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陆谨不得不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多少年了,竟又要和一个男人同床共寝,说是一场噩梦,那都不为过。
他叹了口气,望着两名漂亮的客栈姑娘,问道:“多少钱?”
其中一名姑娘轻声说道:“东南别院一夜百两白银。”
陆谨拍了一张银票在桌上,转头对商陆道:“倒是不贵。”
商陆想了想,还是点头,反正不是他出银子,贵不贵都是那么回事。
两名姑娘轻轻点头,转身叫来一名伙计帮着几人去马棚搬行李。
入了东南别院,商陆也顾不得那些山水荷塘,直接走入房中,把外衣一脱,随手扔在柜中,往床上一躺,门都没有关。
隐约间,似乎听百里霜说要带苏星言出门逛逛,那样也好,不用他费心。
陆谨惆怅地坐在厅中,打了一个呵欠,困意涌上脑门,也再顾不得惆怅了,直接甩了外衣跳到床上躺下。
这一觉,睡到了入夜。
商陆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竟发现窗外银光璀璨,穿上外衣迈出门,才发现是荷塘映照的月色,背后陆谨伸着懒腰走出来,笑呵呵道:“瞧瞧,一百两银子是真不贵。”
商陆冷笑着,他替陆承业去拼死拼活,一次也才一百两,就算是武斗,总也才三百两,现在想来,还是要低了。
事实上,倒还真是不能如此说来,寻常三口人家,一个月用得了一两银子的也是少数。
一百两,并不少了。
陆谨问道:“吃饭去?”
商陆点头。
两人转身往客栈大堂走去,正巧的是,院门外百里霜牵着苏星言缓缓走来。
商陆叫了一声,她没有抬头,面色冷漠。
商陆转头往陆谨,他耸肩。
牵着苏星言走过,商陆回过头,这才看到她后脖上有一团墨渍,并不大,藏在青丝中,所以也不显眼。
苏星言回头看了一眼,呵呵笑了一声。
商陆又望着陆谨,陆谨道:“我和你睡了一觉。”
商陆抬脚,陆谨连忙退开。
站在院门内,百里霜回头叫道:“商陆,我渴了。”
商陆连忙问道:“小姐,你想喝什么?”
“不知道。”
她牵着苏星言又往内走,苏星言想了想,拉着百里霜俯下身,她贴在百里霜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商陆见到百里霜摸了摸苏星言小脑袋,然后打了一个呵欠,自个儿往里走去。
苏星言笑呵呵跑过来,张开手叫道:“商陆哥哥。”
商陆蹲下身,也张开手,如同小鸟入怀。
陆谨在旁边冷笑,嫉妒让他面目全非。
商陆抱着小姑娘,站起身,问道:“是不是要吃糖葫芦了?”
苏星言捧着商陆脸颊,认真端详着,水灵灵一双大眼睛眨了眨,说道:“商陆哥哥不止长得好看,脑子也灵光。”
陆谨冷冷笑着,嫉妒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商陆笑道:“好,糖葫芦。”
放下苏星言,商陆又突然问道:“啊,对了,小姐怎么脖子上有墨渍?”
“咦……”
提起这事,苏星言支支吾吾,最后斟酌一下子,要吃糖葫芦,不说出来,怕是不行。
所以,她只得一五一十说来,“就是去买宣纸的时候,有一个登徒子,长得还没陆谨哥哥好看,还非要拉着小霜姐姐陪他去喝酒,然后,我就抓起砚台砸他。”
她憨憨笑着,有些难为情道:“没砸准。”
陆谨在旁边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商陆问道:“没砸到?”
苏星言道:“砸是砸到了,没太准,墨水就泼到小霜姐姐了。”
“但是,那个登徒子流血了,老惨了,捂着脑袋在那里哭,好丢脸啊。”
商陆笑呵呵摸着小姑娘脑袋:“那小星言可真厉害。”
苏星言明明高兴,还竭力保持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笑眯眯道:“没什么的啦,小时候有人欺负娘,我也是这样砸的。”
商陆笑着,苏星言突然说道:“哦,对了,我还得去做课业,商陆哥哥。”
她踮起脚尖,商陆蹲下身,她贴到商陆耳边说道:“千万千万别告诉我娘,我打人了,我怕她担心。”
商陆点头道:“好。”
小姑娘欢天喜地跑入院中去,最大的欢喜,也不知是来于有糖葫芦吃,还是因为可以做课业。
商陆站起身,陆谨问道:“那还吃饭不吃饭了?”
商陆咧开嘴笑道:“吃啊。”
若不吃饱,哪里有力气揍人?
走入大堂,商陆说道:“你让人查一查。”
商陆转头道:“你是刺史亲侄子,能行不?”
“你是瞧不起我。”
他走出大堂,从怀中取出两片叶子,轻轻一吹,声响如蝉,不到半刻钟,便有数名黑衣背刀客落在二人面前。
陆谨道;“陆承业说了。”
几人神色怪异,十来年不见,单这一句话,就足够他们认出陆谨来了,当年就这样,天天是假传指令,一旦有事要他们去做了,就撂下那句口头禅来。
“陆承业说了,去查一查今日调戏百里霜之人。”
陆谨咳了一声,善意提醒道:“他说了,卷宗要详细。”
几人险些绷不住,但没办法,两片秋蝉叶在他手上,他代表的,就是陆承业,只得恭敬道:“是。”
陆谨转头,笑道:“先吃饭。”
商陆点点头,四菜一汤,没有滋味,那份卷宗不到半个时辰也摆在他面前了。
陆谨剔了剔牙,说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
商陆手指轻轻敲着桌上那份卷宗,道:“他还说让小姐去给他端茶递水?”
陆谨纠正道:“人家明明说的是当小妾好不好?”
“那不就是这个意思?”
陆谨无奈道:“你说是就是吧。”
商陆站起身,陆谨问道:“干嘛去?”
商陆只问道:“三平城里的事情,你罩得住?”
陆谨道:“你先等等,三平城里的情况你又不了解。”
商陆坐下,敲着桌子道:“那你说。”
陆谨无奈道:“三平是北州中枢。”
“这句是废话。”
陆谨再无奈道:“当今皇帝陛下裁撤了九成府兵,聚拢后只余下十四座折冲府,主要还是让各州折冲府有足够实力抗衡刺史府。”
“这句也是。”
陆谨无奈道:“林艺胜他叔叔是折冲府左果毅都尉,当然,这个无关紧要,问题是,他家里是用银子生生把他堆上这个位子的,所以林家在三平,算是一个很大的世家。”
商陆点头:“我知道,卷宗上说了,林家有第三境客卿两名。”
陆谨说道:“不是,我想说的是,这么大的世家,存了数百年,有个一两百年前留下的老不死也正常。”
他说道:“宗师肯定是没有的,第四境就难说了。”
他想说的是,商陆虽第三境也不惧,但第四境又有不同了。
但商陆只问道:“所以这三平城里,你能罩得住?”
陆谨只得无奈道:“大半还是要照着律法来的。”
商陆问道:“那小半呢?”
陆谨咧开嘴笑道:“正好的是,你我就是那小半,陆承业要你入武斗,杀几个人,又算什么事情?”
商陆点头,说道:“帮我买点蛇蜕灵液。”
他顿了顿,难得道:“记账上,以后还你。”
在白城认识了十多年,陆谨花银子,商陆从不会添上这句话。
陆谨嗤笑道:“真要记账,这十几年的账把你卖了能还得起?”
商陆道:“我觉着既然要去做大事,加上这句话显得庄重些。”
陆谨冷冷笑着,装比这件事,你还不够格,他把一个小药瓶往前推去,说道:“早准备好了。”
商陆抓在手中,摆摆手道:“等我一个时辰。”
相识这么多年,两人说是心意相通,亦不为过。
陆谨撑着下巴道:“人家十二上宗神子神女一个个都要在第二境打磨根基,以便日后突破宗师境,你倒好,这么强行破境,日后有得哭咯。”
商陆回头笑道:“老子日日修行,从不间断,还舔着脸皮让徒弟喂招,难道是为了将来争个天下第一来当吗?还他娘的不是为了有人欺负到我俩头上来的时候,回身就弄死他?”
不讲道理的那种。
自小相依为命,没有大人相守,他就更舍不得百里霜被人欺负。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他不是君子,就算是隔夜仇,都嫌要做噩梦。
既然现在就可以弄死他,为什么不?
陆谨想了想,这他娘的还真是有道理,天下第一那么有牌面吗?
有个屁用,修行都已经这么苦了,若是为了这点破名声,为了破入宗师境,有仇还要忍着,那修行来干屁?
那和进宫当太监练武功有什么区别?
商陆招呼店里伙计取来纸笔,写了一封信让他送往刺史府去,又站在柜台前,笑呵呵调戏道:“两位且看,良辰美景,怎能虚设?不若你我她三人秉烛夜游去?”
吃饭时候,他已经打听清楚了。
这两位伙计还真是同胞同生的亲姐妹,姐姐名叫徐露儿,妹妹名叫徐珠儿,虽是生得一模一样,但两人耳饰是不同的,大约还是特意要让人分别吧。
徐露儿轻轻点头,说道:“是呢,只是还有事在身,怕是要扰公子雅兴了。”
徐珠儿指着东南别院位置道:“公子,其实东南别院,荷塘月色,一直是极好,公子不妨去那处品茶?”
两人每日都要面对许多这样的登徒浪子,自是面不改色。
陆谨还要再调戏两句,转头一看,商陆竟从东南别院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