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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贪吞之阵

临淮刺史府中,桓温命桓熙将姚显以及随其归降的两名裨将黄进、李浑带来。三人参见已毕,桓温问他们:“三位可愿随本将出征,前去解寿春之危?”

三人已是降将,岂敢言不,皆说道:“我等愿往。”

桓温道:“既如此,尔等仍就原职,为我军先锋。”

姚显一听,降了无差,还做先锋,谄笑着拱手道:“将军名震华夏,武略盖世,卑职得以追随实乃万幸。”

黄进、李浑听要做先锋,却默不作声,因为先锋往往陷阵,为破军则损兵折将,为先登则充作死士。桓温如此做,只是想以他们来耗损敌军。而姚显毕竟是一军主将,无需冲锋在前,且反复叛降,如今说这谄媚之言,更显无耻,不禁让两人鄙视。

桓温知姚显曾为谢石部下,因一次战役中被围而降敌,这次又降了自己。听他语言谄媚,不免厌恶,瞧那两员裨将在他身后眼中露出不满,桓温已生杀心。“啪”,桓温拍案道:“姚显反复无常,只知巧言令色,为将者羞与你为伍!”对亲兵道:“左右,将姚显推出斩首祭旗,首级送往淮阴!”

亲兵得令,将姚显抓住,拖出大堂。姚显大喊饶命,两脚撑地,不愿就死,无奈犟不过,被亲兵拖走,鞋都掉了。

桓温对黄进、李浑道:“某封二位为左右先锋,黄进为右先锋,李浑为左先锋。本将一向论功行赏,二位但有寸功,也会赏以财物。若能斩俘敌将,则报予朝廷以封官赐爵。”

黄进、李浑虽不喜姚显,但杀鸡儆猴之下,不免戚戚,忙拱手道:“卑职但听将军吩咐,愿杀敌领功。”

桓温确实有意驱策降军为先锋,一来使之与敌军俱损,又无伤主力;二来可以判其忠诚与否。倘若留在临淮城中,或置于大军阵后,皆难以提防。

在临淮休整两日,桓温领军出发,共三万人,其中有三千骑兵。因与石辛一战得了许多战马,因此军中又有一万五千匹马用于驮运粮草、辎重,弃了缓慢的牛车。魏骧、王平率一万五千人守城,传令谢石率水师守临淮以北的淮水,并遣一支水军攻占洛口。

石癸已攻寿春一月有余,伤兵送回汝阴,又派了劲卒前来。中军帐中,有探子回报道:“陶洵军依旧在洛涧西岸,并派兵伐木。”

探子退下,石癸道:“陶洵军为何没有回师救临淮?”

王浃道:“想来尚未收到临淮的传信。陶洵派兵伐木似乎是要将之运过淝水,用以搭设坚垒。”

石癸道:“哼,他若敢渡淝水,则击之于半渡!”又问:“石隼可有战报来?”

王浃道:“尚无。寿春固若金汤,还因有水道通往淝水,以致敌援不绝,非一时能下。”

石癸也知,只是苦无良策破城。

寿春城东南,呼延突已在城南护城河东边沟通淝水之处填平,既堵了艨艟入护城河之路,又可袭击城东的水门,欲截断寿春外援。寿春城东以淝水为护城河,城墙距离淝水岸边不过五十步,尽在城上弓弩射程之内,又有陆馥的楼船、斗舰守在淮水边,严阵以待。

这一千步卒皆赵军中敢死之士,每人皆背负一个沙袋,呈一字长蛇阵,以盾牌护住队伍两侧及头顶,快步往水门去,想将沙袋沉入水道中。城上的晋兵一阵鼓响,箭矢向赵军射去,箭矢砸在盾牌上,“啪啪”作响。楼船、斗舰上的晋兵也往赵军射箭,楼船上还推出床弩,将矛矢对准赵军发出。一支矛矢射去,将赵兵的盾牌也射穿,却依旧伤不到盾牌后面的人。

当赵兵快至水门之时,城中晋军乘船从水门杀出,有执戟郎、枪盾手。枪盾手结阵挡住赵军去路,执戟郎将戟侧着伸进两个盾牌之间的缝隙,然后用横枝勾住盾牌,使劲一拉。盾牌被拉开,暴露出后面的赵兵,长枪手乘机挺枪刺入,将赵兵刺死。斗舰上的水手往岸上搭起跳板,拿着圆盾于刀枪,杀向赵军。这些水手比之城中的晋兵更为凶悍,因常在水上,并不披铁甲,所以只穿了布衣,也有人只在胸前披了块皮甲。水手直接以盾合身撞向赵兵盾牌,将赵兵撞倒,再用刀砍死,后边的水手挺枪刺杀暴露开来防守另一边的赵兵。两相夹击之下,赵兵难有存者。

呼延突望了,心中焦急,却不敢命骑兵前去救援,只因城下狭窄,去得多了,挤在一团回旋不得,反失了骑兵的威力,还要受到城上、水上的射杀。若去得少了,又无力解围。只得鸣金收兵。

陶洵军中,在石辛攻击临淮之时并未收到求援的信息。因为,临淮的信息由桓温亲军司马郭翼负责飞鸽传书与寿春,再由寿春送至陶洵手中。魏骧虽命郭翼发出临淮战况,但皆被桓温挡下,以免陶洵回师反被石辛所趁,所以陶洵一直以为临淮安然无恙。等到谢石率军东去之时,他也不明就里,但赵军水师并不乘机来断浮桥,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直到桓温战胜石辛,临淮才传来信息,言说取胜及桓温将率军西来之事。

陶洵在帐中拎着帛书向桓冲、桓云问道:“书上言桓辅国率兵东来,两位不会不知辅国未死吧?”

桓冲陪着笑,作揖道:“别驾勿怪,我兄弟二人也是听将令行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桓云却直冲冲的说道:“此乃诱敌之计,本就该秘密行事!”

桓冲看陶洵面色难看,说道:“家兄确实被刺客所伤,不过是将计就计,为防细作此事也只有我兄弟几人知道。”

陶洵捋须道:“桓辅国是嫌陶某行事不周密啰?”

桓云要说,桓冲忙止住他,对陶洵道:“别驾行事向来周密,只是赵国细作无孔不入,万一泄密,即使不是别驾所为,家兄也必对别驾心生嫌隙。家兄待别驾如师友,怎能做此有损情义之事?且家兄以弱兵守临淮,抗石辛汹汹之众,生死置之度外,敢请别驾代领全军,实乃看重别驾之德行也。”

陶洵素来清高,不贪权钱,唯好名声。听说桓温视他为师友,且看重其德行,心中不免高兴,脸上也显出来,但却不敢得意,只道:“辅国自有良谋,某岂能不知?只是战事如此焦灼,不免忧心而已。”

桓冲道:“别驾忧国之心,我等皆不如。”

陶洵谦辞道:“不敢当,不敢当。”

谢石遣谢汪率军攻占洛口,谢汪占洛口之后,报与陶洵。陶洵得知桓温已率军东来,命邓遐前往迎接,因桓温军中多马匹,所以只六日便赶到洛口。

桓温命大军于寿春附近的淝水东岸安营扎寨,又传令陆馥搭设浮桥。陆馥军身在豫州,受桓温节制,得令在寿春左近搭设浮桥。

石癸得知晋军在淝水东岸扎营,又搭设浮桥,忙令呼延突守淝水西岸,并令将大营移至淝水以西十里处,挤压晋军在西岸登陆及修筑营垒的空间。

桓温的中军大营已经搭好,其他军营还在搭设。中军辕门之内,擂起战鼓,校场中央有一百武士跳着巴渝舞。众将都进中军营来参见桓温,共赏战舞。

杜云领着陈虎、胡啸、萧南、牛山四人进辕门来,五人都未见过战舞,不禁好奇观望。只见那一百武士头戴面具,赤着上身,一手持戟,一手持盾,合着战鼓,喊着号子,手舞足蹈。杜云只觉得此舞雄浑,观之使人兴奋莫名。

校场之东搭有一台,桓温等将领正坐其上,有席案,案上只有酒。桓温之右坐着南豫州刺史陆馥,之左坐着别驾陶洵,其余诸将依官爵大小依次列席。桓温请诸将饮酒,言道:“值此盛况,当慷慨以歌!桓某不才,抛砖引玉。”说罢,起身来,看着场中战舞,外面旌旗连营,不禁吟道:“鼓动九重霄,旌旗百里遥。坚城镇淮水,楼船伏波涛。健儿猛如虎,沙场逞英豪。金枪破虏甲,胡血染征袍!”他方破石辛大军,又集水陆逾十万之众,意气风发溢于言表。

众人听他诗,粗武者觉得浅显豪迈,善文者以为疏于辞采。然而平日好诗者见此壮盛军容,慑于金鼓,胸中纵有万言,而嘴边实难吐一字。陆馥也起身来,按着腰间佩剑,趁着鼓点,合节而歌:“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脩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国……”他所歌的是《大雅·常武》,述说周王亲征徐国,徐国正是当今徐州之地,可算应景。

这边正歌,杜云上台来见,朝桓温拱手道:“卑职杜云参见桓辅国。”

桓温打出手势,示意他自行入席,不必多礼。杜云听得陆馥歌声,识趣的退入席中,挨着桓云而坐。

“……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绵绵翼翼。不测不克,濯征徐国……”

众武将听他的歌,虽然慷慨,但那诗文,却不知所云。

待陆馥唱完,桓温大笑而赞:“陆兄此歌大妙,请满饮此杯。”亲自倒酒,捧给陆馥。

陆馥自知官爵、军功皆不及桓温,受他奉酒,其实难当,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才拱手道:“下官能得辅国奉酒,此战自当效以死力!”

桓温就要他这句话,当下说道:“好,好,陆兄果真爽快!某再与你同饮一杯。”又给彼此倒了酒,两人一齐喝下。

桓温请陆馥复入座。

陆馥就座,正正衣襟,问道:“辅国,此浮桥即将搭好,何日移师西岸?”

桓温道:“不急,还需等一人来。”

陆馥奇道:“还需一人?”

桓温道:“不错,石癸此次领军十万来,其中有六万骑兵,我军陆战难以匹敌。”

陆馥道:“陆某的水师确实不善陆战。”

桓温道:“我营中现有七万五千临淮军,其中有新军两万,降卒八千,凭此与石癸一战恐难以取胜。再者,如不能大败石癸,芍陂的万顷良田将终要荒芜。”

陆馥皱眉道:“播种在即,此战已拖延不得。可惜淮水被沉船阻塞,我军难以断敌粮道。”

桓温道:“所以于西岸步步为营乃下策,该请骑兵襄助。”

陆馥道:“骑兵何来?”

正说着,一小卒上台来报桓温:“将军,有乞活将张无寿来见!”

桓温笑道:“骑兵来也。”

陆馥也好奇,倒看来人是谁?

来人由小卒领着上台来。

陆馥一看,此人身穿圆领青袍,头戴素白巾。寻常人只家中有亡者才戴白巾,以示有孝在身。

桓温拿了一杯酒起身,迎他道:“张兄来得巧,正有好酒。”说着将酒递给他。

张无寿也不客气,接过酒一口饮完,擦擦嘴巴,淡淡的说道:“好酒。”喝完酒,这才朝桓温拱拱手,说道:“桓辅国找我来何事?”眼睛一边扫视在座的人。

桓温道:“且随我来。”说罢,对陆馥等人说道:“诸位宽坐,桓某去去就来。”

桓温下台来,领着张无寿进了中军帐。帐中别无他人,帐外有亲兵把守。

桓温走到一幅地图前,对张无寿道:“张兄可知现下赵国征南将军石癸正攻寿春?”

张无寿看了一眼地图,说道:“知道。”

桓温道:“这正是桓某有求于张兄之处。”

张无寿道:“桓辅国想让在下相助,退石癸之兵?”

桓温道:“不错,石癸在颖口搭设浮桥运送粮草。张兄可派兵攻之,断其粮道,另派骑兵与我合攻石癸。”

张无寿淡淡的说道:“要我相助可少不了粮食。”

桓温知道乞活军只要粮食,给粮就卖命。因胡人攻占中原,汉人流民、溃兵集结成军,一部在淮北修筑坞堡据守,种植粮食以养活士兵和家眷。一遇灾年大饥,就倾巢而出,攻城抢粮,旗号“乞活”,其兵只求一口食,皆悍不畏死。最要命的是乞活军还养有战马,骑兵众多。石辛军常与之战,损兵折将也未讨到什么便宜,以致后来只要乞活军不攻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不敢前去招惹。若非有乞活军在,石辛也不会只领三万骑兵来攻临淮。

桓温道:“不知张兄要多少粮食?”

张无寿伸出两只手,说道:“十万石。”

桓温暗暗心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道:“张兄未免要得太过。”

张无寿道:“非我太过,而是石癸军太强。”

桓温道:“我只借五万骑兵,给张兄五万石粮食如何?”若非在征战中,桓温也不与他计较,此时运粮不易,士兵每日都要填饱肚子,哪里挤得出粮食给他?

张无寿道:“辅国召在下来见,某就知道是为攻石癸。据我所知,石癸在淝水以西有六万骑兵,三万步卒,颖口有一万守军,而汝阴至颖口仅两百里,骑兵一日便到,非水军难以断他粮道。我大晋水师竟不能截其粮道,辅国诚难胜也。”张无寿到底是汉人,还思故国,称南朝为大晋,虽然此晋只剩半壁江山。

桓温心道:“他倒一清二楚。”又说道:“依你之见,该出多少兵马方能胜过石癸?”

张无寿道:“若我能渡颍水,只需两万骑兵便可断他粮道。辅国再乘势出兵淝西,可逐走石癸。”

桓温道:“难道张兄渡不了颍水?”

张无寿道:“颍水尚有赵国水师,我不能渡。”

桓温道:“那与我合击淝西赵军如何?”

张无寿道:“辅国有大军在此,我再以五万骑来助,合攻可胜。”

桓温道:“那就依此行事。”

张无寿道:“十万石粮食何时交割?”

桓温道:“不是说五万石?”

张无寿冷冷的说道:“十万石。”

桓温无奈而笑道:“张兄所求甚巨,桓某一时难以筹集,不如改日再议。”

张无寿道:“既如此,在下告辞。”拱拱手,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桓温追出帐来,叫住他道:“张兄且慢。”

张无寿转过身来道:“辅国还有什么吩咐?”

桓温道:“桓某难得张兄一聚,有些好马相赠。”

张无寿奇怪,又想到桓温方破石辛,定是得了不少战马,心道:“看他耍什么花招?”嘴上却道:“也好,且看看辅国所获的战马。”

桓温一听,知道他话中有话,战马自然取自石辛。

桓温命亲兵牵来坐骑,与张无寿驱马赶到桓熙营前,只见战马用栅栏围着,一眼望不到边,桓熙旗下的一千骑兵正策马在营外奔驰。

桓温指着战马道:“张兄随意挑选,某以百匹相赠。”

张无寿看看战马不时嚼嚼地上残留的草茎,说道:“这许多战马一日需耗多少草料?”

桓温正愁此事,他本意是想让张无寿看看他骑兵的战力,知道他有所凭借,也好降些要求,谁知张无寿谙熟军资给养,反直指桓温的难处。桓温看此计不成,只得说道:“草料早已备下,经淝水送来,张兄若愿相助,这些战马可悉数作为酬劳。”

张无寿摇摇头道:“在下并不缺战马。”其实他也愁战马耗费草料,不少驽马已用作拉犁耕地。

桓温道:“张兄,某只借三万骑兵,三万,依旧给你五万石粮食。”

张无寿不置可否。

桓温又道:“还有一事,探子来报,那石癸将粮草囤于寿春以西的瓮口山,粮食应有数万石,张兄可率兵攻而取之。”

张无寿道:“瓮口山易守难攻,只需把住山口,万夫莫开。辅国是想教我徒劳无功?”

桓温道:“只需大败石癸,石癸军一撤,那瓮口山终究难守。且山下有小道可以上山,再自山崖垂以绳索,使士兵顺绳索下到山谷中,内外夹击,必可破之。”

张无寿听了有些心动,却面沉如水,说道:“不如这样,辅国可给在下八万石粮食,我出骑兵四万相助。”

桓温道:“这……”他有些为难,又听张无寿道:“倘若我果真取得瓮口山的粮食,其数过于三万石,则辅国只给我五万石也罢。”

桓温听了大喜,说道:“就依你言!”他料瓮口山囤粮不下五万石,以供石癸十万大军用度。

张无寿也不亏,若未取到瓮口山的粮食,抑或少于三万石,依旧可得到桓温所给的八万石粮食,反之,若从瓮口山所获粮食超过三万石,则多多益善。

张无寿道:“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桓温道:“这是自然。”

两人骑马回到中军营帐,立了份约书,两人各执一份。张无寿又道:“该歃血为誓。”

桓温道:“无妨。”

张无寿道:“不如就请三军作证。”

桓温道:“啊?”

两人在将台上,当着在场的众将士,牵了匹马来,杀了,取马血,歃血为誓,不负所约。

立誓完毕,张无寿告辞而去。

桓温命人撤去死马,又命小卒捧了盆水来,桓温洗去手上、嘴上的马血,用布擦干。

此时校场上没了巴渝舞,有些冷清,太阳正好,桓温回到座位,命武士角抵。

陆馥早等得不耐烦,问桓温道:“方才立誓可是借他兵马?”

桓温附耳道:“借了四万骑兵。”

陆馥听得睁大眼睛,又道:“稍嫌不足。”

桓温心道:“朝廷又未拨给我一粒粮,为之奈何?何况徐州尚有官军要养。”也不透露细节,只道:“他能借我兵马,也算雪中送炭。再有粮草,还需陆兄暂且供给我军。”

陆馥只盼他早日与赵军决战,免得耽误农时。说道:“我早已差人送五万石粮食来,不日就到。”

桓温心中高兴,起身看武士角抵,见围观的将士尤不起劲,于是大声道:“众将比武,胜者赏万钱!”

士兵们爱看热闹,这角抵看得多了,将领比武倒是见得少,只听围观的士卒轰然叫好。角抵的武士下去,桓熙起身道:“卑职先来!”有意要在众将士面前显其本领。

桓温也想看他儿子有何高招。

桓熙一身劲装下到场中,命亲兵牵来他的坐骑,跨上马背。亲军将领命围观的士卒皆退后开来,又有甲士将他们挡住,免得误伤。

桓熙一边骑马,一边自马鞍旁取下弓箭,等驰近辕门,左手张弓,右手搭箭,“嗖”的一箭射中辕门上的旗杆。众士兵一片哗然,叫好。桓熙跑得远了,再兜转马头,往回跑,经过辕门时,右手张弓,左手搭箭,“嗖”一声,箭矢射中旗杆,两箭相距只半尺。众人见他可以左右开弓,箭法又妙,轰然叫好。

桓熙策马到将台前,翻身下马,走到台上,朝桓熙躬身抱拳道:“禀将军,卑职骑射已毕!”

桓温有子如此,心中高兴,看看众将脸色,又看看桓熙,抚须道:“不错,不错,赏锦带一条。”

桓熙称谢,退回座位。

陶洵起身,对桓温道:“下官不才,也想一展身手。”

桓温听了诧异,微笑道:“哦,别驾也好武?”

陶洵道:“某自幼学射,尚能拉一石之弓。”

桓温道:“好!”命亲兵道:“取弓箭来!”

亲兵拿来弓箭,交给陶洵。陶洵持弓箭下到场中,距辕门五十步,弯弓搭箭,朝桓熙方才射中的旗杆射去。“嗖嗖”,连发两箭都射在桓熙两箭之间,众将士看了都呼好。陶洵不过是文官,虽学过射,但年已半百,能有此箭法也是少见。

陶洵回到将台,朝桓温拱手复命。桓温哈哈笑道:“别驾允文允武,乃我军之福,赏锦袍一件。”

陶洵谢过,回去座位。

见文官都上场了,众将皆蠢蠢欲动。

牛山到台前拱手道:“卑职牛山,愿一展身手。”

桓温看他长得健壮,说道:“好,果然乃壮士!”

牛山提了把三尺长的斧头,在场中舞起来,劈、砍、抹、砸,皆颇有章法。

又一人上前来,却是降将黄进,朝桓温抱拳说:“卑职黄进,愿与之一较高下!”

桓温道:“来呀,取大盾。”这大盾可不轻,临阵立在前排。

亲兵将大盾交给两人。

只见黄进左手持盾,右手握刀,与牛山相隔一丈站定。

桓温命人击鼓助威。

战鼓一响,牛山大吼一声,持斧劈向黄进。黄进举盾防护,右手挥刀砍出。斧头、长刀皆砍在盾牌上,斧头更沉,倒教黄进左臂吃力。

两人你来我往,斧劈刀砍,斗了三十个回合。黄进左臂酸软,难以取胜,只得后退认输。

这时,一人骑马到台前,右手持一杆长枪,朝桓温抱拳道:“将军,卑职愿以一敌二,战他两人。”众将一看,乃是亲军司马郭翼。

桓温不以他骑马来为忤,反笑道:“若不胜,罚酒一坛!”

郭翼睁目道:“得令!”驰到场中,冲黄进、牛山道:“你二人可要上马与我一战?”

两人见他言语张狂,自是不服,牛山不会骑马,黄进却弃了盾牌,说道:“某上马与你一战!”于是黄进骑马,换枪,牛山步行,两人合力与郭翼相斗。

郭翼策马奔驰,挺枪刺向黄进。黄进矮身躲到马侧,两人交错,黄进兜转马头去追郭翼。郭翼也拨马转身来,再冲向黄进,低身枪指黄进坐骑。黄进却挺枪要刺郭翼上身。两马将近,牛山也持盾与斧冲将过来。

郭翼忽的落到马侧,长枪先刺中黄进坐骑脖颈。黄进长枪不敢真刺,坐骑却吃痛,嘶鸣一声,跃起前蹄,将黄进颠下马来。

另一边,牛山挥斧横扫,砍中郭翼坐下马腿。郭翼马失前蹄,摔下马来,在沙土上滚了两滚才停下来,只觉得手肘、肩头火辣辣的痛。好在他身在马侧,离地不远。牛山赶紧上前去,斧头直指他颈下。

黄进也走过去,摸摸跌痛的屁股。

郭翼认输,黄进将他拉起来,三人到将台前复命。

桓温命人传令:“牛山赏钱两千,黄进赏罚相抵,郭翼罚酒一坛。”

牛山得赏,笑盈盈而去。黄进无赏,默默退下。郭翼被罚酒一坛,接过亲兵拿来的酒坛,当着众将士面前,仰头往嘴中倒。

杜云看了,不禁咽了咽口水,心想这惩罚难当。这一坛酒看起来该有两斤半,军中烈酒不比酒肆中的薄酒,杜云早尝过,能喝下一斤已了不得。

果然,郭翼“咕咚”喝了一气,喝完,提着酒坛,脚下一个踉跄。亲兵赶紧扶住,将他送去营帐。

场中空了下来,桓云起身上前,吹着胡子对桓温拱手道:“卑职要与威远将军一战!”威远将军指的自然是杜云。

杜云听他要与自己一战,有些惊讶,他倒没想着得赏,只想看看众将的武艺。且其羞于骑术,不敢上马。

桓温看着杜云,命他上前来。

杜云上前拱手道:“卑职杜云在此。”

桓温道:“你就与他一战。”

杜云道:“卑职不善骑术,非建武将军敌手。”

桓云却插嘴说:“步战也可!”

主将之令,杜云哪敢推辞,只得道:“卑职领命。”

两人走到台下,桓云对亲兵道:“取我大斧来!”亲兵听了,忙去辕门外,扛了一杆大斧来。亲兵将大斧扛到桓云面前,桓云一把抓过来,将斧杆在地上一顿。众人一看,是一杆木柄长斧,有一人多高,重量怕是不轻。牛山瞧瞧自己的斧头,再看看桓云的斧头,简直相形见绌,赶忙将自己的斧头藏在身后。

桓云看着杜云手中的刀,说道:“安之就使此刀?”

杜云看看他的大斧,尴尬的笑笑,说道:“某只会使短刀。”其实于刀中,杜云的破月刀并不算短,所谓短刀,只是与这斧头相较而言。

桓云哼了一声,提斧当先往场中走去。

杜云随其来到场中,抽出刀来。风吹两人衣袂,肃杀之气蔓延。

桓云两手握住斧柄,挥动大斧,朝杜云劈砍、横扫。杜云后退避过,不撄其锋,想看看他招式、气力如何。

众将士隔得远,看桓云使斧大开大合,仍觉得他气势难当。杜云虽只是闪避,大斧却难沾他衣衫。看这两团“云”相战,甚是兴奋。

杜云让了十招,都轻易避过,已知桓云只凭一股蛮力,并无高明武功。桓云一斧劈下,被杜云挥刀一拨,斧柄一偏,斧头砸在地上,溅起沙土。桓云一愣,又大吼一声,挥斧横扫。杜云也挥刀迎着大斧而去,刀斧相斫,“铛”一声,架在一起。杜云只使了右臂,桓云却使的双臂。虽然斧头更重,斧杆也长,需使双臂,但杜云只用单臂便能挡下横挥的大斧,其力更胜。

桓云见杜云单臂架住自己的大斧,且面色自若,心中大惊,寻思道:“原来传言他天生神力果然不虚!”桓云撤斧,对杜云道:“桓某服输。”倒也爽快。

杜云倒转刀柄,拱手道:“承让,承让。”

两人到将台前复命,桓温道:“赏杜将军一千钱。”他虽料桓云不敌,却未想到输得这么快。

杜云谢过,回到座位。

余下又战了几局,各有赏赐,桓温命众将士散了,独请陆馥去中军帐。

桓温对陆馥道:“陆兄可派兵夜袭赵军营寨。”

陆馥疑惑道:“石癸将大营搬至西岸十里处,对我水师岂能没有防备?”

桓温道:“石癸自然会防备,然而若不袭扰,我大军难以渡江。”

陆馥说道:“下官不甚明白。”

桓温附耳道:这般,这般……

夜间,石癸大营中,亲兵在石癸帐外禀报:“将军,有晋军袭营!”

石癸合衣而出,问道:“晋军来了多少人马?”

亲兵道:“夜里看不清楚,该有上千人马。”

石癸道:“命前营小心防范!”

亲兵道:“是!”急急而去。

石癸进帐歇息,过了一阵,亲兵于帐外禀报:“将军,晋军已退!”

帐中传出声音:“知道了。”

次日,探马回禀石癸:“晋军浮桥已搭好,正用船将木头运至西岸。”

石癸命其再探,又召来亲兵,说道:“晋军将木头运至西岸,看来要修建营垒,传令呼延突若晋军渡河,则乘其半渡而击。”

亲兵得令,快马而去。

白天晋军并未渡河,是夜晋军又偷袭赵营,左军司马张豹命游骑都尉将晋军击退。为了阻挡晋军于岸边,且防备陆馥的偷袭,石癸命人将营盘深沟坚垒,骑兵则置于外围。

又一日,晋军从浮桥西渡淝水,遇赵军骑兵来攻,退回东岸。

如此四五日,这天斥候到中军营帐来报石癸,满头大汗:“将军,不妙,桓温大军已从淝水上游、芍陂北侧渡过河来。”

石癸听了,拍案而起,鼓着眼睛问道:“什么?”心中已经了然,恨声道:“这桓贼使的声东击西之计!”令斥候再探,又忙击鼓聚将。

原来,桓温在浮桥东岸大张旗鼓,命陆馥夜袭赵军,往西岸运送木头,命邓遐率五千步卒渡过淝水吸引呼延突都是虚招。乘此机会,桓温亲率七万大军绕道淝水上游,由陆馥的水军连夜搭设浮桥,于天明大军西渡淝水。石癸的斥候发现时,桓温大军已悉数渡过淝水。

石癸的中军帐内,石癸命呼延突领五千精骑,两万步卒守在寿春城南,浮桥以西。石隼领五千骑兵为先锋,石癸亲率五万骑兵随后,前去进攻桓温军。

桓温以黄进、李浑为左右先锋,各率四千步卒在前,中军大阵五万人由桓温亲率,后军萧南、牛山各率五千人的方阵殿后,大军一路沿淝水北上。淝水之上有二十艘楼船随行,另外还有许多粮船,船内填平粮食,上边铺以木板,浩浩荡荡,甚是威武。东岸有桓熙的游骑,忽来忽去。

石隼的五千骑兵遇到黄进、李浑两支前军,先突击李浑,李浑军一触即溃。再来战黄进,黄进持刀督战,且战且退。李浑撤至中军大阵之左才收拾散兵,集结成阵。黄进退至中军大阵之前。石隼见大阵在前,齐头并进,忙勒住人马,缓缓后退,又命人报与石癸。

中军大阵打出旗号,黄进军靠右,列阵沿河前行,李浑军退至萧南、牛山军之后。

两军对峙于平野,附近无山,只有淝水为险。两边阵仗非小,即便是五万人的大阵于这广阔地界也如同棋盘中的一颗棋子,大阵中的每个士兵则似这棋子上的一粒微尘。

桓温的大阵,阵中有阵,桓云领两万人列阵在左;杜云领陈虎、胡啸两部,共一万人居中;桓冲领五千人在右,临着淝水;桓温自领一万五千人在后。杜云所领士兵列阵稀疏,而左右后列阵密实。杜云初看如此列阵,便想到孙膑所言:“薄中厚方。”中间兵力少且稀疏可虚张声势,四周兵力多且精锐,可以抵御敌军进攻。右阵只五千兵是凭淝水之险,前阵无兵倒是叫杜云摸不着头脑,难道就靠黄进的四千士卒护卫?

桓云所部左侧是马拉的大车,车上还横绑着长矛,他已命将马解套,赶至阵后。这些大车驮着辎重,本是用牛拉,如今却换作马,且还行得快。大车之后,当先的一列士兵持枪盾防护,身后尽是弓弩手。

“石”字帅旗之下,石癸眺望晋军大阵,问王浃道:“晋军此为何阵?”

王浃望着晋军,说道:“此为拒后阵,有后军护卫大阵,以免被抄其后。”

石癸半信半疑,又望着晋军左面的大车,那车不似武刚车,还去了马,纯粹只为防守,不禁嗤之以鼻。其实桓温这么做,也有一原因是他军中从未训练过车兵,仓促之间哪有能驾驭战车的人?

斥候来报:“淝水之上有晋军楼船二十艘,在我军侧后五里处搭设浮桥,又有骑兵在东岸往来。”原来,陆馥的水军正用粮船搭设浮桥。将粮船排成一排,下锚,以铁索相连,两船之间的空隙铺设跳板,从东岸搭向西岸。

石癸命斥候再探,对王浃言道:“哼,此时搭浮桥未免嫌慢。且桓温不过三千骑兵,敢袭我军背后?”

王浃拱手道:“其水军也不少,大可登岸来战。某以为桓温想以此分我军之兵,使我首尾不得顾。”

石癸听了觉得有理,乃命后军司马王昙率五千骑前去浮桥,防守侧后,又命左军司马张豹率一万骑攻晋军大阵左翼。

只听赵军阵中战鼓擂动,张豹率军出阵,以两千铁骑为先锋,人马皆披铁甲,杀气腾腾,包抄晋军大阵而来。

张豹的铁骑先至,却被大车挡住,那车上的长矛绝不好惹。桓云的枪盾兵矮身,后边的强弩射出箭矢,就是铁甲也被穿透。铁骑纷纷倒地,好似被割麦子一样。张豹一看侧翼坚固,收起人马,转攻大阵之后。

大阵之后有萧南、牛山两个枪盾阵,和李浑一个方阵。张豹攻后阵,虽无车辆阻挡,但被枪盾阵包夹,限制了机动性。后阵打出旗号,枪盾手忙举盾牌,后阵的弓弩手朝赵军猛射箭矢。有一些箭矢射到枪盾阵的,被盾牌挡下。张豹抵挡不住,收兵奔回本阵。

回到本阵,点齐人马已失了两千,张豹向石癸禀报晋军大阵的战法。石癸听了,果如王浃所言,又观瞧晋军大阵,见阵前只有黄进一个方阵护卫,于是对王浃道:“本将以为该攻晋军前阵。”

王浃道:“拒后阵本强在前阵,不过我观其阵中兵力不甚严实,将军可派兵一探。”

石癸命裨将曹放领三千骑从正面突击晋军阵中。

曹放率兵直接突入杜云阵中,士卒遇其长枪快马,只能退让,一边举盾防护。石癸见曹放轻易突入敌阵,不禁大喜,虽也怀疑桓温的阵法是否如此拙劣,但见猎心喜是人之常情,怎能放过晋军的缺陷?于是派张豹再领一万骑突入晋军阵中。

杜云所领的是两个刀盾方阵,呈前后排列,他居后阵,赵军要突过来,被亲兵拼死阻挡。杜云见士卒以刀之短难与赵军骑兵长枪匹敌,而亲兵的弩此时也无用武之地。眼见赵军突入阵中,士兵退避,不少人被马踏、枪刺而死,杜云忍不住拔出破月刀来。等张豹的骑兵再突入进来,重压之下,士卒再难抵挡,只想逃跑。然而他们转身面对左、右、后三面方阵的枪盾手时,却难以退却。那三个方阵面对杜云的士兵皆有三排枪盾手,长枪如刺,统领枪盾手的军侯冲要逃跑的杜云部下喊道:“军令如山,擅退者杀!”不少士卒不听号令,靠上去推挤枪盾手盾牌,却被长枪刺来,就地而死。

刀盾手见那些枪盾手当真敢杀,退后是死,又转过身来,举着刀往赵军战马砍去。此时已杀红了眼,陈虎、胡啸命士卒拼死一战,众士卒左手举盾,右手挥刀,机械式劈砍,就如同当初在临淮训练时砍木头一样。

杜云眼见手下不断横死,血腥弥漫,胸中似有一头野兽龇挠,眼中已露出狂色。他大吼一声,挺刀冲向赵军,破月一挥,竟连马头也斩下来。两万五千人挤在一起,赵军骑兵也无回旋余地,杜云只顾杀戮,刀锋所至,赵兵的腿、手、断枪横飞,马腿被砍断,马颈被劈开,鲜血撒了他一脸,若不是他身高,亲兵都分辨不出他面目。

桓温在楼车上看了,命人打出旗号。

大阵见旗号,逆时针转动,将两万五千人包将起来,由方阵变成一个圆阵。张豹见被包围,忙领军要冲出去,然而阵中敌我相杂,场内局狭,骑兵难以冲突,外面有三层枪盾阻挡,上前去不过送死。

既然已包围敌军,大阵又打出旗号,圆阵步步收缩,里层的枪盾手逼迫敌军骑兵。这样一来,空间更加局狭,原来使枪的骑兵,反而不如使刀的晋兵灵便。杜云的刀盾手已经战斗得麻木,显出亡命之徒的一面,见曾同为流民的兄弟战死,有人连盾牌都弃了,只靠身上铁甲,双手握刀依旧“咔嚓,咔嚓”的砍“木头”,不管敌军的人还是马,通通砍死。杜云乃一狂辈,破月刀使得如风,一刀过去将敌将曹放自肩至肋劈做两半。众亲兵跟在后面看了,似打了鸡血,以为自己也能如杜云一般威猛,只顾挥刀劈砍,这时“祖逖破甲刀”招数不多且精炼的优势显现出来,只是劈和刺。遇见这么一群嗜血的晋兵,连赵军的战马都却步不已。

石癸见兵马被围,命石隼率一万骑前去解围。

望见敌军前来解围,大阵打出旗号,命萧南、牛山、李浑率军前去包抄,黄进率军攻敌骑侧翼,又打出一支白旗。淮水之上的楼船望见白旗,也打出白色旗号,旗号沿淝水往北去,至浮桥,东岸也打出白色旗号,骑兵望见了快马去报信。西岸一里之外有王昙的骑兵把守,却不敢前去靠近浮桥,只因惧于浮桥两边楼船上的强弩,甫一靠近就被弩箭所射。楼船上的强弩可射出两百步远,床弩则可及五百步,即使骑士身披铁甲也挡不住。

石隼率军猛冲,虽突破晋军外围,但受黄进攻击侧翼,又有楼船上登岸的水手以劲弩来攻,实难打开缺口,救所围之兵出来。

石癸见晋军还有三个方阵来抄石隼军,忙命裨将刘骋领五千骑前往阻挡。石癸望着战局心道:“吾尚有一万八千骑兵,桓温已无后手。”

被围的赵军无路可走,也拼死一战,虽然杜云的亲兵嗜血,但也是肉做的。一个赵兵弃了马,挺枪刺向一名亲兵,捅穿其肋下,那名亲兵兀自挥刀劈砍,将另一名赵兵当头砍死,这才发现肋上大痛,一口气提不上来,倒地而死,手中依旧紧抓着刀。

石癸军身后五里,王昙望见晋军骑兵从浮桥上冲过来,乃率军前往突击。两军战在一起,楼船上也不敢发箭。晋军的骑兵是桓熙所领的三千轻骑,人数不及王昙。

王昙见晋军骑兵并不多,不禁发笑。正笑间,却望见浮桥上又奔来大队白衣骑士,白色旌旗上写着血色大字“乞活”。王昙一望之下,不禁胆寒,乞活军之勇悍,他也曾见识过。

乞活军一身白色麻布衣是因为不染色的布料便宜,且白衣即寿衣,视死如归。白色的乞活军骑兵源源不绝而来,王昙忙命人快马报与石癸,自己率军在此拼死抵挡。

乞活军的前锋不理会王昙直往南而去,后面的军队一部围住王昙,其他仍源源不断的往石癸本阵而去。王昙被桓熙和乞活军围攻,绝望的厮杀,好像海边孤立的岩石,被起潮的白浪吞没。

“哒哒”的马蹄声赶来,王昙的部下回报石癸道:“将军,不好了,乞活军已从后面杀过来了!”

石癸听得莫名其妙,揪住他前襟问道:“哪来的乞活军?”

那人道:“乞活军跟着晋军的骑兵渡过淝水,王司马挡不住,他们已朝此地来了。”

石癸松开揪着他衣襟的双手,有些发呆,又一名斥候来报:“将军有大队白衣骑兵过来。”

王浃问道:“有多少人马?”

斥候道:“很多,怕不下一万人。”

王昙的部下说道:“该有两万人。”

王浃听他两人所言数目不同,但事已至此,哪怕是一万人,腹背受敌之下,今日也难有胜算。于是对石癸说道:“将军,王司马既然挡不住,想必乞活军不在少数,不如收兵,改日再战。”

石癸听了,略一思量,便道:“传令,鸣金收兵!”

赵军本阵鸣金收兵,石隼、刘骋领兵回撤,还没等他们聚齐,石癸的本阵就与乞活军前锋交战起来。石癸亲自去阵后察看,望见北方乞活军似白浪涌至,不知有多少人马,忙令大军撤退,以免腹背受敌。

石癸大军一直往西去,弃了寿春城南的营寨,而城南的呼延突兀自领兵隔河与邓遐对峙于浮桥,竟不知石癸大军的动向。

张无寿的乞活军在石癸身后紧追不舍,乞活军轻装而来,赵军却皆尽着甲,有的重骑兵人马皆披铁甲,被乞活军追击,路程一长便人顿马乏,一旦落下,则被吞没在乞活军蹄下。

王昙军已经被吃掉,王昙求仁得仁,死于抵抗。歼灭王昙的乞活军呼啸而去,往追前军。桓熙斩下王昙首级为证,领兵往桓温的大阵去。

没了外援,张豹的骑兵被死死围住,内有杜云的刀盾手,外有枪盾手,终被斩尽杀绝。众人争抢着杀敌军将领,一个士兵砍下张豹的首级。大阵散开,桓温走进其内,亲兵将提着张豹首级的士兵被带到桓温面前,桓温对他说道:“赏万钱,造册从速报与朝廷!”

杜云立在场中,望着满地的尸体,一阵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手中的破月刀犹自滴着血。桓温走到他面前,打量他,已是满身血渍,连帽缨都粘在一起,问道:“安之受伤否?”

杜云却答非所问,呆呆的道:“这阵叫什么名头?”自然是指方才的大阵。

桓温见他尚能说话,便道:“此阵乃是贪吞阵。”以阵中为肚,敌兵为食,敌兵围得越多,越能吞食,贪食忘死,是谓“贪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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