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拳?”
卫济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许老农沉声道:“小济切记,世间一切修炼之法,或仰观宇宙所感,或俯察大地而得,或平视万灵模仿升华,万事万物的存在,本身就有着其必然的原因和难以想象的价值,而人类,身为万灵之长,便在于懂得习百家之长,纳万物之精,融会贯通,化为己用。”
“就比如世俗江湖中的五行拳、螳螂拳、猴拳等皆来源于动物,再比如太极拳、八卦掌等,来源于太极、八卦,而太极、八卦便是上古圣人依照天地规律极其运行法则,有感而作。”
“有句话叫‘路在脚下,道亦在脚下’,既然你已经踏入修炼一途,就必须得记住这一点,人的本事本身就来源于眼前,只是很多人不懂得‘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道理。”
“苦苦追寻空中楼阁,岂不知,道就在脚下,迷途不知返罢了。”
“诸子百家中,名家有个家伙说过几句话,算是他的一些观点,被世人称作‘二十一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像胡搅蛮缠,但是仔细一想,大多还是很有道理的。”
“其中有一条叫做‘郢有天下’,至于具体是什么意思,我得先跟你讲一下什么是郢。”
“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从三百年前开始,有着一场两百年之久的战乱时期,人们将那段时期称作‘春秋’。”
“而在春秋的末尾,接近收官的大决战之时,咱们目前所处的西北之地,有四个国家,永昌帝国灭掉了魏国,长青帝国灭掉了楚国。”
“而郢便是楚国的都城之名,当时名家那家伙说‘郢有天下’,意思是说一个小小的郢都就如同整个天下,天下所有之物,郢都全有。”
“这就跟咱们南边的南边那些秃子所说的‘一沙一世界’有着异曲同工的道理,所以眼前的任何一物,和整个天地是一样的,都有着殊途同归的道,只要我们看清眼前之道,何尝不能见微知著?”
听闻此言,卫济的大脑如同整整一夜的黑暗,被黎明的太阳划过,豁然开朗,以往一些昏昏沉沉,摸不着抓不住的东西,渐渐变得清晰明亮起来,卫济感觉它们现在就在自己眼前,似乎随手一拿就能将其掌握。
这么多年来一直向往却陌生的世界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卫济突然觉得,许爷爷不仅是个极其擅长种地的农民,而且还是一个满腹经纶的饱学之士。
卫济顿时更加敬佩眼前的老人。
许老农似有所感,道:“别多想,我就是一个种地的老农民,只不过闲来无事之时,也会看几本书消磨消磨时间,自今日起,我会经常与你讲一些这座天下的历史和现状,以及修炼一途的事情,毕竟你已经《阴符本经》大成,照理说应该恶补这些知识了。”
“然而从今往后很长一段时光,你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是最久的,那就暂时由我担任打开你心门的老师吧。”
许老农呵呵一笑,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和人说过这些事了,想想还有点怀念过去那段时日。”
许老农脑海中充满着往昔的回忆,儒门的至圣先师孔圣人,道门的道祖李圣人,清溪鬼谷一门的王圣人,墨门的巨子墨圣人,还有那释门的佛祖,五个世间公认的最强者。
卫济开心道:“谢谢许爷爷,许爷爷,你对济儿真好!”
这句话倒是卫济发自肺腑之言,从小时候第一次见着许爷爷到现在,后者一直都很照顾自己,要知道在父亲和行人府长辈眼中,许爷爷就如同天上皓月高不可攀,这类高手对自己如此亲近,其中没有特殊缘由,说出去谁会信?
许老农对此笑而不语,心中想起了他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为何会特别关注卫济。
许老农突然眼神陡然一变,周身传出一股无敌气势,有坚忍不拔,有一往无前,有无所畏惧,有持之以恒,有不动如山……
卫济能明显地感觉到那股强大至极的气势,眼前的许爷爷身形虽小,却如同天空一样伟岸,周身万物皆尘埃。
“卫济听好!”
卫济眼神一转,明亮至极,洗耳恭听!
“创造《阴符本经》的那位,曾有言‘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天之正也’。”
“老农拳由七步组成,一个立桩,六个招式,皆以庄家为根本,你将自己视作一株植物幼苗,按照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之规律,面对一切自然阻力茁壮成长。”
卫济聚精会神,专心致志!
许老农接着道:“这个立桩就叫“扎根”!落地便扎根,岿然不动,与天地合一”
卫济感觉犹如灵魂出窍,身临其境,一根小幼苗扎在田地。
“六个招式,分别为流水,惊雷,骄阳,风雨,寒霜,雪藏,见字思义,你这株小幼苗面对一切成长之路上的阻力,该如何抗争,如何适应,如何化为己用,游刃有余。”
“每一招,我各自附有八个字。”
“流水,绵绵不绝,形低势高。”
“惊雷,快若奔雷,泰山压顶。”
“骄阳,大开大合,至阳至刚。”
“风雨,疾风骤雨,一往无前。”
“寒霜,心静如镜,冷冽坚硬。”
“雪藏,以静制动,游刃有余。”
卫济心思沉静其中,耳畔唯有老人铿锵有力之音,犹如天赐法旨。
许老农突然大喝一声,震敲心弦,“卫济,记住了吗?”
卫济缓缓睁开双眼,眼神空洞且宁静,沉声道:“记住了!”
因《阴符本经》大成,身体、精力及神魂完美的卫济记忆力超群,虽不至于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也能做到一目数行,过而牢记。
而此时此刻,许老农的声音直入心田,卫济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好,小济,拿坛酒来。”
卫济转身进入许老农睡觉的茅草屋,搬出一坛杏花酿放在茅屋东边的石桌上面,转身又去另一间大了不少的茅草屋拿出两只青色瓷碗来。
方形石桌距离茅草屋仅五步之遥,呈方形,周边四个方向各一条小石凳,四四方方,君子之形。
此桌乃许老农耕作间隙休息或夏日纳凉之用,可惜时值季秋初旬的最后一日,石桌边上的那棵垂柳,早就褪去了华丽的着装,准备进入“冬藏”时期。
卫济将瓷碗放好,揭开泥封,分别倒满。
许老农罕见的没有对美酒“贼眼”相对,待卫济倒完之后,沉稳坐定,抓起酒碗,也不说话,只是轻轻一抬手,示意卫济拿碗喝酒便是。
两人均是仰头先后一饮而尽。
和以往连干三碗不同的是,许老农这次只喝了一碗,就摆手打断了卫济继续倒酒的动作。
许老农站起身来,道:“我先教你“扎根”,先学个形似便可,接下来的日子,什么时候你能掌握其中要领,做到神似,我便开始教你招式。”
“酒坛和瓷碗暂且放着,等你做到形似之时,再喝酒不迟。”
卫济轻轻盖上泥封,站起身来,点了点头,“嗯!”
许老农向前走出三步,双脚分开与肩同宽,双腿弯曲,挺胸收腹,双手却是自然放松下垂,“这便是扎根的基础架子。”
卫济双目炯炯,直直地盯着前方的许爷爷。
许老农道:“庄家扎根,脚底下看着不动,其实在地底下不断伸根,越扎越深,这其中精髓在于‘身静势潜’,而脚以上的部分,在随风摇摆的同时,又不断的向高、向宽生长,讲究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身掩势赠’。”
与此同时,许老农的双手慢慢上升,在空中如同游鱼一般,“肆意遨游”,却浑然天成。
卫济顺着许爷爷的话,静静地看着许爷爷的“扎根”,从一开始的看起来很简单,到后来的复杂难明,似包罗万象,千变万化。
许老农沉声道:“你要牢牢记住一句话,大道至简如一,却能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只要你悟出其中道理,便能彻底掌握这‘扎根’拳架。”
卫济脑中思绪万千,“扎根”之意时暗时明,半晌之后,发现理解程度毫无寸进,便不再勉强。
思而不行则罔,行而不思则殆。
想不通,那就先做!
卫济照本宣科先将眼中许爷爷的拳架摆出,再将目前所理解的神意一点一滴地慢慢融入,片刻之后,卫济站定,整个身体以及所有的精力和神魂全部融入其中。
卫济双目慢慢紧闭,如老僧入定,眼前再无一物,只有一念,人如幼苗,扎根土地,只有一双手偶尔轻轻抬起“摇曳”几下,再度自然垂下静止不动,如此往复。
见到如此动作的许老农,早就坐回那张石桌的小石凳之上。
许老农轻轻揭开泥封,往瓷碗里倒满杏花酿,看了眼认真学习“扎根”拳架的卫济,左手抬起抚过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全是笑意,右手抓起酒碗一饮而尽。
老人喃喃自语:“不愧是坐守极北之地那座清溪鬼谷,鬼谷一门的王圣人所创之法,炼至大成果然依旧强得一塌糊涂。”
“只是这老家伙欠我那顿酒到现在还没喝着呢,不过放心,快了,我马上就完成承诺了,也该去和你并肩作战了,到时候非把你珍藏的好酒喝个精光不可。”
更何况,还有那个虚无缥缈,神乎其神的理由,或者说是遗言?
连许老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许老农甩了甩头,不再回忆往事,而是继续盯着卫济。
要知道,他这老农拳,可是这世间最强,自然也是最难的拳法之一了。
通常情况下,即便是百年难遇的天才,许老农都有着自信,这样的人学起来必然困难重重,磕磕绊绊,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卫济这种程度。
许老农再次感叹,“不愧是传说中的后天第一体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