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一九九九年,阴历六月十八日。
这日,秦义山和张含蕊在龙池湾大酒店举行婚礼,我将一特别的礼物献到两人面前:“祝两位百年好合。”
秦义山愣了一下,显然,对我这一特别礼物毫无准备。我送出的礼物,是一幅我亲手绘制的画卷《燕燕于飞图》。
张含蕊高兴地接了过去,笑道:“谢谢!等你这幅画可真不容易。”
我笑了笑:“不用客气,又不是甚么名家大作。”
秦义山听了我和张含蕊没头没尾的两句对话,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张含蕊手中的那卷画,笑了下:“你们之间有这么多事瞒着我?”
随后,三人大笑了起来。
我是不希望这一礼物出现在张含蕊的婚礼上,但既然出现了,我也就彻底解脱,不必再抱有甚么幻想。
宾客们一直热闹到很晚,方才始散去。这天料子似乎比两位新人还高兴,喝了个酩酊大醉,我将他送回房中,安顿好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深夜里,窗外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我不禁一震,难道还有与我同病相怜之人?我起身向窗外看去。门前,白色的月光下出现一条白色的影子,距离虽不远,但也不近,我不能看清其人,直觉告诉我对方是一女子,且越看感觉其身影越是熟悉,似曾在哪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是谁?
就在思索之际,那女子忽然转身离去。对方转身的时的动作,让我想起了一人,难道是她?我不敢断定她是否就是我想到的一人,见其离开,立刻起身下楼追了出去。
前段时间,我和料子在离开前旗时,听说吴雨霞突然失踪,不知去向,此际见这女子,我惊异不已。跟踪其一直出了后川,来到了清水川的河滩上,我心里渐渐开始觉的不对劲,因在跟踪中,我几次加快脚步想接近对方,然而对方却始终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最后,我发现她走路姿势极其的诡异,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走路,倒像一个没有重量的物体,轻轻地飘荡在地面上。
我心里开始发毛,本能的放慢脚步。前边的女子很快到了水边,踩着水中的石头过河,我心跳不断加速,一时间不知是该继续跟踪,还是就此停下。这一刻,我极其的懊悔,不该自己一个人前来跟踪。前边那那女子渐行渐远,我突然想起在狮头山上发现那一白影,会不会是她?我一咬牙,立刻加快脚步。
河岸北边,一条公路沿河展开。
那女子过河后顺着公路继续前行,我紧紧跟在其后。一阵急行后,前边女子突然停下。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放慢脚步。此刻,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管对方是人是鬼,总的去弄个明白。我在接近对方几步之遥时停下,对方一直没动。我从对方背影认出她并非吴雨霞,但其身影依然熟悉,她是谁?
我与对方一前一后站了良久,突然,一阵夜风吹过,吹到那女子身上似乎没有任何阻拦,其身上的裙装丝毫不曾摆动。我的后背立刻发出一身冷汗,一颗心几乎堵到了嗓门。
就在紧张的几乎喘不过气时,前边的女子冷笑一声:“没想到我会来找你吧?”
女子的声音冷到了极点,我立刻知道了对方的来头,顿时惊的连退两步,几乎脱口喊出“李馨兰”三字。我在盘山脱险后,心里还曾疑惑,盘山的两具百年墓虎那天只出现了一具,另一具去了何处?接下来,在乌兰淖尔再次遇到西山道人时,才明白,另外一具墓虎在那天晚上,秧气出窍,去了吴家大院。西山道人做法失败后,再就不知秧气去向。此刻对方冲我而来,我做梦都不曾想到,顿时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明白,此刻已被鬼缠上,凭自己的能力恐怕很难将其摆脱,既然这样还不如干脆豁出去,神鬼怕恶人,越是危险时刻越是不能示弱。想到这里,立刻壮起胆。
李馨兰转回身来,此际,我才发现对方容颜竟与吴雨霞有三分相似。她穿着一身古式白色裙装,一张雪白的脸上布着一层厚厚的秋霜,脸颊上两条泪痕异常明显,两道冰冷的目光充满怨恨,直直的盯着我,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是来带你一起走的……”
此言一出,我几乎从头冷到脚,她此来是向我寻仇,看来我此劫难逃,一时间,两腿像钉到了地面,尺寸未挪。李馨兰目光充满怨恨,眼中闪着泪光,诡异的脚步开始移动,一步步的向我逼进,最后,一只雪白的手爪迅速向我的心口掏来。我一看势危,来不及多想,立刻回身便走。这时,公路上驶来一卡车,被我迎头撞上。
“蓬——”
我的身子被卡车撞飞出几米开外,落地后,又是一阵滚动摔下河堤。起身后,我没敢停留,也没回头,立刻越过河滩,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回奔。我担心李馨兰追我到住处,没法对付,所以一路直奔李家大院。
李家大院内一片漆黑,我用力拍打着大院的门板,并大声叫喊。
不久,院灯亮起,同时传来李绩的那一口头禅:“谁?大半夜里是不是被鬼追上了。”
我大声回应:“是我,初七!”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李绩探出脑袋,左右张望了一阵,突然脸色发生了变化,很快将头缩回,“哐啷”一声将大门关上。
我顿时疑惑不解,因恐李馨兰追来,自己无法应付,再次拍打门板。许久后,不见有人来开门,也听不到院内有何动静,大门一直紧紧关闭。我一时间无法弄清这一异常情况,只得返回住处。事实上,当我再次敲门之际,李绩正搭梯爬到墙头,偷偷地观察着门口的动静,直到我不再敲门,离开后,他才下了墙头,此事是我后来才知道。
回到房中,我将门窗全部紧紧地掩好。由于之前的连惊带吓,再加上心事重重,一夜辗转难眠,直到天亮时分才入睡。
中午,起床后,我对昨晚李馨兰的出现仍是心有余悸,此刻能帮我的可能只有李绩了。事不迟疑,我洗漱后,直奔李家大院。
烈日当头,大地被烘烤的发皱,康村里的人都躲到屋里,很少有人在外走动,我来到李家大院,只见两扇大门紧闭。我连喊几声,不见有人回应,我猜想,一定是李绩午休,没能听到我的叫唤。我本打算离去,突然想起昨晚,我来时的那奇怪情景,于是有了进院一看的想法。随后,我又叫了两声,仍然没人回应,我来到院后,找了一处利于翻越的位置,翻墙而入。
正房内传出一男一女的说话声,男的是李绩,女的声音也很熟悉。
我一奇,李绩是老光棍,房间传来女人声音,怪不得不理会的我的叫唤,她是谁?
房门紧紧关闭,我上前透过隙缝,房内情景让我大吃一惊。李绩坐于沙发上,腿上坐着一位体态丰满、气质高贵的中年女人,李绩一手搂腰,一手在那女人身上不断的游走。我一眼认出,李绩怀中的女人是启华中学的校长,刘浩轩之妻秦书兰。
秦书兰出生于城里,受过高等教育,端庄、大气,论其地位、修养自然非一般村妇可比,此时侧坐于李绩的腿上,半推半就。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我在院子里的几声大喊竟然没将两人惊动,可见两人的投入程度委实吓人。遇到这一情况,我只能是先做回避,就在我要转身离去时,李绩的一条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秦书兰身上的上衣领口伸了下去……
“砰——”
屋子里,惊心动魄,我一时看的走神,脑袋撞到了门上。
幸亏门从里被关,没被撞开,房内的李绩听到门响后,立刻停止了动作。秦书兰也一惊,急忙坐离李绩的大腿,一脸紧张。李绩怔了一下,起身向房门走来,我急忙奔到后院,翻墙出了大院。
我不知李馨兰是否去找过料子,决定先将这事告诉料子,以作警戒。来到料子住处,结果碰了一把大锁。当时,我以为料子去了矿区,事后才知,那时候,他正在赶往县城的路上。
回到住处,刚进院子,小翼惊讶的看着我:“七叔……这么快就回来……”
小翼是我兄长初四的孩子,刚过十岁。
在这里,有件事需要说清楚。昨天夜里,我发生的车祸,倒于路边,后被路人发现,急忙通知了我的兄长初四,当晚,初四与秦义山连夜将我送回县医院抢救,此刻,我仍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未醒。此事一直到这天黄昏,秦义山才从县城赶回,向家中报告情况时我才知晓,我此时的“身份”想必大家已经明白。
除了我的车祸,这天上午,康村还发生了一件事,前川的李外占,上午赶着骡车去龙池湾取水,路上,骡子突然受惊将李外占撞倒在地,李外占的胸口被骡蹄踩中,当场死亡。这两事件让刚刚平静不久的康村,又开始罩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