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涯不知道自己那一晚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又是怎么在法力耗尽之后,抱着许潇潇还能不要脸地向秋千影要一间客房的。
他整个人的意识都有点飘忽不定,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有一点力气,只凭着本能在干这些事。
魔族被灭,秋千浊入狱,那些长老们全部彻查,将所有可以的人全部关入地牢等下申令,秋千影继任秋家家主。
冰秋雪带着柳天涯来到一间客房,推门的时候看了眼他怀中的女孩在心中自嘲一笑,指了下房中的床:“把她放那吧,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叫人。”
“多谢。”这两个字说得毫无感情,甚至有点冰冷的意味,让冰秋雪不觉一愣,原来……他也有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面,因为那个女孩吗?
柳天涯抬脚走进去,其后清秋和离情也跟上。
冰秋雪立马恭敬退到一边,在心中自嘲地想:离情剑,那把圣器榜第三的神剑是他的佩剑,一瞬间灭掉所有人的恐怖实力,再蠢也该知道了,他这种人高不可攀。还只是十八岁,这种天赋已经是千年不遇了。普通人?骗傻子都不信。
柳天涯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将许潇潇放在床上,然后直接跪在了床边。
被许潇潇一匕首捅穿的腹部随着柳天涯的放松总算穿来了丝丝顿痛,他翻身靠在床边,抬头看见站在他不远处的离情和清秋,无力扯动嘴角,对离情说:“离情,回来吧。”
随着他着一声命令,离情瞬间化为一道蓝色的光芒消失在柳天涯手背上。白皙的手背上显出一道剑莽,随机消失不见。
“现在就剩我们了,你想怎么样?”柳天涯席地而坐,因疼痛而皱眉,抬头问清秋。
清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前世的事情,离情应该和你说过了,是你一步步把她逼到自杀,你觉得我会怎么样?她当时求你信她,跪在你面前拉着你的衣服求你听她说完,你干了什么?你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没有给她半分解释的机会,你凭什么还可以站在她身边?你配吗?!”
柳天涯第一次听到其中的过程,心跟着一抽一抽地痛,他知道前世许潇潇痛苦,可是没有想到能苦到这地步,他现在恨不得拉着前世的自己狠狠揍一顿。
“对不起……”柳天涯低声呢喃,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当然清秋没听见,她恶狠狠地瞪着坐在地上的青年,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许潇潇,突然笑道:“可是,许潇潇还是喜欢你。即使被伤得遍体鳞伤也从未变过,落……柳天涯你还真是幸运。”
清秋一步步逼近柳天涯,低声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若对潇潇不好一分,我十倍还给你。”
话落,化为一道紫色光芒消失在了许潇潇的手背上。
“斯——”清秋消失后,柳天涯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无奈摇了摇头,这一刀也没多狠血已经干了,过几天让它自己长回去吧。
对于清秋最后的那句话,柳天涯觉得实在没什么威胁感,自己对自家师妹比对自己还好,怎么会再伤她呢,前世的那些事情,这一世永远不会再发生。
不过……
柳天涯握住了许潇潇垂落在一旁的手,温柔地一点点抚摸:潇潇,刚才你为什么会变成那样?醒来之后,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梦境。
许潇潇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片黑暗中,一望无际的暗夜自她周身弥漫开来,漫无边际空荡冷清,就像被困在地狱间的弱小灵魂,无依无靠,痛苦挣扎。
她茫然环视四周,发现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
抬脚走在漆黑的空间中,脚下传来的却是脚踩地板的“嗒嗒”声,一遍又一遍,在死寂的黑暗中格外明显,如踩在人心脏上一般痛苦压抑。
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许潇潇终于看到了一扇门,她立马跑了过去,拉开门,眼前顿时大亮。
四周的场景瞬间转变,转到了一处深院之中。
许潇潇站在角落里看着不远处石凳上两个小孩的互动。
男孩生无可恋地将书扔在了桌子上,同时一把推开所有的书,趴在桌上痛苦地嚎叫:“啊!这什么破玩意!我不想读了!还不如让我去练功呢……疼!”
小男孩的哀嚎还没叫完,旁边的女孩就一本子摔在他头上:“起来!不想学也要学!先生要抽查的!不会背,你爹肯定要狠狠揍你一顿。”
“揍就揍吧,反正我脸皮厚耐揍。潇潇,你也你学了,陪我玩嘛!”
女孩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一脚踹在他腿肚子上,在男孩惨烈的哀嚎中一本正经地拿起刚才摔男孩头上的书,说道:“没空,要玩你自己玩去。”
远处的许潇潇愣了一下,望着女孩稚嫩的面孔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也叫“潇潇”?许潇潇吗?那个人是落天涯?前世?
她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然而面前的画面却随着她这一步荡起涟漪,最后碎在了时空中。
画面再次反转,这次是书堂。
女孩比之前大了几岁,但还是小小的一个孩子,此时正跪在堂门前,面前是禁闭的大门和空无一人的大院。
女孩旁边跪着那个男孩,小手拉住女孩更加稚嫩的手说:“你不用来陪我的,这是先生罚我的,又不是罚你。”
女孩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不来陪你,你指不定要鬼哭狼嚎到什么时候,怎么会老老实实跪着?”
男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觉得女孩还真是了解他。突然,他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问:“你在这儿跪一天,你哥知道了不得宰了我?”
女孩温文尔雅朝他一笑:“祝你好运。”
男孩在愣了几秒后一把扑上去,抱住女孩娇小的身体:“潇潇!你不能放弃我!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回去劝劝你哥嘛,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我这么弱小的生命不能葬送在他手里,潇潇!”
这一嗓子号出了哭爹喊娘的气势,大有要一号到底的态度。
“你给我闭嘴!”女孩烦不胜烦,把他推到一边,没好气地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亏得你有脸说这句话,我看你也没什么福和我同享,有难都是我和你一块当,让我去求我哥,不可能!”
“潇潇!你不能这么对我!”
许潇潇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人的互动微微一笑,师兄不管转了多少世还是那个性子。
之后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一闪而过,全是女孩和男孩甜美的笑声,那般无忧无虑,不谙世事,他们打打闹闹一同成长,却也一同走向灭亡。
场景再次转换,这次是落族禁地。
散落的樱花和着清风旋转飘落,洋洋洒洒地铺满整个天地,偶尔有几朵调皮的花瓣,落在了树下女孩柔顺的青丝上,点缀起一世迷离。
一身蓝衣的少年将女孩堵在树角,他低头看着女孩毛绒绒的小脑袋,没有像往常很多次一样,十分手欠地揉一把,而是如清风拂过发梢,一触即走,顺手牵走了女孩头上的一小片樱花瓣。
“潇潇……”少年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情,似乎做了很久的准备,“我喜欢你,不是玩笑,不是调戏。从小我就喜欢你,陪着我走过这么长的一顿路途,却没有因为那些索然无味的事情离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就是爱你,潇潇……”
最后那句称呼像是耳边低喃般低沉还听,可以说是少年这辈子叫过的,最深沉的名字。
女孩抬头看他,见到了少年脸上少有的执着与坚定。她微微一笑,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他的呢。少年顽劣调皮,每次闯下的烂摊子都要和他一块收拾,但是偶尔正经起来时,却又是那么迷人,让人无端觉得很有安全感。
又或许因为那些润物细无声的感情堆积而成,最终全盘崩塌露出其中真正的情怀。
爱情这种东西,谁能说得准呢?
见女孩沉默了这么久,少年不免有些紧张,手心中冷汗冒出,要是这次失败了,估计连朋友都做不上,说不定还有可能被她哥发现后小命不保。
潇潇啊,我都这么爱你了,你不能放弃我。
正当少年手中冷汗冒了一层时,眼前突然一黑,一个不轻不重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女孩因为身高原因,拉着少年的胳膊当支撑点,踮起脚尖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般瞬间略过,若是不注意根本感觉不到。
但是就是这么一下,让少年彻底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女孩的小脸,见她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三秒后……少年兴奋地将女孩抱在怀中叫道:“啊!潇潇我太爱你了!”
女孩在他怀中轻笑:“我也是,我爱你天涯。”
一切的美好画面随着女孩的这一声轻笑,全部支离破碎,在许潇潇面前留下一道道裂纹,随后如断剑般碎在无边的黑暗中。
那年的樱花散落满园,十里樱花陪衬见证着他们的故事,点缀在生命中最美丽的瞬间。
然而,樱花终会飘零,他们也终究会毁灭。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也没有是一成不变的。
那年樱花散落,流年似水,葬送了女孩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