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斜插在地上,天微微亮,可长枪上还是闪着冷冷的银光,和一旁颀长的身影静静立在山头,远处的滔天大火已经烧了好几个时辰了,特质的燃油怎么也扑不灭。
江湖布衣穿着的人,骑着快马从后方赶来,一下马便连忙汇报:“大哥,照您的吩咐,派了人混在救火人群中看仔细了,全部烧完了。”
持枪者闻言,拔出身边的银枪,大手轻轻摩挲着笔直的枪身,口中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坚决的味道,“无论是非成败,世人都会记住这一天的。”
说完,身边一众江湖布衣都微微点头抱拳,转身四散离去,只剩骑马报信的年轻人。
“大哥!我愿追随在您身边,为您鞍前马后、上阵杀敌,共襄大业!”年轻人半跪在地上。
持枪者上前扶起年轻人,“你有这份心,我怎么拒绝,随我回营,披甲上阵!”
天边的太阳朦朦胧胧,像是没睡醒一样,四下里雾气还没散,空气里都是冷冷的味道,像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动荡提前布好了硝烟。
东北镇边督尉府城外,建汜江畔,荆王杨昭舜连同镇边督尉井照一收到消息,立刻便整顿大军驻守河边,可万万没想到越、淳等国不惜代价,全军皆是轻蹄,没有一个重甲,已经大军渡过建汜江半数。前锋探查后,大隋立刻遣将撤回城内,但越国骑兵还是穷追不舍,射落了一众后方甲士。
“这周离还真是不留一丝情面!”杨昭舜满头灰土,此时脸上一阵阴郁,目光中透出冷色。
按照惯例,两军正面交锋,也会相望叫阵,可越国就像猜中了此时的大隋,只想驻守边疆,在建汜江前按下重兵,修筑营垒。可没有十足的把握,越国也不会这样大军突袭进攻,一旦有埋伏,就是全军覆灭。
杨昭舜想到这一点,便狐疑不定,不待多加思索,便令人严守城墙,遣派快马回朝报信。两军此时并没有正面冲突,也不曾有过实质性的交战,所以还没有探明对方到底来了几路将军。第一次,荆王感到了眼前一阵黑雾,行军多年,倒是没有碰到过如此行军之人,令他一阵气恼。
“殿下,敌方已经在城外安营扎寨了,怎么办?”井照有些焦急。
“我这次来巡防,只带了三千人马,加上你督尉府,一共不到五万。现在,只能严守这城池,我已派人出去报信,只能等其他边城增援。”
“可殿下,若是只有一路大军,我们还能守得住,现在三面受敌,敌方可是真的五十万大军呐!”
“他周离如此狠绝,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越国想要奇袭,先行军只有轻甲,两军交战粮草先行,可他们却长途奔袭,现在安营也是想拒守阵地。”常年领兵上阵,杨昭舜很快冷静了下来,十分清楚现在双方的优劣势,“先派人叫阵,再取这四方的地图来。”
只过一刻,督尉府城门开出一道,荆王手下一名持枪玄甲策马而出行至城前,而敌方也跃马横戟冲出一名红甲赤马,两人行至阵中。
双方心中都明白,此时只在拖延时间,一方是等待援兵,另一方是想扩张营寨驻立据点。
两人相对策马而立,持枪者枪尖向后,旋转手腕慢慢蓄力,枪身的游龙雕纹也蓄势待发。持戟者右手紧握戟尾,侧放戟身,一侧月牙锋刃点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声鹰啼打破了寂静,持戟者眼神一飘,瞥向天空,心中一凛,立刻收回目光。
只一瞬,持枪者爆喝一声,胯下的骏马长嘶,碗口大的铁蹄一抬,如箭一般的飞奔,带着鞍上的长枪直直向前冲去,一瞬足矣!
空气被调转的枪头破开,沿着枪身发出尖利的啸声,只是一刺,没有任何的变化,龙首带着咆哮直扑持戟者的面门。
持戟者胯下马步微微一乱,但随着身体前倾,赤马口中喷出一股热气,也往前冲去。持戟者后发制人,随着一声冷哼,只见一侧月牙锋刃直劈向枪尖。对于使枪高手,直刺时的枪尖凝聚了全身的力量,劈向枪锋便是要硬碰硬。一旦落入下风,便是龙首回扑,紧紧咬死。
枪尖与戟锋刹那间接触到一起,溅起的火花照亮了两人眼中的杀意,可持戟者锋刃一转,竟沿着枪身削向握枪的手。枪尾虽沉稳有力,但直刺出去便失去了反手的余地。
失去对手下劈的力量,枪身顿了一下便不受控制的上挑,发现自己的力量全然走空后,持枪者憋住翻腾的血气,立刻做出惊人的反应,右手一松,左手接枪,猛地脱离胯下骏马前扑,带着枪尖如空中遨游的巨龙杀向持戟者。
这是要以伤换命!
戟身过长,已然不能收回攻势,枪锋上冷厉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像箭一般在眼中放大。长枪借力翻转,悄无声息又杀气逼人,持戟者被迫也侧身飞离赤马,双方擦肩而过。而持戟者失去了平衡落在地上,空中的持枪者微微旋转手腕,长枪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像罗盘里的指南针一样直指红甲的脖颈。
落地时,枪锋距红甲持戟者的脖子不过两手。城池上方一阵欢呼拍手,叫好声哄笑声轰在阵前。
突然,破空声从身后传出,急促的金戈声响过,随后噗的一下,长枪落在了地上。
与长枪一起落地的,是一支白翎铁箭。身后三名红甲铁骑策马而来,督尉府城方向也来了三位铁骑。
“这位好汉,好身手!不如来我越国,在我座下,必为阁下设上将军一席!”高声大笑对着持枪者传去,持枪者定睛一看,为首的似是将领,手中正握着黑色大弓,想必那一箭便是他射的,目光冷了下来,若不是这一箭,他早早就断了对方的喉咙了。
城池方向奔来的领头,正是井照,“无耻小儿!我大隋将士身先士卒,从不做像你等苟且之事!”
“我当是谁,原来是井督尉呀!”为首者语气中客客气气,“还想到大人您府上拜访一番,可这城门紧闭,怕是有贵客吧。”
两伙人乘马相持而立,各自以合围之势,圈住马前的对方叫阵者。
“哼!周国主,自我大隋离国,可真是越发的想念故土了啊。”一声冷哼从井照鼻子中喷出。
为首红甲骑士,身上披着金边长袍,言语中似是旧友见面,可目光里确是实实在在的寒意,右眼中一片白翳盯着身前的持枪者,只瞧见腰间青铜剑露出一截剑柄,上面的“离”字表明了此人正是周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