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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冤家路窄

邺城太武殿,赵国国君石虎坐于御座上俯视群臣,言道:“石癸、石辛丧师辱国该当何罪?”

众臣噤若寒蝉,侍中夔安出班道:“征南与镇东败于淮南该召其来京,交有司问罪。”

石虎摸摸粗须道:“言之有理。”

西羌大都督姚弋仲道:“陛下,两位将军多有战功,应削爵留用,且淮南桓温蠢蠢欲动,不宜于此时换将,还请陛下明鉴。”

石虎瞪着他道:“嗯,大都督是以为我朝中无将?”

姚弋仲道:“陛下息怒,臣不过为国本计。朝中纵然大将如云,也不该轻动边将。”

石虎眉毛倒竖,喝到:“大胆!”

姚弋仲虽须发花白,却面不改色。

御史中丞李巨出班奏道:“陛下息怒,大都督必是不知前方战况,那石癸、石辛几丧尽淮北精锐,此时正该从朝中选良将前去御敌。而石癸、石辛二人当免去其职,拿问京师。”

石虎一听,面色稍稍缓和,说道:“就依司空所言,将石癸、石辛二人拿问京师!”

退朝后,石虎在偏殿生闷气,“啪”的摔碎翠玉杯。内官禀报道:“佛图澄在殿外侯见。”佛图澄乃大和尚,非中土人士,而是西域龟兹国人,精通佛法,熟识汉文典章,甚得石虎尊崇,曾欲封其为国师,却被他推辞。

石虎忙起身道:“快请。”

佛图澄于石虎面前合十道:“老僧参见陛下。”

石虎命人赐座,问道:“圣僧,朕以为如今我国势昌隆,周边诸国如羊畏虎,只是这朝中尚有宵小不服于朕,朕已失传国玉玺,该如何慑服诸臣?”

佛图澄道:“阿弥陀佛!陛下勇武过人,功高盖世,国人臣服,是畏于陛下之威,而非传国玉玺。朝中敢犯颜直谏而不惧者,定是良臣。陛下试想,若朝堂上只剩阿谀逢迎之词,则陛下恐被闭塞耳目,又如何能明辨是非呢?”

石虎仍不解气,说道:“只是姚弋仲那老匹夫今日竟敢在朝堂上顶撞朕,着实可恨!”

佛图澄问道:“陛下想如何处置他呢?”

石虎切齿道:“朕想杀了他!”又道:“可惜此人德高望重,朕难以下手。”

佛图澄道:“陛下既知他德高望重何不给他加官晋爵?”

石虎道:“什么,你叫朕给他封赏?哼,此人性烈如火,骨硬如钢,岂是官爵所能收服?”

佛图澄道:“老僧听闻大都督俭朴耿直,不修威仪,看来果真如此。又传言朝中公卿大臣都对他皆心存忌惮,执礼恭敬。倘若陛下杀了他,那些奸佞之徒无所忌惮,必生不轨之心。而陛下若重赏于他,则只需受他一人冒犯,而使众臣咸服,且有所忌惮,岂不善哉?”

石虎听了觉得有理,哈哈一笑:“圣僧所言甚是,那老匹夫也活不了多少年岁了,朕又何必与之计较呢?”他左一个“老匹夫”,右一个“老匹夫”,全然忘了面前佛图澄也年事已高,只是剃了须发,不如姚弋仲的斑白须发看起来显眼。

佛图澄只淡淡而笑,口宣佛号。

于是,石虎加封姚弋仲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又命扬州刺史王浃暂代石癸之职,封邓恒为镇东将军领石辛之兵,命北中郎将石闵统兵八万征讨谯郡的乞活军。

临淮城,桓温已清点好粮食,倒足够徐州军使用,又备出三万石,命使者渡河往谯郡请张无寿前来交割。

芒种时节,使者去了谯郡又回来,向桓温禀报道:“乞活军正忙于割麦,等两个月之后再来取粮。”

桓温也不以为意,既然割了麦子,自然也就不缺粮。芒种正是淮南种稻,淮北割麦,农事自有别驾陶洵安排。

将临阵退缩的李浑降作屯长,提拔黄进为别部司马统领所有降军。所谓别部司马,乃是杂号中的杂号。只因桓温麾下前、后、左、右部司马都有了,只能给黄进一个没编制的别部司马。又招募淮北善于骑马者从军,将桓熙所部扩为五千骑,亲军另编两千骑,加上杜云的三千骑,如此才使得骑兵过万。

杜云随桓熙学骑术,真学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武功高虽于持缰控马有利,但马上的身法如俯仰、下到马腹、松开双手以张弓射箭等都非一蹴而就。即使有桓熙这样的良师,也只能教些诀窍,还需自己亲身体验,驰骋磨炼。

一日,杜云纵马持枪与桓熙来斗,此时躲避对手枪尖就不比地上,因为坐骑不会跟着躲避,回旋余地也就在马鞍周围。而枪法也使不出多少花招,于战阵上两马相冲,往往一招定生死,谁的枪更长且灵活,谁就有胜算。

两人身披铁甲,所使的枪是削尖的木杆。杜云驰近桓熙,两马交错时,杜云猫腰低头,左手持缰驱马,右手持杆端伸长手刺向桓熙。

桓熙侧着身子,见杜云枪尖刺来,忽的仰身避过,右手长枪刺中肩窝。

杜云只觉肩上往后一顿,若非有铁甲,怕是已经受伤。

两马交错不过白驹过隙,冲击的力道且大,桓熙还算仔细,没有刺杜云头脸,免得重伤他。

一日下来,杜云总被桓熙“刺死”,却一次伤不到桓熙。

如此练了半月,杜云终于能偶尔“刺死”桓熙,而桓熙的枪法也更为高明,孰能生巧之下融进骑术中,竟能使出回马枪。

杜云觉得与桓熙拼刺杀全然不占上风,于马上用枪不免使出挥舞如棍的招式,他气力又大,桓熙丝毫不敢与之格挡。桓熙道:“两马距离拉开时,枪刺往往不准,横扫更为得力。只是横扫长枪更为费劲,常人又不如安之使得这般得心应手。”

杜云觉得有理,说道:“只是这枪嫌轻,我握在杆端还觉得力道不足。”当抓枪杆越是靠后前端越重,挥舞时力道也就更大。

桓熙道:“何不在杆头加个铁瘤。”

杜云想想也是,于是着军中铁匠打造了一个带铁瘤子的矛头,铁瘤与矛头浑然一体,铁瘤上面还铸有尖锐的狼牙。铁瘤下边长出一截用来套在矟杆上的,而铁瘤中间这留着空,好叫矟杆穿入。长出那一截上又有铁钮,可以穿铁钉,将矛头固定在矟杆上。

杜云看着心喜,问铁匠道:“这矛头有多重?”

铁匠言道:“重有三十斤。”

杜云道:“并不比我刀重。”说来,将破月刀递给铁匠。

铁匠双手捧着掂了掂,确实更为沉重,不禁苦着脸道:“一时也寻不到更为坚韧的矟杆,将军,不能再重了,再重则矟杆易折。”

杜云听了,只得作罢。待铁匠将矛头套在矟杆上,拿来一试,就站在作坊前边的空地上挥舞。桓熙眼见矛头从面前划过,只觉得劲风逼人,不觉心生惧意。

杜云使过之后,言道:“还是嫌轻了些。”

桓熙见他脸不红、气不喘,拿过那长矛来,入手已觉得沉重,挥舞十余下便难以成招式。于是说道:“此矛非力大者不能用于战阵,诸将之中唯有家叔能与安之一较长短。”他指的是桓云。桓云的大斧也沉重,以柘木为柄,纵贯斧头。力气小的提在手中也嫌累赘,战时根本舞不动。

杜云道:“我还想让那三千骑士都用这种矛头。”不禁摇摇头。

桓熙道:“这倒不难,将铁瘤改做木瘤便是。”

杜云喜道:“伯道好主意。”

于是命军中作坊在杜云所部的骑兵枪头底部安上木瘤,狼牙就以铁钉代替。虽然横扫更添威力,但两骑突击交错时,毕竟以刺杀更为迅捷,枪头横扫反而距离更长。

又过了半个月,杜云与桓熙马战已能在十招之内不落下风,当然是在不以铁瘤锤击桓熙坐骑的情况下。若是他持枪横扫,桓熙是万不敢靠近的。

至于杜云的步卒正由胡啸、萧南、牛山三人编练阵法,多为简单的方阵,方阵外围是枪盾,内里是刀、弓、劲弩。弓术虽练得不准,但射速快,可阻挡抵近的敌兵;劲弩虽使得慢,弓射六发劲弩才能射一发,但其射程远且易于瞄准,还能透甲,所以弓和弩可以互相补益。

桓温正纳闷,已过了两个月,还不见张无寿来取粮食。这日,得淮北细作来报:“石辛已被去职,拿问邺城,现彭城兵马皆由邓恒统领。”

桓温命其再探,又遣使者往谯郡去催张无寿前来取粮。于府中召集诸将,说及彭城之事,命众人各抒己见。

桓云粗声道:“可乘机北伐彭城!”

桓冲却道:“赵国朝局尚不明了,还需仔细打探。且邓恒智计百出,久在彭城,深知我兵,定然严加防范。”

桓云道:“哼,防范又如何,彭城已无骁将,他若敢与我对阵,某必将其斩于马下!”

魏骧道:“彭城并非没有骁将,仆固善、贺兰铁箫都勇悍过人,之前石辛南犯,这两人都在谯郡防范乞活军。”

王平道:“不如请乞活军襄助,牵制彭城以西之敌,我军再乘机攻打。”

桓温不置可否,问郭翼道:“寿春可有飞鸽传书?”

郭翼道:“有。”

桓温道:“所言何事?”

郭翼看了一眼诸将,支吾道:“呃,并无要事。”

桓温皱眉道:“到底什么事?”

郭翼道:“谢家有喜,太守请辅国前去饮酒。”

桓温一听,尴尬的咳嗽两声,说道:“且传信与他,教他探听汝阴石癸可被赵君问罪?”

郭翼拱手称是。

前军司马龚护问道:“辅国莫非想攻汝阴?”

桓温捋须道:“某攻汝阴更有胜算。”

龚护不解,问道:“辅国何以舍近求远呢?彭城有泗水水道沟通,我军沿水北上攻打便是,汝阴却远在豫州。”

桓冲道:“若是以寿春为根本,攻汝阴倒是近便。”

桓温笑道:“五弟似乎知我所意。”

桓冲拱手道:“愚弟并不明白兄长的深意,还请兄长明示。”

桓温捋须道:“本将尚未有决断。”看看王平,又道:“士稚,你以为该攻彭城还是汝阴?”

王平道:“这……卑职初识兵马,不知敌,也不知己,难言大略。”

桓温道:“你既字士稚,该知当年祖士稚北伐之路径。”祖逖字士稚,王平有效法祖逖北伐之志。

王平道:“祖士稚当年从淮阴取道泗口,经泗水入睢水,攻下谯郡,以此为根基,收复河南诸地。”

桓温道:“我军也曾溯泗水北伐,攻取下邳等地,叩门彭城,然而赵军旋即回击,淮北诸地得而复失。此次赵军南犯,我军也只作防守,未能反击,诸位以为我等为何不如当年祖士稚?”

诸将对视议论,对此局面似乎无奈。

桓冲朝桓温拱手道:“今时不同往日,当年祖士稚以两千兵马渡河,竟复河南。今日即使我军出兵十万,也难取淮北。想当年中原大乱,戎狄纷纷拥兵自立,刘赵以强兵甫占河洛、关中,立足未稳。河南豫、徐、青三州之汉人无不结坞堡以抗侵凌,其名为赵国州郡,实乃羁縻之地。当年祖士稚取道泗水、睢水原因有三,一者,此地赵军最为薄弱,又受制于各坞堡的义军。二者,祖士稚南渡时曾率河洛百姓于淮泗避难,被推为“行主”,既知淮北地理,又得百姓拥护,待他大旗一至,各地义军纷纷归附,赵军难敌。三者,其时石勒已自立为赵王,与刘曜反目,刘赵一分为二,实力大减。即便如此祖士稚也未能克复旧都,而止于虎牢。”旧都指的是洛阳。又道:“再观今日之石赵,何其强盛?周边各国无不栗栗危惧,而我军于淮北也只剩张无寿的乞活军可引为援助,诚难与赵国争锋。”

众人皆点头,以为桓冲所言大有道理。

杜云道:“当年江东方定,朝廷无暇北顾,祖士稚缺兵少粮,抱负难伸。”

众人不禁向他看去,只因此前杜云在议事时从不言语。

杜云看他们目光来,忙挠头充楞。

桓温道:“安之所言也有理,其时祖士稚于虎牢兵力捉襟见肘,依凭黄河抵御赵军尚粮资不敷,更无力克复旧都,其志久而见衰。”看看诸将脸色见愁,又道:“不过,今日之朝廷却能调拨两万兵马给本将来御敌,又有南豫州的水师相助,比之祖士稚桓某幸甚,我军克复中原指日可待,哈哈!”

众将脸色转而好看,桓云言道:“兄长所言极是,某正闲得骨头痒!”

龚护又拱手道:“辅国,若我军西取汝阴,则临淮空虚,恐为邓恒所乘。”看来,他仍犹疑桓温欲西取汝阴。

桓冲说道:“彭城与汝阴,二者皆为坚城,并不分伯仲。”

桓温点点头,不愿再作纠缠,慰勉诸将道:“适才两位所言皆有理,此事容后再议,诸将且散了。”

众将告退,各自散去。出了刺史府的大门,杜云解下头盔,拉住王平说道:“士稚,好久未吃羊肉,不如去饱食一顿。”

王平笑道:“刚好得了赏钱,今日就由愚兄做东,请安之饱餐酒饭。”

一个声音响起:“你二人要去美餐,何不叫我?”

两人循声一看,却是桓熙,身上也披着皮甲,帽盔夹在肋下。

王平朝他拱手道:“少将军。”

桓熙拱手还礼,又对杜云道:“安之可知这城中哪个食肆羊肉最好?”

杜云虽在街上看到有羊肉食肆,但常留驻城外,并未尝过,于是摇摇头道:“不知。”

桓熙看看王平,见他似也不知,便道:“南城有家雍州羊肉铺,最是道地。”

杜云道:“既如此,走便是了。”

三人正要同行,一马过来,骑士于马上朝桓熙说道:“禀都尉,城东马场的草料已尽,急需补给。”

桓熙一听,对杜云、王平道:“二位先去,某怕是赶不及了。”

杜云道:“伯道请便。”

桓熙回头从府中牵了马出来,随骑士驰骋而去。

杜云望着他背影,说道:“好在有伯道管那马场,我倒省心。”

王平在旁边道:“我观你俩很是亲近,我却不敢招惹他。”

杜云道:“我已与他义结金兰。”

王平讶异道:“哦?”

杜云道:“伯道只是好胜,你若有求于他,反而与你亲近,若使他有求于你,则难以交心。”

王平恍然大悟,点头说道:“言之有理。”

两人往南城去,果然看见一家食肆挑出一杆幌子,上面几个大字:“雍州羊肉”。往里边走,杜云忽见一人,甚是眼熟,仔细一看,原来是曾在吴县遇到过得那个“燕赵之士”。

此人名叫夏侯怴,正吃着羊肉羹,抬眼望见杜云进来,不禁起身,操起倚在旁边墙上的长杆。杜云看他动作,又看那长杆,外面裹着厚布,不禁想起夏侯泓的长杆。眼见他抬脚走过来,杜云忙拉着王平退出食肆,一边说道:“快走!”一边将帽盔套在头上遮掩。

王平不知就里,被杜云拉出食肆,快步往回走,不禁问道:“安之何故惊慌?”

杜云说道:“那人凶险。”

未走出多远,果然被夏侯怴追上,持着长杆挡住去路。他盯着杜云开口道:“足下是杜云?”

杜云一惊,奇怪他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不敢答话,只道:“尊驾意欲何为?”

夏侯怴哼一声道:“尊师莫虚之所在何处?”

杜云一愣,心道:“这人从吴县寻到临淮来了,想来师父无恙。”对他问道:“尊驾何许人,问莫前辈?”他还想遮掩师承。

夏侯怴脸色一拉,挥杆往杜云打到。

杜云左手推开王平,右手从背后拔出破月刀。“铛”一声,破月刀斫在杆头上,听这声音便知非木杆,怕是杆枪。

夏侯怴使的就是枪法,刺杜云面门,忽的又指他肩头,再点他手臂。这枪法既快且准,虽隔着长杆,却如臂使指。杜云的刀往往赶不及,就是赶得及与他枪头相格,却又被它溜掉,好似泥鳅般倏来倏往,又刺向他必救。

杜云步步退却,心中暗暗叫苦,此人的枪法与夏侯泓不相上下,而内力尤胜。

王平见杜云敌不过,拔出手中剑来,一边往街上张望,看是否有兵丁,也好叫来相助。未见到有巡逻的士兵,王平急切对旁边的路人喊道:“某乃官兵,正捕拿此盗贼,往刺史府报信者,可得赏钱两百!”

路人看王平、杜云皆穿着武官甲胄,而那个持“杆”的汉子面色凶悍,看来是贼人不假。听王平说报信有赏,果然有人问到:“果真有赏?”

王平从腰间取出钱囊,摇了摇,说道:“官府赏钱,岂能有假?”

路人看那钱囊并容不下两百铜钱,一时踌躇,不为所动。

忽的,王平瞥见夏侯怴“长杆”疾点而来,惊骇其速度,忙后退闪避。却又见“杆头”透布而出,竟是枪尖,枪尖一带,划到他手中钱囊。“哗”,铜钱从破了钱囊中洒落,掉在地上。

夏侯怴枪尖又转向抢过来的杜云,“铛”,格在杜云刀刃上,枪尖一摆又刺向杜云咽喉。

杜云左手下意识的伸来,要以惊弦指弹他枪尖。却眼前一花,那枪尖已近自己胸间,杜云犹记得夏侯泓刺破他胸膛那枪,似被蛇咬,脚下猛然使力,往后倒跃开来。

脚下落步,却没见夏侯怴追来,杜云看他只是持枪而立。

路人拥在王平脚下捡钱,却没人去报信。王平抽腿走出这些拾钱之徒,剑指夏侯怴脊背,欲与杜云前后夹击。

杜云刚吁一口气,又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小子,今日你可躲不了了,尚有约未赴。”

杜云听了,背上生寒。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夏侯泓身边老仆的声音。杜云急转过身来,以刀护卫。放眼瞧去,果然是夏侯泓和老仆两人,他们竟追至此地。杜云看着夏侯泓手中亮出的长枪大感无望,对付夏侯怴已显败相,何况又多了夏侯泓,而那老仆交给王平去斗怕也难胜。这才明白为何夏侯怴只与自己见过一面便得知名字,该是夏侯泓告诉他的。

正无奈间,又见夏侯泓和老仆身后的街上两个身影飞奔而来。左边一人像个皮球一弹一弹却脚下灵活,另一人瘦削,有如奔羚。两人跑近,杜云心中大喜,原来是莫谦之、莫由之两位师兄。

如此又变成杜云一方四人对夏侯泓三人。

莫由之取下背着的兵器,右手一把刀,左手一支短戟。莫谦之也从背后拔出一柄刀来,与莫由之一道堵在夏侯泓和老仆身后。路人见这些武人皆凶悍难惹,纷纷走避,街上立时空出一大段来。

杜云喊道:“师弟拜见两位师兄。”嘴上虽说拜见,膝盖却没跪下,手中依旧持刀作势,不敢疏忽。

莫由之问杜云道:“安之受伤否?”杜云一身盔甲,他倒认得出。

杜云听他声音,激动得话音颤抖:“小弟并为受伤!”好似溺水之人求得一根浮木。

夏侯泓转身看向莫谦之、莫由之,一番打量,冷冷的问道:“两位也是莫虚之的弟子?”

夏侯怴冲夏侯泓大声道:“泓儿,那两人正是莫虚之徒弟,武艺可不在你之下!”

夏侯泓道:“叔父放心,我自会挡住他们!”说罢,舞枪向莫由之刺去。老仆见他动手,也发一声喊,冲莫谦之挥刀而去。

有两位师兄帮手,杜云少了后顾之忧,回头来对付夏侯怴。只见夏侯怴解下枪衣的束带,枪身一舞,将枪衣甩脱,显出紫杆亮银枪。

杜云左掌虚立,右手架刀,取的乃是守势,心下以为此时不宜与夏侯怴争锋。只需两位师兄击败夏侯泓与老仆,再合力攻夏侯怴则自然不在话下。

夏侯怴见夏侯泓、老仆已与莫谦之、莫由之“叮叮铛铛”的战在一起,于是朝着杜云大喝一声,挺枪刺其右腿。

杜云挥刀而下斩其枪,不觉肩头已探出。果然,夏侯怴招数未老,枪尖一闪,冲他肩头而来。杜云只得退步躲其锋芒,挥刀格其枪杆,此时左腿又摆在前面。夏侯怴不与他刀刃相格,枪尖一划已刺向杜云左腿。

杜云拔地后跃。

夏侯怴听见身后动静,趁着杜云退避,舞枪甩向身后,跟着转身来。正瞧见王平偷袭,手持长剑刺至,“铛”一声,枪尖格住剑身,又忽的刺向王平当胸。

王平虽知他枪法快,将杜云逼得连连后退,但真到这枪使在自己身上,才当真觉得难避。“腾腾腾”连退三大步,让过夏侯怴连着的三枪,最后一步躲闪不及,被枪尖刺穿肋下护甲。王平的皮肉已触到其锋芒,立感疼痛,他额上冷汗一冒,趁夏侯怴抽回长枪,伸手忙一摸肋下,已渗出血来,还好并未大伤。脑中闪现出在京城的长江之边,遇到夏侯泓时,杜云惊惧的样子,竟和此时的自己一模一样,这枪尖连甲胄也挡不住。

“咻”,眼见枪尖又至,王平忙舞剑相格,一边撤步。却见那枪忽的调头,刺向夏侯怴身后。

夏侯怴尚未回头,长枪已刺向上前来救王平的杜云。他早料此招可行,攻敌之必救,先伤王平,再引杜云来救。眼下对方高手较多,自然要痛下杀手,不能教杜云躲闪拖延。

杜云挥刀格开枪尖,欺身刀劈夏侯怴右臂。

夏侯怴缩手,以枪杆扫杜云脚踝,跟着左手拍出一掌。

杜云一刀落空,左脚踢开枪杆,撩刀砍向夏侯怴左掌。谁料其左掌是虚,忽的收回,左脚又踹起,直踢杜云小腹。杜云硬起一口气,欲受他一脚,挥刀劈向夏侯怴胸口。

夏侯怴左脚未至杜云小腹,见刀劈过来,脚尖点了一下杜云右腿,纵身后跃。杜云见他后退,抬脚向前一步,在使刀法。

忽觉右腿一麻,原来方才被夏侯怴踢到血海穴。眼见夏侯怴长枪又至,杜云以刀相格,却格了空,被枪尖闪过,又刺向他面门。杜云忙抬步后撤,内力尚未冲开穴道,脚下不听使唤。忙使出左手要抓夏侯怴枪尖,谁知他枪尖忽的一落,一招画龙点睛,直刺在杜云心口。

杜云瞠目结舌,以为要死。

枪尖穿透铠甲,却遇阻而止,杜云受力,仰身后退一步。

夏侯怴见杜云若无其事,又见他胸口并未淌血,大感奇怪。原来是杜云皮甲里面的龟甲木挡了这一枪,倒救了杜云一命。夏侯怴挺枪再刺向杜云,只听“铛”一声,一粒石子打在枪尖上。一人奔过来,正是莫谦之。

莫谦之持刀站在杜云身侧,眼观夏侯怴,一边问杜云道:“师弟可无恙?”

杜云拍拍胸口,笑道:“小弟无恙,这金刚不破神功果然厉害。”他虽然知道是龟甲木阻挡了枪尖,却说大话来唬夏侯怴,暗中使内力将腿上穴道冲开。

夏侯怴哪受他骗?“哼”一声,心道:“定是穿了重甲,才逃过一命。”抬眼望两人身后,见老仆已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王平塞了一团布在衣甲中,按在肋下以止血。靠在街边,并不上前,心知自己已成累赘,反为夏侯怴所趁。再看莫由之,正与夏侯泓相斗,虽未显败相,却只守不攻。其实,莫由之并非不想进招,无奈夏侯泓枪法奇诡,忙于防守,哪得机会反击?

只见他左右开弓,刀劈夏侯泓长杆,被其闪过,左手短戟又勾又格挡,防住夏侯泓杀招。莫由之如此防守着实损耗内力,若斗得百招,气力一衰,非落败不可。

夏侯怴正与两人对峙,却听见脚步声响。放眼望去,是官兵过来。夏侯怴一声呼啸,冲夏侯泓喊道:“泓儿,兵丁来了,改日再战!”

夏侯泓虚晃一枪,后纵开来。

莫由之吁了一口气,并不追击,见夏侯泓扶起老仆,拍打其身上穴道。原来,老仆不敌莫谦之,被其点住穴道,拍倒在地。老仆被夏侯泓拍醒,稳了稳神,看看众人,慌忙朝夏侯泓告罪。

夏侯怴对莫谦之、杜云说道:“此仇不共戴天,必须向莫虚之讨还,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莫谦之拱拱手,却不作声。

夏侯叔侄携着老仆跑进街边的巷子,施展轻功而去。

杜云眼见三人跑远,不解问道:“二师兄,怎不拦住他们?”

莫谦之道:“此事本非他叔侄之过,师父要我等手下留情。”

杜云听是师父之命,自然不敢违逆。

官兵跑近前来,当先的还有个布衣汉子,汉子朝街边的王平说道:“在下已报信刺史府,请了官兵来,赏钱何在?”

王平的钱早被路人捡去,听他讨赏,一脸苦色。

杜云上前解围道:“某来付钱!”

汉子一听,转过身来,见杜云从腰间取出钱囊来,从中掏出的不是钱,而是金丝。杜云给了他一根金丝,倒是值过两百钱。汉子道声谢,撒腿而去,好似怕这些官兵不认账,又要抢了回去一样。原来这些金丝是桓温赏杜云的,以奖励其战功。皇帝赏钱过盛,并无足额铜钱,所以除了钱,还有宫中库房之物,如丝帛、金珠用来折抵。金丝比之铜钱更易携带,杜云当然乐得将其藏在腰间。

士兵们得王平将令,往街巷中去搜拿刺客,以夏侯氏之身手,岂是他们能捕得到的。

杜云等士兵去了,才当街向两位师兄行跪拜之礼,莫谦之道:“师弟快快请起。”

莫由之扶他起来,笑道:“师弟似乎长高了不少。”

杜云比比三师兄额头,并不觉得。又说道:“三师兄,你倒似瘦了。”

莫由之没好气的道:“近来受师父责罚吃得少了。”

师兄弟齐聚,自然有一番话要说,不过王平受伤在身,三人先将他送去城中医馆。

伤医在屋内给王平医伤,师兄弟三人在院中谈论过往。杜云从师兄口中才得知这夏侯叔侄的名姓,如何随之到此。

原来,夏侯怴得人指点去到临海郡,逗留于括苍山外的市集,恰遇莫由之出山来买粮食。他观莫由之的面目和身形似曾相识,且背着刀,所以一路暗中跟随,终于寻到归藏山。莫由之经卦阵回到山上,而夏侯怴却陷入松林中,为卦阵所困。

他越是想解开卦阵越是迷陷其中,竟不得出。莫虚之下山,在松林中遇见他,将其打败,又返回山上,命莫由之、莫谦之将其逐出松林,却不教伤其性命。

两师兄弟下山,合斗夏侯怴,又将其打伤,撵出松林。

夏侯怴岂肯干休?回县城医好伤,备好干粮,又返回归藏山。忌惮松林中卦阵了得,只敢在最近的卦象石边钻研。春日里,他正苦思冥想,一只啄木鸟在松树上敲击。夏侯怴不胜其扰,走到树下,仰头呼啸。那鸟儿受惊,逃之夭夭。夏侯怴却无意间发现树上的小洞,刚好能容手指。这小洞显然非啄木鸟造就,乃是人为。沿着小洞所指方向走果然寻到另一个卦象石,夏侯怴终于窥破秘密。依此而行,终于找到莫氏师徒的安身之所。可惜他费尽心思寻到山顶,师徒三人早已离去,只剩下空荡荡的屋子。

夏侯怴与莫虚之失之交臂,一无所获,只得往京城去与夏侯泓会合。来到京城,寻标记与夏侯泓、老仆相见,各自说明情况。一合计,以为先去临淮捕了杜云,再以他引诱莫虚之师徒来救最为妥当。于是,三人往临淮来寻仇。

莫虚之师徒与诸葛家飞鸽传书,得知杜云已从军临淮,而其在京城时也曾遭使枪的武者寻衅,想必也是夏侯氏所为。既然这夏侯怴已寻到归藏山,此地终不宜久留,于是将屋中的信鸽尽数释放,三人携了细软脱身而去。莫虚之自去云游,遣了莫谦之、莫由之二人去临淮提防夏侯氏对付杜云。

杜云得知师父去云游,问道:“师父离了归藏山,今后如何得见他老人家?”

莫谦之说道:“师父去寻访老友,叫我二人去洞庭君山相侯。你既已是官身,倒也不愁找你。”

杜云听他意思是要离去,只能等他们来寻自己,急切问道:“两位师兄这便要走?”

莫谦之道:“不忙,先在此地逗留些时日,看夏侯怴叔侄还有什么伎俩?”

莫由之对莫谦之道:“二师兄,好久不曾吃肉,今日与安之重逢,可否……”

未等他说完,莫谦之打断道:“不可,师父罚你半年不得吃肉,你忘了?”

莫由之摸摸胖胖的腮帮子,说道:“好师兄,师父又不在,方才安之还说我饿瘦了。”

莫谦之严肃道:“说了不可就是不可,你敢违抗师命?”

莫由之低眉顺目道:“不敢,不敢。”眼睛瞥见杜云正背着莫谦之给他打手势,心中乐呵,脸上却是苦相。

等王平的伤包扎好,服了汤药。杜云到街上喊了个轿子来,将王平扶进轿子中,三人送他往兵曹衙门去。寻常王平就住在衙门旁边的院落,平日就在衙门理事,得召则往刺史府中去。

刚到兵曹衙门左近,就见桓熙骑马携一队亲兵赶来。

杜云见他下马上前来,让轿夫停了轿子,问道:“伯道可是来看士稚的伤?”

桓熙笑笑,朝莫谦之、莫由之拱拱手,才问杜云道:“士稚的伤无碍吧?”

杜云道:“已请伤医诊治了,已无大碍。”又道:“不如先送他进院歇息。”

桓熙道:“好,好,那快些送他进去。”

杜云让轿夫抬轿至王平院前,他扶了王平出来,进去院中,安放在榻上。轿夫早收了钱,抬着轿子径自去了。

王平抚着伤处,脸上略显痛楚,对杜云道:“少将军定是为尊师而来。”

杜云疑惑道:“你怎知道?”

王平道:“尊师的名声海内皆知,桓辅国又怎会无意?”

杜云想想桓温之前与他比武也提起过师尊,不置可否,说道:“士稚好生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

王平笑道:“此等小伤三两日便好了,你且去吧。”

杜云告辞,出门来,果然看见桓熙正在与莫谦之、莫由之言语。

见他出来,桓熙道:“安之,尊师兄远道而来,家父在府中略备薄酒,还请诸位不吝登门。”

莫谦之道:“我等布衣怎好叨扰?”

莫由之却道:“听闻桓元子剑法高强,不如去讨教一二。”其实他听到有宴席可吃,嘴中已流口水。

杜云也不好做主,问莫谦之道:“二师兄可有住处,不如先去寻间客栈?”

莫谦之说道:“也好。”

桓熙赶紧说道:“何必另找客栈,这院落中就有空房。”王平所住的院落本是给异地为官人使用的,也可给宾客歇息,倒还算整洁。

莫谦之瞧瞧院落,并不奢华,外边的街道也还幽静,便说道:“那我等就却之不恭了。”

桓熙道:“两位不如先过府用膳,再来安歇。”

莫由之拍拍肚子道:“二师兄,我肚子都饿扁了。”

莫谦之数落他道:“我等方外之人不好于官家面前失礼,若去到府上,主人家问你话也似这般无忌怎么得了?”

莫由之点头道:“师兄责备的是,我先忍忍。”

桓熙听他话中有话,言道:“家父也结交不少江湖豪杰,并不见怪,席上只谈天说地,自不会问些叫人为难的。”

莫谦之听了,这才拱手道:“承蒙不弃,那我等庸人这便虽公子去拜望辅国将军。”

桓熙一伸手,让开道路说:“请!”前边有骑士开道,桓熙一路牵马步行,引莫谦之师兄弟前去刺史府,杜云作陪。

来到府中,桓温已在堂前迎候。

莫谦之见桓温一身道袍,扎了个纶巾,上前作揖道:“草民莫谦之参见辅国将军。”其时士大夫穿道袍并不为奇,宽袍大袖蔚为风尚,只是居家尚可,见客则未免太随意了,何况是三品将军。不过在莫谦之、莫由之看来,倒也亲切。

莫由之也随着作揖:“在下莫由之见过桓辅国。”

桓温作揖还礼:“两位先生有礼了。”

主宾寒暄已毕,桓温请了客人入堂中就坐,自有下人奉上香茗。

桓温对莫谦之、莫由之问道:“两位先生几时到的临淮?”

莫谦之对他拱手道:“山人昨日方到临淮,辅国忙于军务,我等此来未免唐突了。”

桓温摆手道:“哎,先生哪里话,尊师名盖江湖,某早有心一见,可惜他老人家避居世外,今日得见二位高足也算有幸。客气话就不多言,某略备薄酒淡饭,与二位先生洗尘。”说罢,命桓熙下去准备酒菜。

桓熙退下堂去,命人速速备宴。

莫谦之师兄弟三人皆拱手称谢。

桓温又道:“两位以为这茶水如何?”

莫谦之喝了茶,说道:“此茶尚可。”

莫由之却道:“某言语粗鄙,辅国莫怪,这茶着实味寡,比之我等在山中采的茶差得远。”

桓温笑道:“由之直率,这茶乃从广陵买来,确实是凡品。听闻今日有贼人当街行凶,还伤了我帐下参军,两位拔刀相助,与之打斗,未知他们是什么来路?”

莫谦之道:“他们乃夏侯氏,惯使江湖中有名的龙凑之枪。”

桓温点点头:“哦,原来是他们。”

莫谦之还以为桓温要问他们之间的过节,倒不好回答,谁知桓温只道:“某定会命人于临淮城内外仔细盘查,使他们不得在此为乱。”

正说着话,下人端了酒菜、米饭上来,摆在各人的席案上。

莫谦之一看果然是“薄酒”,每人一壶酒,一盘切好的羊肉,一小碗鱼羹,一些竹笋、蕨菜,再有米饭。

莫由之一看,口水直流,看看主人家,见他尚未动筷子,也不好吃菜。

上完酒菜,桓熙在下首坐了,陪客。

桓温道:“酒菜已齐备,诸位请用膳。”

莫由之道声:“谢辅国,某就不客气了。”说罢,狼吞虎咽起来。

其余的人倒未见得这么馋,边边吃饭菜,边慢饮酒。

等吃完饭,仆役撤下残羹,又端上香茗来。

这次莫谦之一饮,倒比之前的茶水好多了。

天色不早,桓温问道:“两位先生在城中逗留几日?”

莫谦之道:“尚未决定,少则两、三日,多则半月。”

桓温点头道:“哦,那倒不急,某还想与二位切磋武艺,讨教道法。”

莫谦之道:“我等道法尚未精深,不敢言教。至于武艺,怕是要献丑了。”

桓温道:“谦之兄不必过谦,某曾与安之切磋拳脚,就败于他手下。”

莫谦之、莫由之一听,心中愕然,此人如此豁达,毫不计较败于他人有失颜面,竟还大大方方多说将出来,不禁有些佩服。

莫谦之道:“我听闻辅国善使剑,拳脚上的输赢自是作不得算。”

莫由之用案上的布巾擦擦嘴巴,说道:“若论剑法自然是皇甫氏最为高明,我家刀法正可与之匹敌,桓辅国的剑法若不能与皇甫氏相当,则不比也罢。”

此话一出,杜云都冒汗,桓熙直起身子,脸上似乎不忿。若说是以客欺主,倒也算不上,不过这话说来分明在打主人家脸,料想桓温再是豁达,岂甘心受此辱?

莫谦之瞪了他一眼,对桓温告罪道:“辅国恕罪,我三师弟学艺不专,刀法尚且不精,平时打斗还要倚仗短戟,其论调不可当真。”

莫由之被师兄目光刺到,又听他言语,忙打个哈哈,说道:“某适才戏言而已,戏言。”

桓温不禁哈哈大笑,说道:“由之所言不差,若在十多年前,桓某的剑法确实不如皇甫氏,而今久在军中未有敌手,也不知进益如何,能否与皇甫氏之剑法相当?幸好得遇两位先生,可一试深浅。”

莫谦之虽看他笑,但话中仍似乎计较,拱手道:“辅国莫怪,我这师弟向来鲁莽,多有得罪。”

桓温道:“过虑了,谦之兄。桓某久历沙场,于胜败早看得淡了,且拳脚刀剑上的输赢又算得什么?而今胡虏尚虎踞中原,唯有万人敌方能济世兴邦。”

莫谦之道:“将军忧国忧民,胸怀大志,莫某佩服。”

桓温摆摆手,说道:“谬赞,谬赞。只可惜……”话语一顿。

莫谦之等他说完,莫由之却不赖烦,问道:“只可惜什么?”

桓温正谢他接话,言道:“可惜桓温智略短浅,未有北伐的良策。”

等莫氏兄弟说话,却见他二人只低眉思索。桓温说道:“罢了,罢了,大势难测。”又道:“天色已晚,不如让桓某送二位回别院歇息。”

莫谦之拱手道:“岂敢劳辅国大驾,我等自去便是。”

莫由之也道:“岂敢,岂敢。”

两人起身告辞,杜云也跟着告辞。

桓温送他们出了府门,莫谦之还是告罪,言不敢劳他相送。

桓温道:“既如此,就让安之代桓某送二位前去,可好?”

莫谦之、莫由之忙道:“如此甚好。”

三人辞别桓温,往王平所住的院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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