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木梨一边喝着茶,一边听完景华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惊愕的表情一重又一重:“所以,皇兄真找了个人跟你一起查案麽?还有,吕月姑娘她?还有那个吃人的大善人.....还有那个拿孩童炼药的道士....”
“呜啊,我错过了那么多!”
景华忍住笑,轻轻弹了一下木梨额间小一簇碎发:“那些事都实在太过危险,你还是不在的好。”
“什么时候我才能与你时刻一起去调查案件?”木梨不自然的看向手中的茶杯:“我不想时刻担心你,也也想祝你一臂之力。”
木梨自认为的低语,却在耳力了的的景华耳中清晰无比,但景华默默的装作没有听见,抬手抚慰一般摸上木梨垂在耳边的辫子。
景华说完自己这些天的事情,木梨也坦白了自己这两天的事情,着重讲了老婆婆与她讲的,还有苏衙差跟她说的关于林衙头的事情。
“怎么样,是不是很恐怖,那天我也见过那个林衙头,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很难想到苏衙差那天发生的事情。”木梨试着想象苏衙差跟她形容的那副恐怖的场景,实在想象不出,只好作罢:“这个林大哥也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啊”
景华倒是对这些事情提不起兴趣,不管有何故事,到了午时,自有人会挑破所有的窗纸。
“那午时我们要不要也去县衙或者渡口看看?”一想到这些案件将会大白天下,还有这些参与之人的种种事迹,所有平民百姓都将会撼动起来,甚至会惊动江湖朝廷。
木梨的眼中仿佛盛满了夜辰中所有的星星点点,晶晶亮的非常动人,景华沉思片刻之后,还是答应了。
要求得到应允,木梨十分敏锐的发现了景华深藏眼底的疲态,本想叫他出去吃饭食再休息的想法打消了,强硬了灌了他两杯水之后硬是让他换上清爽的白衣回房休息。
“不行,我看着你,至少.....至少睡上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之后我便唤你起来。”
景华倒还不觉得自己多少累,做任务或者调查之时,甚至十天半个月也不曾合眼休息,也不知是木梨得安神香的效用加强了甚多,还是自己真的累了,景华才合眼不久,便熟睡了过去。
木梨趴了一会见景华气息平缓,便知他已睡去,便轻起身坐在了桌边,趴到桌上,侧身注视着景华安静的睡颜,心中觉得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仿佛快溢出来般。
两个时辰一到,景华准时的睁开了眼,经历杀伐太久,身体已然养成自制的习性。
竟见木梨趴在桌上睡的无比深沉,景华忍不住笑了一笑,起身将人推醒。
一推就醒的木梨跟着景华出了悦来客栈的大门,很快发现的人们都朝着一个地方涌去,那悦来客栈的小二见到他们才从楼上下来,无比机灵的解释道:“客官在楼上休息到现在还不知道吧,大家现在都赶着去穗通江那边看热闹呢,好像是因为近些日子的人口失踪案,还是啥,具体我也不知道,你们就跟着他们去,准能看见啥,好像还挺热闹的。”小二说完倒是渴望的看了一眼渡口的方向,可客栈里生意还是要照顾的。
木梨与景华相视而笑,木梨正要拉着景华去渡口那边看个究竟,景华倒是提议直接去苏州县衙为妙。
两人悠然自得的往苏州县衙走着,顺便路上还吃了一些苏州县本地的特色小吃,羊尾酥,是一种鹌鹑蛋煮熟之后,包上一层糖霜,两层米粉油炸起锅之后,一颗颗闪着晶晶亮的金色小球状的点心,景华好奇吃了两颗,觉得味道实在甜腻了一些,便都给木梨了,木梨倒是很是喜爱这样的点心,欣然接受了。
县衙门口站着李县令与两位衙差,还有两个布衣的仆从,李县令踌躇不安的站在原地,远远就看见了白衣玉冠的扶衣少侠。
李县令未等人走近,上前几步敬重的抱拳行了个江湖礼道了一声:“扶衣少侠。”
“我已派人将消息快马加鞭的送与各地方了,查抄了朱县丞一家,搜查出了数件金器,金银还未计清,再他随从身上还搜三本贪污受贿的册子,县衙中搜到一本不知是记录什么的册子,赃物统统放在衙门内的仓库看管,全部人都被我下令关押在牢。”李县令看向面前不同早般那副清冷肃杀的气势,现在这般换了一派衣服显得无比公子的华容姿态。
景华频频点头,面容疲倦,胜在眼神精神焕发,干练又干脆,这件事算是交代到了能人。
“县衙深入此事的衙差只有一位衙头,将剩余的人派去他家中查抄,看看还有何线索,其余人统统派去了渡口守着。”
“好,辛苦李县令了。”
李县令将二位请到了县衙中坐商讨喝茶。
“不管那姓朱的背后有谁,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就是个畜生!”木梨说道。
李县令暗叹了一口气,怕之怕,此事查下去,明面上仅查出一个“郦商”,暗地的推手还未探究的到,再这样下去,杀身之祸便是在所难免的。
景华看出李县令眉间的难色,便道:“深究的事便不劳烦你了,明面上的就交给李县令,暗地的那些交由我便好。”
“扶衣少侠的意思.....”李县令不明就里。
三人继续交谈着,直到外面的仆从敲门说道:“李大人,查抄林衙头的衙差们都回来了,正在厅堂待命。”
李县令应了一声好,回头对景华与木梨道:“二位先请。”
“多谢,但还是李县令去罢,我们二人在暗处看着便好。”
一面交谈下来,李县令越发的钦佩起这位唤为景华的少侠,杀伐果断,谋略得当,手中还握有明帝亲驾的金牌。
县衙的大堂上正坐着不怒自威的李县令,身旁站着两位他的亲信的仆从。而下面跪着脱去了衙差服的林二冲,就是县衙衙差们打心底尊敬的衙头:林大哥。他的身旁是一个破旧结实的衣柜,苏子晗低着头跪在衣柜的旁边,看不清神色。五名前去林大哥查抄的红衣衙差们脸上均是一副复杂难忍的神情一字站开。而门口站着几位被吸引而来的看热闹的林二冲的邻居,李县令第一次坐在这样的位置,见着下面诡异奇怪的景象也心生奇怪,严肃寂静的气氛被几声冷笑打破。
李县令看向场下发出冷笑抬头望着他的林二冲,他之前偶尔见过此人巡街,从来无法将场下泛着令人厌恶的猥琐的冷笑的人联想到一起:“你在笑什么?”
“我知道的,总有阴沟翻船的一天。”林二冲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竟然有点快。呵呵。”
李县令看向跪在旁的苏衙差,苏衙差若有似感的抬起头来,左边的脸颊上是深刻出血的牙印。
站在李县令身后屏风后面的二人静静的着大堂中的一切,木梨看见苏衙差脸上的咬伤惊得倒吸一口气:“这很疼吧。”
“报告县令大人,我与弟兄们在林大....林二冲家中翻出万两雪花银,还有.....还有他谎报去世八五年的妻子。”
此言一出,外堂看热闹的县民哗然。
紧接着,苏衙差拉开了紧闭的衣柜,那些衙差不约而同的别开了脸,移开了眼睛,李县令惊的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藏在山水屏风后的木梨清清楚楚的看见面前的景象,吓得将脸埋在了景华的怀中,景华倒是饶有兴趣的继续看着,听着他人苍白无力的表达话语都不如视觉来的精彩刺激。
那衣柜中蜷缩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全身未着一物,许是许久未见外面景象,那女人嘴中发出害怕的呜咽声,头发将她的面容遮挡了大半,露出的皮肤白的骇人,泛着黑黄的指甲都不知多久未修剪过,两条干扁的大腿十分不自然的被她抱在怀中,她那皮肤下是一条条沟壑的青筋黑脉,乍一眼看很难分辨出这究竟是活物还是死物,再看,胸口分明是有点起伏。
没等李县令大人反应过来,苏衙差脱下自己的外袍,感觉到有人伸手进来,女人发出狗一样的叫声,苏衙差立即盖在那女人的身上缩手回来,那女人张开了嘴巴一口咬空。见怒极了的女人欲要爬出衣柜的架势,苏衙差啪的一下将衣柜门紧紧合上,紧闭的衣柜中传出几声困兽一般的声音,很快又静了下来。
苏衙差不由自主的擦了一下自己脸颊,疼的缩回了手。
看来苏衙差脸上的伤是一目了然。
“简....简直大逆不道!”李县令震惊之余,拍了一下桌:“林二冲,你为何要将还在世的妻子困与衣柜,非人一般的对待自己的结发之妻!”
“为什么?”林二冲冷笑几声之后,眼神直逼李县令:“县令大人,您可知我等衙差的工钱?”
李县令自然是不知道,没等李县令回答,林二冲口中念念有词道:“衙差月钱十钱,年后到手三两,梗米三斤,我在这个县衙十年有余,混到衙头的位置依旧不变。七年前认识了个孤家小姐,她跟我说自己是被从潭门卖到了苏州县,无依无靠,与我有些缘分便跟我亲些,我应允她会对她一直好,两人就这么在一起了,过门不久,她生了好几次病,我只照料了两次,外人突然对我是赞不绝口,认为我对家中病妻是如何好,在外我就依着大家对我是如何印象便是何印象,我便尽心尽力的请医看病,日子越来越清贫,谁也不知道我内心的苦楚,很快,她怀孕了,生了个痨病的女儿。”
“生下女儿之后,她身子越来越差,我手中的钱也越来越少,女儿很轻,气息也很弱。两个,我只能养活一个,总这样耗着,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所以,我将她从床上揪了起来,捂住她的嘴,将她手脚都打断之后丢到了衣柜,对外,我只是装着难过了一些,说她还是去了。所有人都相信了,甚至还有人送来了钱。我收了钱,更加全心全力的照料着女儿。”
“但我真的没想到,一向身子骨弱的像是随时闭气死掉的女人,能在衣柜中不吃不喝的待十天。”林二冲冷笑了几声继续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她就是上天下来刻我的,我也不敢杀人,只能任由她自生自灭,心情还算不错的时候,也会给她添些吃的。也算仁至义尽。”
林二冲说完,饱含辛酸的望着上面的人:“县令大人,你的一年俸禄五十两,精米五十斤,逢年过节总能收个数件精良的玉器和上好的布匹美酒,就算不贪污受贿,不收我们的税钱,也可以绰绰有余的养活全家上下二十三口人。朱县丞,一年俸禄二十四两,精米二十斤,呵呵,逢年过节,金银细软收到手软,与商人同流合污,日进斗金。而我呢,那一点月钱都不够我孩子三天的药钱,若不靠朱县丞手中露些油水下来,我女儿甚至活不到这个年头。”
“所以.....你真的知道朱县丞做的那些勾当?”李县令听完他说的那些话,叹息的说着:“可....你.....再缺钱也不能与他同流合污啊。”
“并不是同流合污......只是生活所迫。”林二冲将头深深的低下,仿佛再也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