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远野阔,月明星稀。
夜游种们早已动身妥当,为了生存,又开始了新一轮猎杀与被猎杀的游戏。
辐鼠便是这其中的一类。
至于杀还是被杀,那还是需要看运气的。
不过,如果有现成的食物可用,谁还会去拼命厮杀?安稳躲过一日是一日,反正,它们不知从祖祖祖祖辈,多少代之前,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混乱的游戏。
能存活到现在还没有灭绝的,没有一类是省油的灯。
今天这只辐鼠就比较幸运。本来都有些打退堂鼓,准备选择一个不毛之地,去试试运气捡些漏,实在不行,就准备饿肚子熬过一夜先。
上回抢食受的伤还没有痊愈,这会儿去争斗,铁定不会有好下场。
结果,还真被它嗅到了一阵甜丝丝的味道。
有戏!
黝黑的皮毛,早已被进化成哑光色。就算是这蓝月当空的夜里,也不一定有谁能捕捉到,这隐匿在坑洼沟壑里躲闪前行的它。
快了,快了!
新翻的土地,新埋的食物,都是那么充满诱惑。以至于它都想肆无忌惮的直奔目标,然后大块朵颐一顿。可是多年来演化的生存本能,还是让它抑制住了这种念想。
谨慎而又不失敏捷的,它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已经确认,四下无人,也没什么天敌活物。
看来今晚这一顿饱餐,算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忍住一阵窃喜,它有条不紊的开动了。
慢斯条理,只是开局,迫不及待才是挖掘过程的主旋律。
一转眼的功夫,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深坑就已经成型,坑深一米有多。
食物!就在眼前!
毫不犹豫,辐鼠敞开了肚皮,一口咬下去。
“咯咯咯咯吱!”“咯咯咯咯吱!”…
连续进行了好几次尝试,可它这一口可碎铁断金的钢牙,竟然没能咬下一块肉来,甚至牙口都有被隔应的感觉。
忽然,多年来的求生本能,让它心生警兆!毫不犹豫,一个转身,就要逃出洞去。
然而,还是迟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之前被它啃咬的铁块,忽的伸出五指,如蜢蛇出洞,闪电般一把抓住。五指合拢,犹如铁打的牢笼,让它无可挣脱。
随着手臂连肘一阵挤压蠕动,刚挖开的洞口就变得摇摇欲坠。紧接着里面又伸出一只手来,在洞内四壁胡乱摸出个支撑点,稍作调整,几乎是一个发力,就已经将半个身子露了出来。是个裹满泥尘的人。
又经过近一刻钟的折腾,一个浑身赤红,但紧致结实的身体就完全站在了月光之下。
似乎是月色的冰凉,让这之前炽热的身子渐渐冷却下来,蒸汽挥洒一阵,赤色也如潮水般褪去。
看其模样,是方程没错。只是表情多了份清醒,又多了些不满。
“这么差的身体,连这么个小泥坑都不能自力突破,真是弱的可以。不知还能不能禁得起几次折腾。”方程活动了一下恢复常态下的四肢,略显无情的自语道。
他抬起头看了眼西北方向,又回头望了下东方,心中似乎打定了注意。
“竟然敢阴我,哼!”
至于那只被他抓在手里的辐鼠,经历了刚才可怕的气息压制,早已战战兢兢的任其抓着,不敢丝毫反抗。
“哦,对了,”方程回过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小家伙,继续自言自语道,“这回也算是你有功,得以提前出来。小家伙也不用害怕,刚好,我这里还有些事情,需要你来跑个腿。算是你的造化。”
最普通的辐鼠,并没什么起眼之处,胆小,怕事,独立,无律。但是,所有鼠兽基因链里,都有个隐藏的异化属性。发生异变后,鼠类都很有机会能够觉醒出个非比寻常的能力,嗜血狂热,而且具备振奋之力。
说白了,就是一种能够在同类之间传染控制的能力。
有了这技能,混乱怯小的老鼠,稍加引领,也会形成一股不可忽视的战力。
眼下,便是如此。虽然有些浪费,但此刻的方程,可没时间去可惜。此行差点还没正式露脸,就折在这儿了。不抓紧点时间,就凭这身子骨,危机时刻都有可能爆发。
只见他伸出的食指,再次变得赤红,随着颜色向指尖汇聚,一小滴晶莹的血珠也缓慢渗出皮肤,凝聚成型。
生机,狂躁,阴冷,炽热!同一滴血,却不停交替变换着不一而同的气息。
“便宜你了!去!”方程随意说道。
红光疾驰,瞬没眉心。黝暗翻红,黑珠染血。旧疾尽去,新生盎然。经过一阵得霹雳异变,这个小家伙,就连体型都有了可见幅度的膨胀。
若不是方程有意控制了血量,恐怕这小家伙这会儿,早已爆碎成无数块肉末了。
经过蠕动伸缩后,原本消瘦负伤的辐鼠,此刻已经有了肌肉鼠的样子,完好无损,腱子肉随着抬腿迈步,一突一突的。
初通灵智,不忘感恩,这辐鼠晃头拜谢之后,便如赤黑色闪电,一窜而出。
一个小小的任务,已经派发给它。
方程看了一眼自己爬出来的坑洞,随即一脚推平。然后便隐了气息,去了气势,维持着最基本的消耗,不急不慢的,朝着辐鼠的方向走去。
注定了,今夜的蓝月,将不再清冷。
虽然夜营荒野,最忌讳篝火光照。尽可能的掩藏身形,才是安稳之道。
但也存在其他的情况,比如,附近存在众多趋暗避光的野类,那就需要彻夜火光,来营造一个相对稳妥的环境。
此刻,距离金河城邦上百里的落炎森林里,就有这么一处通明之处。
落炎森林,木叶硕茂,物产丰富,妖兽生态链完整,少有强势异种,星魔也已经一遍遍排查,清剿干净。目前算是是金河城邦最主要的生活物料来源地之一。也是城内的花朵,出来见见世面最合适的场所。
明显已经酒过三巡的刀疤汉子,正在有的没的谈着些当年的英勇事迹,虽然早已是老生常谈,但对于新来的学员来说,那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
负责警戒的斥候,明显也没有十分在意四周。
因为这回任务既是日常出巡,也是对这些一年级新生的的年度历练考核。
所以,他们选的地方,都是些轻危险的低能之处。虽然遭遇战发生时,场面可能会很大,但清理起来,完全不费工夫的那种。
比起那种攻坚克难的围猎考核,这样的安排,简直就是出来度假。
不仅教官们是这样认为,就连这几个初次涉野的学员们,也在这样的氛围里,理所当然的这么认为着。
在营地不远处,最高的一棵榕檐木中间树杈上,坐着此次带队的罗候。时不时的一阵低笑,让人误以为,他的心似乎早已飞到了那个令人纸醉金迷的燕雀城。
虽然那里他也曾出入过,但熟悉罗候的人都知道,他去那里是为了什么。但绝对不会是他人想的那样。
远处的一阵轻微的窸窣,只引起他一个眼神的注视,并没有放在心上。
“惊慌失措的小耗子么?!”
异响断断续续三两声,不过在干柴烈火的噼里啪啦声里,确实不值一提。
随着夜营到了尾声,陆陆续续的,各学员渐渐少了声响,各自安排,都歇息去了。
斗换星转急,月隐云生暗,林风萧瑟息,惊鸟忽鸣乱。
最先醒来的,却是那个醉酒一夜的刀疤汉子。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一丝散漫不羁,正一脸刚毅的站在罗候身边,低头讨论着。
“你也发现了?”
“对,不过数量还不少,可能会有些麻烦。”
“有你我在,能出什么意外?一来就进入正题,也算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不过,这些小家伙们,可是要吃些苦头了,不要留下什么阴影才好。”
“这世界,哪有谁会被温柔对待?注定了风雨与颠簸中生存,何必计较这残酷现实来的早晚?行了,叫醒他们吧。”
“一级警戒,战斗准备!都给我起来了!!”刀疤汉子面容一改,稍微带了些紧张的痕迹。
还在期待大展身手的小年轻们本来也就兴奋,没有睡的很死。一声惊呼,已经陆续全员起身。
有兴奋的,有激动的,有紧张的,也有的沉静的。不过还好,多的是些蠢蠢欲动,并没有怯场畏缩。
这边排兵布阵,不在话下。另一侧,那陆陆续续的窸窸窣窣声,在经历一阵吵乱之后,忽然变得安静起来。随着一声沙哑犹如蛇信探路的声响之后,聒噪声混乱四起。遭遇,一触即发。
“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耗子,都给我提起精神来,束好衣领裤管袖口,眼睛机灵点。准备好,来了!”罗候占据侧翼指挥着,“刀盾顶上,辅助贴后,远程结阵,注意节奏,卡好时机换防。”
虽然有人镇场,也有人分担压力。但怎么说也是也是这十几人第一次正面面对来自野外的敌意,说得心应手,肯定是不可能的。偶尔的小慌乱,小失误,时有发生。好在补救及时,支撑半天,并没有引起大的乱子。
不过,按照落炎森林的环境,缺少异变因素,几乎没出现过的辐鼠的类群。但这里不仅遇到了,还还一大群。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卓隆,方丹,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这些辐鼠的出现,肯定有异常,我先到前面看看情况。你们悠着点。”罗候最后给刀疤汉子他们交代了一声,便提起蓝色双拳,往鼠潮方向冲了进去。
这些新学员,由四个接近二星战力的老手护着,应该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小兽潮,归根结果,总是会有个异类在作祟。要么异宝,要么异兽。不论哪一个,都值得去探一究竟,顺便擒贼先擒王,也确保考核的周全。
已经脱离队伍近千米,行走与枝桠间的罗候,看着一路上冲刺的鼠群,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这些辐鼠好像正在行军一般,队列显得过于整齐。造成的动静也是比平常小很多。除了这些,并无发现其它特殊。
正当一直没有发现异常的罗候,准备调转方向返回的时候,不远处鼠群里,忽然亮起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伴随着一阵炸毛的嘶叫,整个鼠群,竟然响起地蛇翻鳞的噪声。
只一眨眼间,这红眼便犹如燎原之火,迅速向队伍前后扩散,蔓延。所过之处,烛龙作乱,势不可挡。
乌黑哑光的耗子堆,忽的变成暗血涌动的波流,气息蜕变,汹涌澎湃,狂浪如潮。
没多久,惨叫声忽然响彻寂夜。
“不好!”
。。。。。。。。
看着眼前混战的场面,方程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也不见什么动作,只是在战场边缘思考者什么。
直到那比小山还壮实几分的魔猿轰然倒下的时候,他才转过头,只是轻瞥一眼,似乎理所应当的,这是必然的结果。
脚下这一地的尸体,方程就好像没看到,只一跨而过,径直来到魔猿那一人多高的脑袋之上。虽已面目全非,但其颅骨还是完整。
原先作战的另一方,此刻也已经四散退去,只留一个小小身影在方程面前稍作停留,随后也没入大流之中。
对于这血腥的场面,方程丝毫不为所动。在这还残留余温的脑袋上,他缓慢的蹲了下来,毫不犹豫,顺着眼窝,探手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