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念的屋子里昏暗得很，窗户都被布条封得死死的，来往的丫鬟不断递着热水，屋子里二夫人守在床边，脸上挂着两行泪。
“娘……女儿这模样实在不好叫娘一直看着，左右不过是老毛病罢了，娘出去歇着吧，女儿没事的。”
华念颤抖的声音传来，小小的手掌盖在二夫人的手上，二夫人见状更止不住心中悲怆，哽咽道：“娘去外头给你诵经念佛，我的念儿会好起来的，你且先忍忍。”
华念笑着点了点头，二夫人这才百般不舍的起身，抬头正好对上了华灼的眸子，不由得愣了一瞬。
“二夫人。”华灼轻轻念了一声。
二夫人微微皱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床上的华念却开口了。
“娘，你先出去吧，我想同大姐姐说说话。”
二夫人闻言迟疑了一会儿，然而华念坚持，她也只能离开了，华念遣走了屋子里所有的下人，本就安静的屋子变得更加阴冷起来。
“难得大姐姐肯来看我。”华念笑道。
华灼垂眸不语，上前抓住华念的手，她的手冷得如千年寒冰一样，皮肤瞧着发青，可脸又是红彤彤的，摸着滚烫，华灼不由得皱起了眉，问道：“我见你平日气色还算好，这么病发后却成了这样？”
“小时候重病落下的病根，平时没事倒还好，只是偶尔发病便会疼上几日。”
华念说的已经是轻巧许多的了，她的病痛只有她自己能明白，火热交替，全身如蚀骨一般，许多时候她都想索性给自己一剑了事，若不是放不下母亲，若不是大仇未报的不甘……
华灼注意到了对方的神情，不由得暗下了眼眸，她们虽交情不深，但华念是华府中难得能让她顺眼的人，她如今既已经成了华府的女儿，自然也不希望这位名义上的妹妹有什么差错。
想到这里华灼突然闭上了双眼，一股暖流顺着她的手缓缓蔓延到了华念的体内，华念一愣，自然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变化，她抬眸看着，虚弱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些。
“你做这些也是无用的，治标不治本罢了。”华念轻声道。
“往后的日子还长，总有法子医治，只是在那之前帮你舒缓病痛也是好的。”华灼平淡地说道，她不懂医术，却能用内力将对方的痛苦暂且压下来，只是这样的病根还是早些医治才好，长久以往难免会伤了根本。
华念闻言笑了笑，不禁念了一句：“大姐姐还是同以前一样，惯会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华念的话让华灼愣了一瞬，抬眸看向她，那双漆黑的眸子依旧复杂，仿佛有许多事都被她压在心底。
“听我大哥说我小时候过得并不好，暗地里常常被两位姨娘和妹妹折磨，我一直疑惑小时候大哥不在家，父亲又忙于琐事无法顾及，照常理来说我是断断活不到现在的。”华灼凝神说道。
这话倒是让华念怔了一下，瞧见对方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从前大姐姐的日子不好过，我也未必好过到哪里去，我们俩也不过是相互找个慰藉罢了，不，大姐姐小时候呆傻，即便被百般欺辱也不觉得委屈，哪里需要什么慰藉，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想找个伴儿而已。”
果然，如华灼所想一样，她早就觉得华念对她的态度很不一样，不像华赢那样怜爱，也不像华遇雪和华月儿那般厌恶，这人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复杂的神情中夹杂着莫名的情谊。
“你是二夫人所生，她也一直疼爱你，你在府中应该受不了委屈才是。”
华念闻言垂下了眼帘，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那又如何？受宠的终归是薛姨娘不是我娘，平日我娘在时她们不敢明着下手，背地里却耍了不少小手段，大姐姐以为我这一身病痛是因何而起？若不是那两对母女，我也不止于此！”
说这话时华念的脸色骤变，眼神中充满了阴翳，本就没什么血色的手将被褥捏得发白，若非大恨断不会有这样的眼神。
华灼看在眼里，冷声道：“你的病根是因她们而起？”
华念冷笑道：“我六岁时父亲和我娘因要事离府了半月，府中由薛姨娘当家，她本就顾忌我娘，又怎会好好待我？柳姨娘又一直依附于她，有什么事自然是与她一路的。”
“可你到底是二夫人的孩子，她们若明面上亏待了你等二夫人和父亲回来又怎能撇清关系？”
“亏待？她们想的从来就不是什么亏待，打从一开始她们就想直接要了我的命！死无对证，谁会知道她们亏待了我？”
华灼怔了一瞬，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华念继续说道：“我原本身子就不大好，父亲离府时正是冬季，那年冬天冷得很，华遇雪和华月儿设计将我引到了郊外的一口枯井中，将我推进去关了好些日子，若不是我还有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被人找到，我早就成了一堆白骨，等我被找出来的时候已经染了病，半个身子都踏进了鬼门关，薛姨娘表面上待我极好，一见我病了便找了许多大夫轮流医治，各类汤药不间断地往我嘴里送，可那些东西又哪里是能常常服用的。”
说着华念的脸上已经冷到了极点，华灼见状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薛姨娘既是有心要了她的命，便一定会对她的汤药里动手脚，难怪华念的旧疾会如此厉害，如今看来旧疾是一部分，大多都是被灌了毒的缘故。
“呵，那个蠢货想毒死我，给我的汤药里下了些东西，虽不是什么致命的毒，却能逐渐深入我的体内，长久之后我便会呈现出虚弱气短之相，等毒药渗入五脏六腑后就到了我的死期，偏生大夫还查不出来，只会认为我是自小虚弱的缘故，受了凉突然离世。”
她们的心思不难猜，华灼虽是华府嫡女，可她那般痴傻断不会影响华遇雪等人的前途，然而即便是这样她们依旧百般折磨凌辱，华念虽非嫡非长，可府中管事的终究是二夫人，外头重视的自然也是二夫人的孩子，况且华念头上还有个自幼练武的亲哥哥，薛姨娘和柳姨娘只有女儿，即便受宠也是争不过二夫人的，华念自然也就成了她们最想除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