脚步正渐渐向祠堂靠近。
“殿下。”婉祎敲了敲门,接着便走进了祠堂。
“婉祎,你来了。”顾璃川起身,走到门口,关上了祠堂的门。
秦婉祎对顾璃川的做法越发不解:“殿下为何要我来此?”
顾璃川默默走到一边,挥了挥手:“婉祎,过来。”
婉祎闻声走过去这才看见,面前供着的,竟是自己爷爷和爹娘的牌位。不用说,她便猜到这是顾璃川为自己做的。婉祎心中感动不已,瞬间跪坐于地,向顾璃川行大礼。
“殿下,多谢您为我做的一切。”
“你这是作何,快起来。”顾璃川忙扶起婉祎,“明日中元节我要进宫陪皇祖父祭奠父王和母妃,所以便叫战珏提前一日把你唤来了。”
婉祎眼目有些模糊:“谢谢,真的感谢。”她试了试泪,在顾璃川的陪同下点燃了几支祭香,鞠躬作了拜礼插进了香炉中。只一瞬,婉祎儿时在父母和爷爷身边承欢膝下的往事瞬间占据了她的内心,若他们还在,那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就在婉祎起身的那瞬间,墙壁上悬挂这的几幅画引起玏她的注意。画纸上的男子身披铠甲,一身豪气,还有眉眼处的神韵,剑目星眸,倒是与顾璃川有几分相似。
“那是我父王的画像,旁边的是我母妃。”顾璃川解释道,“最里边那位,是我三皇叔,顾允泽。三皇叔与父王是嫡亲兄弟,奈何他二人命运却如此相似,都是英年早逝,如今皇祖父身边只有二皇叔和我。”
婉祎的眼眸随着顾璃川的话向里望去,怎料一见那顾允泽的画像,婉祎的心里便不由自主地恐惧。她赶忙移开眼眸看向别处,恍惚间她竟觉得此人异常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婉祎又看了一眼画纸上的人,她拼命回忆着,自己不曾见过这位三殿下,仅与画中人对视一眼,吓得婉祎全身的汗毛便全都竖了起来。她的心跳越发快了,整个身子竟不自觉地微颤起来。
顾璃川很快便发觉了婉祎的异样,他单手揽过她:“回去吧。”
婉祎紧紧抓着顾璃川手臂的衣角,脚步慌乱急促奔了出去。她匆匆告别了顾璃川,便急忙回了落雪阁。顾璃川盯着婉祎远去的背影,又摸了摸刚刚被她紧攥着的衣角,发现衣角上竟全是她残留的冷汗。顾璃川不解: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到底是在怕什么?
古月国人十分看重中元节,这一日城中之人不论是富户还是贫户都会在自家做上一场盛大的祭祀,从正午起始,直到深夜方结束,以表对先人的追思。
十五这夜,月光极美。婉祎正坐在桌前读着顾璃川日前送给她的戏文,一阵轻柔的风吹过,桌上的烛火便借着风力随之舞动着,那样子真是像极了一位婀娜多姿的舞娘。随着轻风的消散,白疏染便随之显现,她正一步步向秦婉祎的方向走来。白疏染是妖,秦婉祎如何能发现此刻身边竟然有异类的存在?她此时怕是正沉浸在戏文中,为戏文中的人而牵肠挂肚呢。白疏染缓步走来,悄悄坐在秦婉祎身边,仔细打量着她:云蘅,这便是你日夜牵挂之人吗?曾听族中的长老说过,你与他,曾有两世的纠葛牵绊,我真的,真的很羡慕这位姑娘。
“哈哈!”正痴痴地看着戏文的秦婉祎嫣然浅笑,深邃的眼眸里也尽都是笑意。白疏染看呆了,她笑起来的那一刻,当真是动人心弦。白疏染心下感叹:见你好,我也算是没有辜负云蘅的嘱托,如此我便放心了。
“啪——”秦婉祎一个没留神,将桌子上的一盏小茶盅碰掉了地上,突来的这碎裂之声,也把婉祎自己吓了一跳。她轻轻合上书,蹲在地上,伸手去捡茶盅的碎片。那一瞬间,白疏染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今夜十五,百鬼夜行。若是......若是她捡碎片时不小心划破了手指,血气一旦被附近的鬼怪所识,那么,她这个阴灵之魄还能在人间藏得住吗?不如......不可!白疏染转念又一想:我堂堂猼扡族大公主怎可做此等卑劣之事?更何况,她可是云蘅的心上人,我怎么能这么做呢?可是......如果她运气不好,这么轻易就死掉的话,云蘅会不会就忘记她了?不能再犹豫了,眼看着地上的碎片就要被全部捡起来了!秦婉祎,是你自己打翻茶杯的,若要怪,便怪你自己吧!白疏染想着,指尖便弹过去一股灵力,只听秦婉祎啊的一声,滴滴鲜血便落到了地上。
白疏染内心惊慌不已,她既后悔又些激动,她不敢在此久留,见她指尖已经流血,便匆忙离开了。
秦婉祎赶忙拿出药箱,撒了些药粉在伤口上,她自嘲道:“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不是吗?哎,没想到这个小伤口还不浅!”她便收起药箱,便包扎起右手的食指。
“好强大的力量!难道是......阴灵?”
“这可是万年难遇的阴灵血气,食之至少可得千年的法力!”
“那还等甚?老规矩,谁先到就是谁的!哈哈哈!”
白疏染此举,轻而易举便找来了方圆十里的恶鬼,它们闻到了秦婉祎的血气,这便纷纷向祁王府赶来。
首当其冲的恶鬼刚一近秦婉祎的身,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伤,瞬间灰飞烟灭。
“这......这是怎么回事?”身后的恶鬼望而却步,一时间竟不敢向前半步。
“怕什么,一起上!”恶鬼群中不知哪个发号了施令,群鬼便一齐向秦婉祎涌去。
“啊——”
“疼死我了——”
同样,如刚才的情景一样,恶鬼群被婉祎身上的一股强大的力量所伤,一茬又一茬的恶鬼灰飞烟灭,原本浩浩荡荡的恶鬼们,眼下只剩三五个恶鬼苟延残喘。
“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她手上的白玉!就是那东西发出的光伤了我们!”
“白玉?普通的白玉怎会如此厉害?”
一恶鬼如临大敌:“玉魂,是玉魂的气息,藏在白玉中的是玉魂!是战神云蘅的玉魂!走!快走!”一瞬间恶鬼们纷纷逃窜。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竟是砗磲救了婉祎,她手上的砗磲正是云蘅离开婉祎之前送给她的,连同他自己的玉魂之气一同封印在了那串砗磲手串之中。玉魂在紧急关头瞬间涌现,抵挡住了千魔万鬼的袭击。
一月后,顾璃川应元嵩皇帝的要求,即日便前往南梨下聘礼。顾允铮眼看着皇侄的地位一日胜过一日,便越发急躁,他怕极了,她怕哪日若顾璃川坐上了储君之位,那哪里还会有自己的容身住处?若是哪一日他那个父皇不在人世了,而皇侄也意外身故了,到那日,储君不储君的又有何意义呢?寡情绝义的顾允铮竟开始筹谋着皇位了。她找到程景彧,与其密谋在顾璃川出行的路上杀了他。南梨世子本就目的不纯,若是此番真的能轻松除掉古月的心腹大患,自己又何须与这顾允铮这个蠢货联手,不过眼下顾允铮利益熏心,自己还需要他。
自清遥接到这个任务后便夜不能寐,这夜,她又在穿榻上翻来覆去。
“什么?顾璃川?”清遥大惊,“若我杀了他,姐姐怎么办?”
“叫你去杀便去杀,何须这么多说辞!杀了他,于南梨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程景彧从未正眼瞧过他这个妹妹,在他眼中,清遥不过是父王醉酒与一卑贱的侍女所生,能做上郡主已是抬举她了,多年来,程景彧只当她是替自己做脏事的野狗而已。
原来程景彧要她杀的人是顾璃川!清遥因为生母的缘故,性子有些冷。自小便没有几个人喜欢她,只有知尧是真心对她好,凡事替她思虑,如今,她要亲手杀了姐姐的未婚夫!这让她日后如何面对姐姐呢?清遥御剑来到古月国,她落到祁王府对面的屋顶上细细盘算着,到底该如何做?也许世子说得对,顾璃川他不爱姐姐,姐姐于他而言不过是古月和南梨权衡利弊下的牺牲品。可是,这个小祁王殿下,可是姐姐最最深爱之人啊,究竟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