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来。”
华天真举起酒杯对向程节。
程节连忙举起酒杯，“师尊。”
华天真将杯中酒饮尽，酒杯放定，便拿起筷子招呼着程节吃菜。
桌上，摆着六碟菜，荤素冷热齐备，色香味俱全；一桌好菜，一壶好酒，一对师徒，其中趣味良多，夫复何求。
华天真放下筷子，目光明邃幽深，不复往日的明澈。
“为师叫你来，是想与你说说浮生，谈谈世道。”
程节面容恭谨，“师尊教诲，弟子洗耳恭听。”
华天真小饮一口酒，口含酒气，似能口吐莲花，字字珠玑。
“浮生若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人一事无成，有人功成名就。你愿为前者，还是愿为后者？”
“弟子愿为后者。”
“既然愿为后者，看来你志向不小。你说说，有何志向？”
“弟子既入玄门，便笃定修玄，求大道正果。”
“你如何做到？”
“弟子虽愚钝，但勤于修炼，不费韶华，日夜苦思，丰富才识，提高修为，如此勤勤恳恳，定能勤能朴拙，成就一番功名。”
“甚好。”
华天真颇为赞赏，举杯对酒。一口仙酿入口，浑身畅快。
华天真道：“专心于修炼，勤勤恳恳，固然是好事，但万莫死读书，而应常出门走走，看看风情人情，劳逸结合。”
“师尊教诲，弟子谨记。”
“有人一生闭门不出，闭关修炼，追求大道。虽求得大道，却不知所爱的人，不知所好的事。只自己得道升仙，生养他的父母，却早已成了孤魂野鬼，他的国与家早已不见踪影。所以，修玄问道，不只为己，更为苍生。”
程节静静听着，目光闪烁，明亮而斑斓。
“程节，你觉得修玄问道是为了什么？”
程节微微沉思，声音破显洪亮道：“弟子以为，修玄问道为我爱之人，为爱我之人，为不得爱之人。”
“好！”
华天真赞叹一声，容颜焕发。
“程节，这杯酒为师敬你。”
这杯酒入喉，甘甜爽口，毫不苦涩。
“你能有此明悟，为师甚是欣慰。你既有此立命之言，日后万莫忘却，而成有言无德之人。”
“弟子定会谨记，绝不辜负师命。”
“好，”华天真笑眼抚须，随即面色微凝，道：“再说咱们斗峰宗，乃是六品宗门，一个小小的宗门，却勾心斗角，内斗不休，如此折腾，怎能会有出息？唉！”
华天真叹了一声，接着道：“咱们白丁府，实力最为不济，想争却争不了，不争却又受欺负。程节，不是我不想争不敢争，实在有难言之隐，唉，难啊。”
华天真饮了一口酒，看向程节，“徒儿，你那两位师兄算是没出息了，三年修完，就该走的走，该滚的滚。但你不同，为师对你寄有厚望，你一定要有所出息，为白丁府争口气。唉，不说这些了，来，吃菜。”
吃了几口菜，华天真道：“斗峰宗太小，你我或许终究都会离开斗峰宗。离开斗峰宗，去哪里呢？徒儿，你想过没有？”
程节放下手中的筷子，道：“徒儿未曾想过。”
“也是，你刚来斗峰宗，便想离开之后何去何从，实在有些操之过急了。但无妨，未雨绸缪，也不失为良策。”
程节沉默无语，饥肠辘辘之感早已消去。
“徒儿，浮生说完，该说道说道这世道喽。”
华天真面颊微红，醉意微浓，眸光几分迷离。
“如今世道，不能一言蔽之。先说咱们陈国，当今皇上不理朝政，沉迷作乐；朝中大臣党争不断，祸国害民，可谓一团乱麻，越理越乱。朝廷如此，百姓如此？都给那贪官污吏害惨了。陈国门阀林立，皇权式微，寒门无出头之日，全被那大小门阀给占尽了。
再说咱们北边的魏国，魏国国君英明神武，雄才大略，魏国在他手中国力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君民一家，同心同德。魏国实行科举，广纳贤才，魏国的丞相不就是个寒门出身的吗？
眼下，魏国国力强盛，陈国国力衰退，等魏国打服了西边嚣张跋扈的突厥，不出几年，一定会腾出手来收拾陈国，而灭陈一统天下，如此丰功伟业，魏国国君怎会放走不要？他是日日想，夜夜想呢。”
华天真饮了一口酒，面色红润，继续高谈阔论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道轮回，我等凡夫俗子，只能随波逐流，不可逆势。
除此之外，令为师寝食难安的则是那些不甘沉寂的妖魔鬼怪开始兴风作浪了。特别是那山海谷的妖族、魔仑山的魔族和冥界的鬼族，对我人族之地虎视眈眈，其心歹毒，不可不防。
为师虽不能上知天下知地，但为师可断言，不出三年，天下必定大乱矣。”
程节心中波澜不断，面前的好酒好菜，都变得无味了。
华天真眯眼抚须道：“程节，天下将大乱，我等如何是好啊？”
程节面色凝重，摇头道：“弟子不知。”
“天下大乱，我等要么明哲保身，要么蚍蜉撼树，要么力挽狂澜，程节，三者你选哪个？”
程节目光晦明交错，眉头紧皱，半饷才道：“弟子，弟子不知。”
华天真叹了一口气，道：“我亦不知。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等要在乱世中活命，绝不能穷活命。不想穷活命，那就要有本事。本事从何而来？既来自于造化，更来自于本身。程节，你可明白？”
程节眸光微微毅然，“弟子明白。”
“既然明白，就不要枉费为师对你的一片谆谆教诲，时常拿出来想一想。”
“弟子谨记。”
华天真微醺的脸上吹气一阵春风，洋洋得意，“好了，咱们吃酒吃菜，这一桌好酒好菜可不能浪费了。”
一番酒足饭饱后，程节收拾着饭桌，华天真已经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着。
收拾完后，程节见华天真已经睡下了，不想打扰他，便要一声不响的离开。
程节刚要走，忽然床上的华天真开了口，“程节，你过来一下。”
程节走到华天真的面前，“师尊。”
华天真睁着迷离的眼睛，从怀中拿出一个卷轴，看着卷轴，“这功法，你拿去，好生修炼，别辜负了为师。”
程节接过卷轴，看了一眼，就目光震颤，久久不能言语。
“你回去吧，别打扰为师的美梦。”
“是…师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