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闻言大怒，正要抽刀，看清楚李栖迟模样，愣了好久，只喃喃道：“我滴乖乖，天底下还有男人生成这模样？”
他咽咽口水，就是城里最漂亮的娘们，都没这么好看吧。
好看到连他这种粗人看多两眼，都想一辈子看住的男人，要是送到城里去卖给那些喜好男风的富贵人家，该是多少银子啊？
大汉觉得，今日这一趟出门，真是走了天大的运气。
他狞笑着，不知觉就这样露出那副去劫道姑娘的模样，“乖乖，跟着大爷走吧。”
大汉按捺不住心中躁动，骑马冲去，刚到李栖迟面前，马头突然炸开，大汉也往后飞去，至于飞了多远，李栖迟是看不到了。
秦无恙一如既往穿一身青衫，背一只木匣，一步到李栖迟面前，轻声问道：“师兄，累么？”
李栖迟摇头，又说道：“毕竟只是为生活计，罪不至死。”
秦无恙走到李栖迟身旁，接过绑在老花身上缰绳，说道：“死不了。”
李栖迟点点头，秦无恙又望着李栖迟肩上书箱说道：“师兄，我来背吧。”
李栖迟笑着点头，取下书箱，秦无恙接在手中，挎在肩上，两人一驴缓缓往山上山走去。
“无恙。”
“师兄，我在。”
“中午想吃什么？”
“师兄做什么我吃什么。”
李栖迟笑了笑问道：“要不然包饺子吧。”
秦无恙点头，“好。”
回到山上山，秦无恙牵着老驴去院后。
李栖迟见到压在屋门前台阶上的信封，走过去拾起石子，轻轻往旁边溜，而后拆开信封，取出信纸。
他低头看着，顺势坐在台阶上，靠着竹栏，眯起双眼，旭日微暖落在脸颊，凉风习习拂过指尖，不经意间，将那张信纸带走，随风飘了不远，便安静躺在地上。
李栖迟缓缓起身，走过去捡起那张空无一字的白纸，笑着藏回信封中，走上台阶，推开门后，径直往书桌走去，拉开抽屉，将手中信封放下。
就在一寸厚一叠信封之上。
它成了最上一个信封。
推回抽屉后，李栖迟拉下发带，青丝落下，他换了一条衣衫，也是白色的，然后走出房间，笑着叫道：“无恙。”
“师兄，我在。”
李栖迟仰头眯眼，阳光微暖，秋风微凉，竹叶飘落一片，正落在他肩上，他深吸一口气，笑道：“今日，是中秋啊。”
秦无恙点头，他当然是记得的，但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没有提起这事情。
中秋嘛，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要赏月，哪里不能去？
真要去，去海上岂非更壮观？
只是，他毕竟不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情。
李栖迟拾起肩膀上那片竹叶，抬在眼前赏着，轻声说道：“无恙，今年中秋，我们去城里过吧。”
秦无恙略有些意外，但依旧只是点头，“好。”
李栖迟转身走开，从石桌旁过，顺手将竹叶放下，到了灶台前，已经挽起袖子。
从灶台下取出面粉的时候，秦无恙拾起那片竹叶，转头看着李栖迟背影，抬起来看了一眼，竹叶微微发黄。
双指捏着，神识划过，竹叶翠绿。
他将竹叶放下，转身说道：“师兄，我先出去一趟。”
李栖迟抬起手肘擦汗，笑道：“早些回来。”
“嗯。”
秦无恙一步迈出，消失在山上。
微风又过，吹起桌上竹叶，缓缓飘下，将一块石子切开后，又继续往下落，飘过草叶，便将草地割开，落在地上，一道裂痕便自石桌脚下，延伸至山脚，隐约间，已经将一座小山，切做两半。
李栖迟和好面后，转身打水，看到这一条裂痕，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蹲下身拾起那片竹叶，又用石子压着，免得又被风吹走，把一座山切开倒也罢了，若是到了心怀不轨之人手中，怕又是要惹出一大堆麻烦事情来。
他包了一盘饺子，肉馅当然是肉馅的，但其实他是不大喜欢吃肉的，特别是猪肉，倒不是与习俗信仰有关，只是单纯不喜欢吃猪肉罢了。
他以前也翻过几本医术，书上有记载，猪，吃不择食，卧不择埠，目不观天，行如病夫，其性淫，其肉寒。
当然，修行人其实是不大在乎的，猪肉那些湿腻对他们来说半点不妨碍，但李栖迟只是个凡人，不是修行人，也不是练武者，总是要有良好的饮食，才能把日子过得好一些。
当年入长安的时候，就有一个姑娘对他说过一句话，话有没有道理不重要，重要是既然她当年让他保重，他又答应了，那必然还是要真真切切保重的。
李忆，你要好好保重呢，日子总要过得雅致些，才对得起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啊。
李栖迟将两盘饺子摆在桌上，又放了一碟陈醋和一碟红油，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算不算雅致，但想来每日沐浴，就算是很雅致了吧。
他静静坐着，又想起柜中的信封已经叠了一寸高了，也不知道那姑娘是怎攒起这一股坚持的，但他其实并不怪她的，事情是她做的，但又没有错，怎就非要自责到说出没脸和他说话这样的事情呢？
李栖迟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多，所以也就不去烦恼了。
秦无恙回来了，饺子还冒着热气，李栖迟拾起筷子放在秦无恙面前，说道：“吃吧，要凉了。”
秦无恙点头，转过头看着地上一条裂痕，说道：“我修补一下。”
李栖迟点头，又突然道：“不知小师弟最近怎么样了。”
秦无恙说道：“按照惯例，过两日就该回来了。”
李栖迟突然轻声叹气，“许久不见了呀。”
秦无恙淡淡道：“翅膀硬了，就会飞了。”
李栖迟笑道：“长大了，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事。”
秦无恙夹起一个饺子，蘸蘸红油，咬了一口之后，叫道：“师兄。”
“嗯？怎么了？”
秦无恙摇摇头，李栖迟放下筷子，笑道：“找到她了？”
秦无恙微微一愣，也放下筷子，点头道：“找到了。”
李栖迟双手捧着，问道：“怎么样？”
“师兄是指什么？”
李栖迟问道：“还要等吗？”
秦无恙道：“观星楼的人说我等了一千年，没理由不继续等下去。”
“那你觉得呢？”
秦无恙说道：“但我不是东方无恙，我只等了十年。”
他抬头说道：“所以我不是东方无恙。”
李栖迟笑道：“你是谁都好，都挺好的。”
都挺好啊，毕竟这人间也就这样，有几个认识的人，不容易。
李栖迟在这人间认识的人确实不多，如果是北州，大约就更少了，应该是不超过一手之数的。
正好的是，三平中，竟就占了两个，其中一个如今陪着另一个吃包子喝豆浆，豆浆是正常都将，包子却是菜包子。
商陆偷偷问了百里霜，既然不要钱，为什么不吃肉包子？
百里霜只冷冷望了一眼，商陆就怏怏然低头，然后又厚着脸皮问道：“小姐，咱要不要去梨园看戏啊？”
百里霜捧着菜包子咬了一口，淡淡转头，商陆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出了两个字，闭嘴。
他又讪讪然低头。
百里霜轻轻吹气，大约是烫到了舌头，她皱着眉头，盯着那个菜包子看了许久。
商陆觉着旁边有些安静，又抬头问道：“小姐……”
百里霜生气道：“吃不吃了？”
商陆讪笑道：“小姐吃，你吃。”
百里霜把咬了一口的菜包子往桌上一放，说道：“不吃了。”
她站起身，拍拍手，大约是觉得很生气，双手放在商陆肩膀上擦了擦，又或许是觉得这样还是不够，手指微屈，狠狠在商陆额头上敲了一下。
商陆揉额头，转头又看着远处幸灾乐祸的陆谨。
陆谨耸耸肩，牵着苏星言往外走去。
苏星言苦着脸，好好一个中秋，大白天还要陪一个老男人去外面逛逛，多难过的事情啊。
要不是听这个老男人说是给商陆哥哥和小霜姐姐牵红线，她才不愿意和这么丑的老男人出门呢，她要去找城里的好朋友。
可惜，他不认识路。
更可惜的是，她也不认识路。
所以，就更难过了。
想必今天注定会是很难过的一天吧。
既然她都这么难过了，还是希望商陆哥哥不要那么难过吧，但是刚才在门口这么看去，他似乎，也不好过呢。
商陆当然不好过，但陆谨怂恿他带百里霜去梨园，想来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梨园在三平确实很有名气。
梨园二爷这个名字，商陆也不止听到一次，想来在城中也有很大名气。
但他大不大与商陆又无关，他也不是去惹事的，白城的戏院实在太小，既然来了三平，见到这么大的戏院，不去看一场戏，那会让人后悔的。
可惜的是，百里霜心情似乎不大好。
可喜的是，她竟答应去了。
两人往街上走去，陆谨拉着苏星言就偷偷跟上去，苏星言说道：“陆谨哥哥，这样是不是不大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想必是要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