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苏酥冷漠的口吻彻底惹恼了白樱,这个平素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直接板起脸道:“苏酥,即便桐木乡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妈妈在这里受到过很多照拂,你不该这样冷血。”
“我或许就是个冷血动物吧。”苏酥只觉得疲惫,亲人、家人亦或是爱人,所有人都找她汲取感情,可是她的感情真的寥寥无几,只能倾注在两个孩子身上,现在楚天尉以真心换真心拿走了一些,其他的感情都淡薄得很。
苏酥甚至在想,即便是苏镇宵回来了,现在他的重要程度,也远远的比不上两个小宝。亲疏有别,到底是应验了。
不等白樱再度开口训斥,苏酥又问:“外婆,我之所以还愿意叫你一声外婆,纯粹是因为这一层血缘关系,但是如果你想要以此来胁迫我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那对不起,我不可能依着你的要求办事。”
“苏酥,桐木乡可是……”
“可是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外婆,我妈妈死在外面的时候,你不知道,我在外面被白婉水欺负得除夕晚上都只能吃剩饭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桐木乡的人又在哪里?白婉水是你安排出去的人,你真的可以心安理得的要求我为桐木乡做点什么?”苏酥咬牙道,当年的心酸委屈全部涌上心头。
她抱着楚天尉的头,用手掌捂住他的眼睛,不愿他睁眼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即便现在他还保持着昏迷不醒的状态。
白樱被苏酥这番话怼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愧疚了一辈子的事情,怎么可能还拿这一点来要求苏酥为桐木乡做事呢?
苏酥看着那些门前的枯枝败叶,冷静且理智的说道:“就这些树叶的腐烂程度来看,这地方起码有三天没人打扫了,外婆,你真的了解桐木乡吗?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心思,你真的了解吗?”
一个被关在穷乡僻壤里面的人们,传承着上百年前流传下来的医术和毒术,就苏镇宵之前透露的信息来看,苏家当年还是一品文臣,自然是不甘心就这么沦落在这么一个小地方,而最不甘心就是世世代代都必须守卫这群人的凌家。
武将之家,要的就是人多,当年三妻四妾是为了传承香火,所以凌枫才会在这个时代,做出那些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一个男人有能力有本事,就可以拥有很多很多的女人,生很多很多的孩子,然后像是养蛊一样,选出他最满意的孩子来继承他的意志和荣耀。
白樱鼻翼微动,略带赌气的抱着双臂:“按你说的,我对桐木乡的人一点都不了解。”
“这是事实。”苏酥评价道,“还算您有点自知之明。”
一个你一个您,苏酥变脸简直不要太快!
白樱气得脸色涨红,但是看着苏酥如此护着楚天尉,一时之间又理解了她的心思,只怕现在桐木乡发生任何情况,都比不上她怀中男人的安危。
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苏酥在车上昏昏欲睡时,保持了一丝清醒等着楚云和楚霜回来。
入夜了,山间的温度有点凉。楚云回来时,裹挟着一身寒气还有丛林之间的草木香味,他掏出腰间袋子中的药材问:“嫂子,你看看这药材对不对?”
苏酥正打了个哈欠,那药就被苏南竹拿了过去,而后一脸欣喜的说:“对,这一味是的,难为你黑灯瞎火的还能找到一株药材。”
楚云欲言又止:“我听到那边有人在挖药材,说是有人大量收购这些药材,他们挖多少,就收多少,这一株,都是我悄悄偷的……”
“看来无洲盟的手果然已经伸到这个地方来了,现在村民们都还在山上挖草药?这不科学吧?”苏酥反问道。
楚云点头:“楚霜原本是去城内探查情况的,他发现所有人都被村长召集起来,在三天前就进了一处山洞,说是山洞那边山清水秀,附近还没有毒雾,可以自由进出,更重要的是那地方通了电,孩子们也能受到更好的教育,不必一辈子窝在这山坳中碌碌无为。”
白樱脸色倏然一变,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无意间发现的山洞,或许那山洞也早就被其他人发现了,而那时候她为了让那个男人来找她,亲口说出了这个山洞的事情!
或许她连那男人真正的名字,都从未知晓过。
白樱忽然抓住苏酥的手臂问:“苏酥,你妈妈墓碑上,父亲那一栏,写的是什么名字?”
“凌柏。”
苏酥都有点不忍心,她拍了拍白樱的背,能清晰的感受到她呼吸的滞顿感。
“好一个凌柏,凌枫最小的弟弟,以前所有人都只知其名不见其人,没想到是他,是他啊!”
其实苏酥不明白,白樱此前也去过林茹的墓前,只不过那些花篮实在茂盛又妍丽,恰巧挡住了白樱和凌柏并列的名字,而那时候白樱并没有上前查看的意思,反倒像是刻意避开一般。
白樱嘴唇哆嗦着:“我明白了,现在是桐木乡的人找到了新的出路,所以这守护了多年的家园和秘密,都可以弃之不顾了,呵,他们现在走得这么干脆,我当年又是为了什么要留下?”
“秘密,凌家人都出去为非作歹了,桐木乡还能有什么秘密?”
白樱整个人魔怔了一般念念有词,眼泪潺潺往下落,不多时已经湿了袖摆。
苏酥实在是不忍心老人家哭成这样,于是劝道:“外婆,事已至此,咱们以后就安安生生过日子行吗?没有所谓的圣女,也没有所谓的责任和重担,您今后,就好好的陪两个小宝贝长大,轻松一点的活着,不好吗?”
“好,可我现在就后悔,若是我能够早点想明白,早点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他们……早就想要毁了桐木乡。”
苏酥点了点头:“为什么不想呢?这地方困了凌柏的女人一辈子,他的女儿被人意外陷害,他如何能不恨呢?外婆,我后来去查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凌柏很早已经就去世了,而他,终生未娶。”
或许是习惯了某人身上的清香气味,从此一生,再难爱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