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与白发青年站在街上,苏念皱着小眉头,拔下小木剑,厉声质问道:“我家师父呢?”
白发青年实话实说道:“去见一个要他命的人了。”
商陆问道:“那么你如何证明你就是柳霜钟师祖?又如何证明,你就是受他所托呢?”
白发青年说道:“不需要证明。”
他转过身,问道:“你是秦无恙弟子?”
他自己摇了摇头:“不,秦无恙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弟,你是,他师弟?”
“是的话,又会怎样?”
白发青年说道:“我与他相识许久。”
商陆摇头:“这并无作用。”
白发青年笑着,“也是,与别人牵扯的关系,没有什么用,你非要说为什么,或许,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商陆问道:“看什么?”
“一个要柳辞性命的人。”
苏念皱着小眉头问道:“你没骗我?”
白发青年说道:“我不喜欢骗人。”
苏念呵呵笑着,“谁都说自己不骗人。”
“所以,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师父的死。”
苏念生气道:“胡说八道,我师父怎么会死?他可是大剑仙。”
白发青年说道:“但他毕竟还年轻,不是么?”
苏念嘀咕道:“那师父还可以跑啊,我总教他念书,他知道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白发青年说道:“如果他要跑,就不会让我来带你去南海了。”
苏念愣了愣,没有迟疑,直接挣脱商陆,往家中跑去。
商陆看了白发青年一眼,跟在苏念身后。
白发青年面色平静,抬起头,摇了摇,有些事情,修为强如他,亦难改变。
苏念拖着小木剑,发疯似的跑入小巷子,大叫道:“师父,师父哟,你在不在?”
无人回应,院门以铁链锁着,苏念狂拍,转过头,商陆在她身后,“商陆哥哥。”
商陆蹲身抱起她,一跃入院中。
站定身子,苏念转头看向柳霜钟房间,门未锁,她跑过去推开,站在门口,怔怔失神。
床铺收拾得整洁干净,在桌面上摆了一只小木盒,底下压着一封信。
苏念走过去,打开木盒,其中躺着一串糖葫芦,她没有碰,打开那封信,展开,是柳霜钟笔迹。
“小念儿哟,师父要去做一些事情,要多久回来也还不知道哩,或许一年?或许是十年?都说不好。但你常常教师父说,君子在世,当有所为,还告诉师父,逃避是弱者的怯懦,小念儿的师父,怎么可以是弱者呢?”
“师父本事就那么一点,平时没法带你去酒楼吃饭,蜜饯也总不能常常买给你吃,下个月就是你生日,这一串糖葫芦,就当是师父先给你的,还有许多,等师父回来了,再带你去买。”
“师祖是个好人,是师父最尊敬的人,跟着师祖去南海吧,记得去了那里,不管师祖对你多好,终归没有理由非要对你多好,所以自己要有分寸,要乖,等师父,来接你哟。”
苏念泪流满面,跑出房间,商陆蹲下身,四目平齐。
师父说的多好,但她知道。
“商陆哥哥,师父,要死了。”
她嚎啕大哭,“救救他。”
商陆揽着苏念,站起身,白发青年柳赐站在小巷中,商陆缓步从他身旁过。
柳赐说道:“现在的你,还不够强。”
商陆没有说话,苏念眼角挂泪水,一脸凝重,握着木剑的小手,紧紧绷着。
她没有去求柳赐,正如商陆没有开口那般。
毕竟,那是她的师父,商陆的朋友。
他于他们而言,不是天玄柳辞,只是柳霜钟。
城外蓝天,突有一柄飞剑破空,将漫天白云,割开东西。
白衣男子面容冷峻,鬓发斑白,站在飞剑之上,随后是漫天飞剑,遮天蔽日,如同过江之鲫。
其中又有无数修行人双脚踩立剑身上,御剑而飞,紧跟剑群之后。
柳霜钟站在溪涧旁,轻轻拍着背后木剑,“老伙计,你曾说,我有望超越你以往任何一任剑主,替你夺回名剑谱第二的排名,现在看来,真是没机会了,我就要死了,对不住。”
他身后,一名白衣青年成虚影站立,白发飘飘,“无妨,与凡人相比,我寿元千万万载,总会有机会重回第二的。”
柳霜钟微微抿唇,约莫是想起了与他的第一次相遇。
白衣青年说道:“今日,且陪你杀个尽兴。”
柳霜钟取下木剑,白衣青年提起木剑。
面对万千飞剑,望着数百剑修,柳霜钟剑意盎然,白发青年面无表情。
那个独立剑前的中年男子俯视山林,沉声道:“柳辞,既见生父,何不跪拜?”
柳霜钟沉默应对,寒松针只等他出剑,在这人间待了太久,区区一个宗师,早已经不能引起半分兴趣。
只可惜,这一任剑主,还不是宗师。
否则,他非要杀上那所谓的天玄山去,让这座江湖再次知道,他寒松针,排名虽跌落,仍是十剑之一,不是谁都可以欺负他的剑主的。
“柳辞,随我回去。”
柳霜钟摇头,“柳辞,死了,你杀的,那个女人杀的。”
中年男人大怒道:“放肆,血肉之躯,来于父母,你安敢抗逆父命?”
柳霜钟握紧寒松针,说道:“在天玄山割下的骨肉,早已经多过你给予我的,但你既然还说是你的,那你,便试着来拿回去。”
“放肆。”
背后数百修行人御剑,柳丝思冷声喝道:“叛宗,逆父,柳辞,你该死。”
柳霜钟将剑尖对准柳丝思,寒松针抬剑,一片白云径直垂落,化作剑气。
柳丝思抬剑抵挡,直接被砸落云端。
中年男子大怒:“柳辞,你,太放肆。”
柳霜钟面无表情,面对上万飞剑齐齐砸落,只抬剑。
整座三平,都见到了那条飞剑长龙撞向山林。
商陆抱着苏念,快步如飞,却在城门外小林中,生生止住。
老人手握毛笔,白纸飞扬,他紧闭双目,又有衣带飞舞。
“小友请止步。”
商陆反手将苏念背在身后,朗声道:“老丈,小子有急事,还请让路。”
老人摇头道:“受人之托,倒要请小友闲坐片刻。”
商陆沉声道:“老丈为何非要拦住在下?”
“说了,受人之托。”
盲眼画师挥动衣袖,墨汁飞舞,白纸上,万剑齐飞成大龙,白纸上,少年握剑衣袖断。
“既然是注定的结局,小友过去了,又有何意义?”
苏念哭着大骂道:“臭老头,你快滚开,我要去找我家师父。”
“小娃,就算看到了,又能如何?”
商陆沉声道:“若不能看到,那就会遗憾终生。”
“见到了,就不会么?”
商陆放下苏念,说道:“和你说话,讲不通。”
“本就不对,如何说得通?”
商陆脚下一踏,山路深陷,盲眼画师脚下炸开,他抬手,画卷缠绕,将山石裹住,又放回原处。
商陆往前奔跑,手握雷霆,盲目画师转动魔笔,地面浮现阵纹,一道两道成玄武图。
“镇。”
漫天灵气化作玄武状,如泰山压顶,商陆双手往上抬,双脚却往下陷。
盲目画师看不清楚,却仍是道:“你看,天倾之势,如何挽回?”
商陆周身燃起真气焰,双手再往上抬,气海八龙,将气海之水,卷入经脉。
“那人人在家等死就好了。”
一声大吼,两只赤色手印将头顶灵气玄武撕开,苏念趁机往盲目画师旁边绕开,老画师摇头道:“小娃,何苦非要逆天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