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干的很好,干的非常好,我要立刻上报按察使和北镇抚司,为你们请功。”魏主事虽然口中这样的说着,但脸上的笑容却非常勉强。
陆灵运在公门里混迹多年,当然知道魏主事心中所想。这起案件,陆灵运一开始就汇报了普通案子背后有强大的修真者介入的猜测,魏主事却不以为意,拒绝了陆灵运增援的要求。这怎么看,“刚愎自用,贻误战机”的评语,他也很难甩得脱。
如果说这是一起普通的案子,由主事汇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事情怎么样,又没有书面记载,还不是魏主事上下嘴皮一碰的事。
但是,这是几十年来,江南西道首次活捉神魂系修真者,而且还是属于朝廷清单上最危险的宗门蚩尤门的神魂系修真者。江南西道的按察使、巡抚乃至北镇抚司的相关指挥使,都会亲自接见陆灵运和张权,他们只要把事实一说,坏印象在上级领导那留下了,就大大的坏事了。不要说魏主事还指望着大考时更上一层楼,哪怕是想保住现在这个位置,怕都不是很稳当。
想到这些,魏主事哪里还高兴的起来。
陆灵运心中笃定,眼前的情形跟他在回来的路上猜测的情况想去不大,他早已和张权商量妥当,给张权隐蔽的使了个眼色后,主动开口说道:“如果不是魏主事事先提点我们对方有可能是神魂系修真者,又对我们如此信任,同意了我们轻兵突袭之策,我们哪有机会立此大功。魏主事对我们的知遇信任之恩,恩同再造!”
说罢,便与张权一同作势要下跪行礼。
魏主事听得陆灵运如此说,真是又惊又喜,按陆灵运、张权二人话说,他魏非凡知人善任,能谋善断,不仅无过,反而是大大有功!
心中暗道:“陆灵运和张权两个好生会做人,此事的情不仅要领,如果能乘势收服两人,以后与四处的谭大头争副按察使的位置,便更有把握了。”
既然拿定主意,魏主事那还能真的让陆灵运和张权跪下,他赶忙站起阻止陆灵运和张权两人下一步动作,道:“你们如此为了皇上,为了大晋,为了百姓奋不顾身,我魏非凡岂敢受你们的拜。”
接着又温言说道:“这次你们敢冒奇险,立下大功,想必也累坏了。昭明均的审讯等后续工作就交给其他人去办吧,我们按察司办事向来讲究个公公道道,不是鞭打快牛,所有的活都让一两个积极分子干了,大家通力合作,才能攻坚克难。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便来,我有别的重要任务交给你们。”
陆灵运和张权称谢退了出来,走出江西按察司的大门越两三里路,确定离衙门足够远了,张权这才笑道:“你看到没有?你刚刚那个话一说完,魏主事脸上的表情。传闻剑南道有一种民间戏法,可以瞬间切换脸谱,唤作变脸。如果魏主事不干我们这行,去表演这个,怕不早就家财万贯,快活似神仙了。”
陆灵运低声说道:“小声!魏主事这也是属于正常的事情。如果我们据实上报的话,魏主事这办事不利,刚愎自用的帽子肯定是跑不了的,谁在上司那里被戴上这样一个帽子,心里都是不好受的。”
张权道:“还真是便宜他了,不仅让他逃过一劫,甚至还让他立了个大功。”
陆灵运微笑道:“便宜他就是便宜我们自己。你想,如果我们据实禀报了,魏主事就算受到上面的训斥责骂,也未必就至于因此丢掉主事的位置。到那时候,我们两个以后的差事可就不好当了。”
张权道:“是这个道理。”
陆灵运接着说道:“江南西道是朝廷的赋税重地,由长江东下,一天即可到达龙脉重地金陵,向来朝廷看管的严密无比,四十年来都无蚩尤门活动。我们一次就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我们又不是什么豪门世族出身,若是不把功劳分些道魏主事的头上,到时候面对同袍下来的‘风雨’,可没个遮挡。”
陆灵运稍微顿了顿,留给张权一些消化时间,接着说道:“魏主事让我们不要负责后续的审讯等工作,也是同样的考虑,再多让一些人立些功,花花轿子大家抬,才是正理。如果我所料不差,审讯及以后会交给万钧和熊柏心他们那组来办,万熊两家都是豫章有数的豪门大族,万钧是万氏家主的儿子,熊柏心是熊氏家族家主的亲侄子。他们两家得了好,我们的事,便也稳妥了。”
张权思考的时间不长,很快坦然的说道:“你说的是。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成了关羽张飞那种只会厮杀的愣头青,魏主事倒成了运筹帷幄的诸葛亮了。”
陆灵运微笑道:“怎么会。你想想,我们的这个汇报漏洞百出,魏主事如果真预判到有神魂系的修真者,就算同意我们轻兵突进的计划,也不可能真只让我们两个去。退一步说,真只派两个人,也不可能派我们两个,要知道,对付神魂术修真者的最好办法是另一个神魂术修真者。而我们没有一个懂神魂术的。这么明显的破绽,巡抚、指挥使大人难道会看不出来?”
听陆灵运这么说,张权又有些疑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既然上级领导们不会把我们的汇报当真,那么魏主事在高兴个什么劲呢?他难道想不透这一层?”
陆灵运道:“魏主事当然想得透这一层,他的目的根本不是让上级认为他英明神武,只是不想留下把柄而已。而我们这样汇报,虽然按察使、指挥使们心里都知道是假的,但在公文上,确实一点毛病找不出。官场之上,实际情况和文书反应的情况,本来就是两码事。只要我们一口咬定,魏主事的对头又有什么证据把真相放到台面上来说呢?”
张权叹道:“你呀,一天到晚琢磨那么多,修为居然还比我高,我是真的不服气。”
陆灵运道:“现在这个灵气衰微的年代,除了用粮食转换成的灵丹和黄金盛世时期留下的宝物,我们还能去哪里修行?而要得到这些东西,除了官府,其他地方又能得到多少呢?朝廷便是修真场啊。”
张权道:“真服了你,什么事情都能上升到这么高的高度,要是在黄金年代,你肯定是儒门的绝顶高手,嗯,说不定会成为儒门至圣。”
陆灵运笑道:“我如果成了破碎虚空的圣人,能够干涉世间因缘法则,我肯定让你投个猪胎,然后让你无可抑制的爱上月亮上的仙子。你每天对着月亮猪嚎的样子,真是想想都让人神往。”
张权知道陆灵运在骂自己是天蓬元帅,笑着反骂道:“去你的,老子宁折不弯,就算是永坠地府,不得投胎,也不是投猪胎的!”
陆灵运正想继续和张权斗嘴,突然感觉头一阵晕眩,微微缓了口气,道:“先回去休息吧,我有点累了。”
张权关心的说道:“也好,我送你回去。虽然你检查后肉体、神魂上都没什么伤,但与神魂术对抗,你的消耗肯定是很大的。”
陆灵云本想拒绝,但刚才的眩晕让谨慎的他说道:“多谢。”
张权见陆灵运痛快答应他的帮助,心中欢喜,又想到魏主事让他们明天一大早便去报道,又有些埋怨道:“魏主事也是,这么急明天就给我们派任务,莫非还是对我们怀恨在心?”
陆灵运笑道:“放心,明天的任务,肯定会让你有着使不完得劲,就恨爹妈少给你生了几双手,让你不能更好的为国效力。”
张权一愣,道:“莫非,你说的任务是?”
陆灵运道::“不错,我说的就是那种任务。”
张权道:“魏主事他能有这么好?”
陆灵运笑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们这么尊重魏主事,魏主事不关心关心我们,我们没意见,其他人会怎么看他,以后还有谁肯为他像我们这样‘说实话’呢。”
张权笑道:“若真是如此,明天喝花酒的钱,我给。”
陆灵运笑道:“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