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锁的手动阀门在水处理厂的上一层,在大气循环中心,空气净化室,走过去的话肯定是来不及的。所以林毅决定直接从货物通道跳下去,他砸碎消防栓的玻璃,拿出里面的消防安全绳,一端绑在大厅的栏杆上,绑了个双套结,另一端绑在自己的安全带上。
他沿着墙壁下降到一条管道上。舰船好像撞到什么东西,剧烈的震动把他从管道上甩下来,一阵金属的脱落的声音响起,极有可能是右船舷损坏。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出来才半分钟,拓芙开着船就要坠机了吗?他早知道自己不该信任一个新手的,只是他没有别的人可以选。他跌跌撞撞的朝消毒通道里走,打开门,一阵消毒喷雾就朝他身上喷,搞的他十分狼狈。当然,此时在主控舰桥的拓芙也有点狼狈,她面对这么多按钮的确是有心无力。主要的一点,她不清楚这些按键和拉杆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她也努力回想林毅是怎么控制的,但他的操纵太自然了,根本看不出这么做的理由在哪里。
此时给她的选择就两个,要么,死死握住操纵杆,其余事情一概不做,要么,搏一把,试着去控制这艘庞然大物。
眼见自己要被这东西带入岩浆池,拓芙眼神突然一横,反正试不试都是个死,不如先爽了再说。这控制台太复杂了,她恨不得现在就给砸碎,她一只手松开操纵杆,另一只在盘面上瞎按着。不按还好,一按就出事了,舰船突然向右侧移,朝山崖上撞去,和岩壁来了个激烈的摩擦对撞。
屏幕上的警告标识亮起,她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我……这东西有毒。”
她骂骂咧咧着,不过好在她迅速调整了过来。她倒是明白了,很多按键是对应的,有让船向左的,就有能让船向右的,飞行角度之类她大约能感受到,这上面的东西都在追求一个平衡之道。实际按的熟练了,她发现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就是有时候失控的幅度过大,她处理不过来。
不过后船舱碰撞失火这个问题,她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但她现在突然觉的控制这东西挺有意思的,管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打算把机头扬起,但机头太重了,要做到这点很困难。要是拉杆有用的话,她倒不用愁了。她见着自己离岩浆池越来越近,心中默念,我不会轻易的死在这里的。她的口中倒是慌张的喊:“要撞上了!撞上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舰船忽然抬起,掠过滚烫的岩浆池。电脑屏幕上显示,举升发动机已启动。强大的垂直抬升力直接将机头推起,朝天空飞去。拓芙拍了拍胸口,她现在可以稍微安心一点了,她旋转着机翼,在这个空洞的山体里盘旋。但这可不是个办法,因为这艘船还是一直在发出警报,她实在是有些烦了。也许她可以在这里欣赏风景,她也不是没有过疑问,是谁掏空了这座高山,又在这里造了一艘这东西。
她从没有在书里读到过这些事,而现在的的确确发生在她眼前。很难相信自己其实一直和这些东西存在于一个世界中,而且还离得这么近,这么近也就算了,自己还不知道。她忽然想起一句话,这里世界存在着秘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这个秘密,你就会拥有改变它的力量。
不久,林毅一瘸一拐的赶回来。他腿上的伤还没好,疲惫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里面那几台大风扇真是把我吹的不要不要的。”
“现在我们怎么做?”
拓芙问着,她知道自己瞒不了他事实,自己胡乱操纵,现在这艘船真的是破的不能再破了。每个驾驶员在看到这艘船的时候,或许都会发出一声诧异,我尼玛这开的也能叫一艘船?引擎是坏的,机翼是坏的,电网是坏的,导航是坏的,通讯是坏的,推进器也是坏的,感应器还是坏的,该坏的基本上全坏了。所以她没有打算掩饰,也没有假装这是一件偶然事件。她直接问:“这东西好像撑不了太久了。”
“你这……你到底做了什么。出去没几分钟,回来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现在更加优先考虑的是如何安全的出去。”
“准备迫降。”他严肃的说。
但这里可没有机场跑道,也没有足够大的平台能够让这座城市降落。他望着两旁的大屏幕陷入沉思,这座山体是封闭的,四周被岩浆映的通红,设计这东西的人一开始难道就没想着出去的路吗,还是说其实根本就不用出去。时间是幻觉的话,那么空间为什么就不能是幻觉呢。
他突然想起自己对自己说的话,他觉得有些无厘头。也许有机库通道,但只是被风化了而已。
“这边先交给你,我找找数据库里有没有相关的资料。”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的确存在机库入口,按照方位大概在顶上,但现在被岩石覆盖,他找不准位置。飞船失去卫星定位就像个瞎子,连自己在哪都不清楚,更何况是连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没有信号,就算离它只有几十米,它一样无法判断眼前的是什么。
“继续往上升。”
林毅继续拉升着操纵杆,拓芙也只得重复这一操作。但她有点不安,前面没有路了,按这个速度迟早要撞上去。她喊道:“找死啊!”
飞船开始减速了,但速度依旧很快,直朝着岩壁撞上去。幻象碎了开来,厚重的大门感应到飞船经过缓缓打开,仅剩的几盏信号灯亮起。但大门并未全部打开,只展开了一半就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林毅有些慌张,他没想到连这扇门都是坏的,这么窄的通道飞船是挤不过去的。
“竖着飞过去!”他喊道。
“怎么竖着飞?”
像我这么做。另一半机翼已经失去了控制,他控制不了副翼,所以他喊着关掉了1到6号涡轮风扇机组,开启另外半边的举升发动机。一般来说,大型飞船,至少要在空间开阔的高空才敢玩这样的飞行特技,而且还得确保飞船里没有乘客,现在却处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正常情况下都是连人带机摔个粉身碎骨。他把节流器调到最小,飞机开始减速,也许这飞机皮厚摔不坏。但这并没有什么用,飞船整体太重,要整个翻转过来很慢。飞船斜飞着撞上了金属大门,滑行了数百米,在山体间剧烈的摩擦,整个卡在了门里面,另外半边的推进器被挤掉了,掉进了岩浆里。
“哦,没炸!?外星船的皮还是厚啊,我就喜欢这样的黑科技,耐搞。”
林毅不可置信的摘下耳机,看着山脚下的雨林有股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试过开这种飞行器了,这比在地球刺激,但他更喜欢在安全的情况下试一些极限操作。
“我们安全了?”
拓芙不确定的问。
“我想是……”
也许他这么说的确是有些想当然了,大屏幕突然弹出一个红色的窗口,缺损的广播系统朝全舰喊道:“检测到外部攻击,舰船损坏率超过80%,关闭所有舱门,启动自毁程序。”
“什么!为什么会有自毁程序,造这个的人脑子被驴踢了吗。”
“莫慌,根据这艘船的尿性,我觉得这自毁程序也是坏的。”林毅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说。
但几声爆炸声响起,火焰延着破碎的管道一路烧过来。点燃了四处滋生的树林,藏在森林里的老鼠和蠕虫都被迫逃了出来。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它可能只有这东西是好的。”他看向屏幕上的倒计时,到引爆主反应炉的时间还有不到8分钟。“快走。”
他说着走在了前面,所有舱门都被关闭了,但好在船的左边推进器被完整的削掉了,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一眼就能看到,甚至从这能看到深蓝色的天空。可以看得出来,外面现在是艳阳高照的大晴天。现在这栋断成两截的大厦是斜着的,往高层走能更快的离开这里。
他们在离开这里的时候遇到了岩武,他正试着把一些有价值的书装到一个箱子里。
林毅朝他喊着:“走了,你没听到广播和爆炸声吗。”
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这个君王,就会给人添麻烦。林毅啧了一声,冲过去准备强硬的拉他走,自己半个任务还在他身上呢。但他的力气远超过他,他拉着他,但他纹丝不动。他沉默着,用低沉的声音说:“不能。”
“什么不能,你不想活了,我们没有时间在这浪费了。”
他用响亮的声音喊着:“怎么可以,我好不容易找到这地方的。这里有我们失落的所有知识,不行,我…不能放弃这个地方。”
他放开手,讽刺道:“这东西是个不错的棺材,存书失人,则人书皆失。”
他犹豫了,看着他说:“至少,带走这些。”
“哦,那你自己拿。”
他还是磨磨蹭蹭的,可他的力气很大,一只手就能拎起那东西。他们走过一个直道,又拐过另一个过道,从一处建筑缝隙里钻出去。顺着大楼的外墙面一路跑,估计能在这里全部被炸毁前逃出去,预计是这样的。但他还听过一句话,计划赶不上变化。
自毁程序是按步骤来的,从外到内按顺序引爆各个部分。整个城市的地面在爆炸下不断摇晃。之前那个巨型机器人从他们的身后追过来,巨大的身躯倒在地面上,压塌了四周的建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在高度倾斜的地面上走路的。
它把头转到他们这边,传出机械般的声音。
“逃离许可……错误……”
它的程序好像出现了未知的bug,发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没有一整句,谁也不清楚它在说什么。但他们能看见它抬起机枪的手。
“哦哦哦!快跑,这机器发疯了。”
它抬起的机枪从左往右开始横扫,在建筑物打出一排整齐的大洞。拓芙控制着水流朝它席卷而去,但没有什么大用,它是防水的。水固化成冰,却无法挡住它庞大的身躯。她朝众人喊:“不行,这里环境太糟糕了,我用不出全力。”
那岂不是凉凉?他想,他拿出背在身后的狙击枪DY-2000。当然了,给别人挠痒痒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他决定用这手环这把枪重新指定一下,也许会出现什么斩杀之类的特殊效果。本来他不用这么做的,但他可不敢冒险,在这种情况下还和别人玩心理战。
特别指定要消耗9点数值,他一阵心疼,因为存活的时间又少了。他只希望这个代价是值得的。
DY-2000·灵能改造
一种栓动式灵能狙击枪,采用独特的能量作为武器,可以封住一定范围内的时空间。在被封住的时空间内,任何移动的静态投射物都将被凝滞,每发子弹消耗2点灵能点。是一把安保神器,但请注意:凝滞时间与被凝滞物的能量大小有关。
“灵能点,什么东西,我之前怎么没有。”
他戴上侦察镜,打开虚拟界面,右边是灵能微孔插槽。他倒是看到了左下角多了一行数值,现在为50点,上限好像也就只有50。他没空研究那个烂神仙的东西,立马朝那个大块头开了一枪,打在它的手臂上。从枪管里打出去的不像是子弹,像一团热气,它让周围的空间看起来被扭曲了。
那团热气打在巨形机器人的手上,它的手明显顿了几秒,但随后又开始移动。
“你这个没有伤害的吗?”他觉得自己真是又指定出了一件垃圾,“但赛过没有了。”
他示意拓芙先离开这里,让他来拖住这东西。这把凝滞枪只能定住它几秒,但是已经足够了。不过他的枪法的确是够烂的,好几次都打空了,他一度怀疑这其实是瞄准镜的锅,年久失修的枪是真的靠不住。
“诶呀,打空了。”
“诶呀,又打空了。哇,这什么破枪,这子弹怎么经得起用。”
巨形机器人也不完全依照呆板的模式行动,它见到他在朝它开枪便两个大跨步朝他面前奔去。不知道是不是它终于用完了机枪里的子弹,它挥舞起另一只手上的锯齿就朝他劈去。他觉的自己躲不开,连躲都懒的躲了。躲了还是个死,他便不抵抗了。
岩武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个急速后撤,把他拉了回来。
“你说我不想活,可你这是在做什么。”
“难兄难弟啊,我其实也不想活了。但一直不如愿。”
“奈何不惜死。”他问。
林毅没有回答他,只是略微笑了笑,望着那个摔倒的机器人。毕竟这个问题太过于复杂,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个明确的答案。当然,这都要怪那个老神仙,没复活之前,他的内心是很坚定的,现在每一天都不如前一天坚定。
岩武面对那个机器人眼神突然变得凌厉了起来,他向前垫步,四周的地面便升起无数的岩石块。巨型机器人准备重新装填子弹,那些岩石块却粘上了它,包在它的手上,固化成一大块大岩石,巨大的重量压垮了它的手,它的每个行动都变得极其艰难。但这没有结束,四周建筑的碎石块包裹着它,弯曲了它的身躯了,它越发挣扎就被束缚的越紧。大地如同泥浆,越想走出来就陷得越深,最终它的半个身躯都被埋进了地下,它停止了行动,这座城市最后的存在也停止了活动。
像一声惊叹,在哀悼这里最后的死亡。自毁程序已经蔓延到了这里,天花板被炸开,那颗大钻石掉进了火海里,这座建立在圆盘上的城市也旋转起来。
按照刻度,每到一个刻度旋转便停止下来,一道亮光顺着金属支柱发射到天空中去,接连几次。但天空外面有什么呢,林毅好奇的看了几眼,外面应该什么都没有。你能说一个处在封建主义初期的国家拥有空间站吗,就算有,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空间站几百年没人维修,时间一到会自动报废的。
“准备走吧。”
岩武说着,示意他站稳。他双手合十,从地面抬起的石柱直接送他们到了出口。
这里原本是水之脉的源头,但现在已经干涸了,四周异常的热,周围的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拓芙站在山头,指着山脚下的高原说:“刚才地面好像隆起了,那里原来是平的。”
“什么!”
他急忙过去看情况,但他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他便蹲下来,用手抚摸着地面,地面烫的不对劲。这里因为海拔过高,之前明明到处是冻土,现在看起来却像个荒漠,莫非底下的岩浆已经升上来了吗。自毁程序!无异于火山口放烟花,他急忙站起来,喊了出来:“火山要爆发了!”
林毅决定沿着干涸的水路逃跑,等到有水的地方,拓芙的速度能很快。他回头看向岩武,犹豫的问了一句:“你真的不走。”
“抱歉,我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你们先走吧。”
执念还真是深,他刚想感叹。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飞船的一半舱壁被炸飞,船上燃起熊熊大火,此次爆炸甚至炸毁了地面,巨大的舰体压塌了岩壁,舰船开始缓慢朝火山口处下滑。他绝望的喊着:“别这样,你不该沉。”
他用双手撑着舰船,手甚至都陷了进去。从两侧伸出的无数根岩柱撑住了船体的两侧,但这仅仅只能减缓这个过程。一艘航天飞船,何止万钧之重,仅凭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抬的动。
“你会飞吗。”
“很累,勉强可以。但要我带个人,我铁定不行。”
林毅有些失望,他还想说点什么,比如说用水铺条滑道之类的。但他已经猜到她会说什么了,水碰到岩浆是很容易爆炸的,就算沿着水道急速下山,但火山灰的速度更快,会损伤人的呼吸系统,让人窒息而死,所以最好的方法其实就只有一个。
“那你一个人先下去吧,我等会下山去找你。”
“你的时间不多了吧,没有必要这样,我就在这陪你,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她话音刚落,地表便传来剧烈的震动,迅速上升的气压冲破了山体,成片的火山群大面积的爆发,灰黑色的气体柱冲上数十千米的高空,剧烈的气体爆炸遮天蔽日,林毅被这股猛烈的爆炸吹飞,被迫趴在一处山间缝隙里。这算的上是超级火山的爆发,草木为之变色,日月因之暗淡。燃烧着的岩石像流星雨,在地面上撞出一处处陨石坑。滚烫的岩浆肆意流淌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拓芙用水墙护住他,但这引起了更加剧烈的爆炸。
没救了,他想,是自己害了她。他抱着她,希望能用自己的身体尽量护住她。想死的人这里只有一个,不用去找别人了。拓芙拍着他的后背,似乎是在鼓励他,她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在昏暗的环境下,他忽然看到一丝亮光,那不是临死之前的看到的走马灯。因为亮光越来越亮,像星星,比北极星还要亮,他似乎还听到了一丝低语。
“巽为风,上行下效。风之入物,无所不至,无所不顺。”
他们盯着那道光芒,光芒在放大,忽然,一股清爽的气流驱散了火山喷发柱。气流中带着一丝明亮的气息,唤醒了被火山灰覆盖的生机。从此不再有阴暗,不再有死寂。
“我想你们需要帮助。”
翼语停在半空朝他们伸出手。
“来的也太及时了,简直就是及时雨啊。你再晚来一步,我们都变烤乳猪了。”
“你怎么回来了。”
拓芙的提问让翼语有些难以回答。她忸怩了一会,用非常真诚的眼神说:“没有多少人喜欢对自己的世界产生疑问,也不会思考世界是否其实是另一幅模样。但我对这些疑问并没有什么兴趣,因为它看上去很愚蠢,你看或不看,其实都在那里。”
拓芙释然的笑了,她找出的答案比自己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