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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得州所闻

这个得州不产扒鸡(上)

我就读的这所学校位于美国南部的得州,全称得克萨斯州,是美国第二大州,也是个常年被龙卷风霸凌的可爱地方。当然,目前得州最出名的不是这些数据,而是流行天后碧昂丝。

这里没有纽约的繁华缭乱,相反,是个又美又恬静的淳朴地区。由于平原广阔,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农场遍地都是,公路也跟着水涨船高得异常发达。

这些对我这个来自魔都的小囡来说,充满了新奇色彩。从机场到学校的路上,我抓住一切机会拍拍拍,把这些都存进凝固的镜头里。安顿好宿舍后,立即把这些充分展现本地特色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向亲朋好友展现我未来几年生活的美好蓝图。然而,真正关心我学校环境如何的没几人,这群可敬可爱可歌可泣的小伙伴上来给我提供了新的“生财之道”。

由于这组图显示了我的定位,许多早起的人都私信我正宗德州扒鸡味道如何,还有人发我扒鸡的图片让我帮忙代购。我傻乎乎地给Ross女士看图片,她居然也一脸蒙圈。我求救Sherry,结果她告诉我,“此得州非彼德州,德州扒鸡是山东的,你朋友逗你呢。”

我再次无语。

吃完晚饭回到宿舍,我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整理箱子的工作。事到如今,换作谁都会有点儿想家。我望着房间里那一堆还未拆包的衣物和日用品,曾经的那个小公主,现在要学会独当一面了。Maria的行李早已被她妈妈收拾整齐,此刻她正舒服地躺在床上吃着薯片玩着手机。我看着属于我的柜子都被她的行李占领,只留下一个小到可怜的空间给我,真不知道要把我的行李怎么压缩进去。

现在是北京时间早晨7点,手机铃声打乱了我的思绪,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妈妈的来电。刚点开,电话那边就传来激动的声音。

“喂,小柔,新宿舍怎么样啦?同学还蛮好吧?”

妈妈打开了视频通话,模糊的视频还是掩盖不了她的谜之视频角度。

我嗯了几声,寒暄了几句,带领手机走了一整圈宿舍,让她放心。

“你到旁边来,我跟你讲。”她让我去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我今天早上又和定居在新泽西的朝华阿姨通话了,她告诉我让你一定要多看美剧,多阅读,多跟美国同学玩,不要天天和中国同学混在一起。”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格外轻。和本土学生交往这件事,她已经叮嘱我无数遍了,我也非常赞同要融入大环境的这个看法。

“老秦啊,侬过来和囡囡说句话。”妈妈切换了一下前置摄像头。

起床气满满的爸爸从被窝里向镜头跑过来:“你妈妈刚刚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你也不要像她说得那么绝对,还是要多多和中国同学在一起玩,晓得?”

我自己的事都还没搞完呢,电话那头又展开了一场辩论赛。

“好了,没时间跟你们折腾,挂了。”纵然心中思念不已,表面上仍旧口是心非。

看着他俩这对欢喜冤家即将开始掐架,我只能以整理箱子的借口匆匆挂断电话。“哎,你别挂啊!我还没讲完咧。”镜头前留下两张放大X倍的人脸定格。

我刚铺好从中国带来的被单,挂上几件当季的衣服,拆开一袋袋零嘴放置于衣架下的隔板里。耳边传来Maria看视频的笑声,我转过头,看到她手里的那包薯片屑已经掉得满床铺都是。

我顿时瀑布汗,在床上吃东西我已经无法忍受了,居然还掉得满床铺都是,真让人无语。我假装没看到,继续收拾我的行李。

就在此刻,门口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我抬头看到Sherry出现在门口。

Sherry手里拿着两份包好的礼物,分别拿给我和Maria。

“这是我在机场买的香水,希望你们喜欢。”她之前在餐厅说过送礼物的话看来不只是随口说说,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

“太客气了。”在中国拿礼物总会习惯不好意思地推辞,我还想客套一下,Maria已经直接把礼物收下并说了thanks。

在Maria的衬托下,我的客气看上去显得反而有点假。真是个令人尴尬的场面。可是别人才不会管你尴尬不尴尬呢。Maria自顾自地把礼物拆开了,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夸张地说:“真香!”

“Vivian,你快打开闻闻这个味道你喜不喜欢?我特意选的栀子花的味道,感觉很适合你。”Sherry总是能最贴心地化解尴尬。

我拆开包装袋,把香水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淡雅的气味扑鼻而来,是我喜欢的气味。看来Sherry给大家准备的礼物都大同小异,只是在气味上有所区分。香水并不是什么名牌,但是Sherry的心意让人觉得很温暖。

“真好闻,谢谢你。”我把那瓶香水放到桌子上,认真地摆好。

虽然妈妈再三叮嘱我要和外国同学多接触,可是Sherry的热情还是让我对她有了一份特别的亲近,她开始坐在我的旁边用英文和我聊天,像个说书的人不停地向我传输这所学校所有的一切,包括哪个老师长得帅,哪个老师很严厉,学校之前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还告诉我马上会有一个烤棉花糖的活动,听上去就很有意思。

在她口中出现最多的还是一个叫Alice的女生,她说Alice总是喜欢和男生关系暧昧,穿衣打扮行事作风都很招摇,是一个风评不大好的人。Sherry提醒我如果遇到她千万不要和她走太近。

看得出Sherry对Alice的印象一般。

虽然Sherry是好意提醒,但是我突然对这个女生产生了一些兴趣,倒是很希望早日见到这个Alice,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聊天的时候,Maria抬头看了我们几次,好在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是朝我们笑了笑。

有人说和朋友一起增进感情的方式就是聊八卦,我深以为然。

在我们聊得起劲的时候,门口传来异口同声的“hey”,我起身去开门,看到Fiona,Cindy,还有一个红头发的外国同学站在门外,她们似乎也被我们宿舍“豪华”的装修吸引,想要进来一探究竟。我突然有点小窃喜,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做了宿舍大姐大一般,热烈欢迎各地同胞登门拜访。

她们开始参观我们宿舍,Sherry又开始展露她的自来熟,加入大家参观的阵营中,一直夸奖这个房间布置用心摆设漂亮,Maria听了非常开心,把她带来的零食拿出来和大家分享。我看到她床上还残留着之前掉下来的薯片屑,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Fiona瘫倒在我刚铺好的床上,Cindy则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红发女孩Sally,她是Sherry的室友,是美国人。属于为数不多欧美人群中的典型婴儿肥脸。远看可能会觉得她有点儿胖,近看就会发现原来她满身都是肌肉。曾以为外国人会毫不避讳外界对他们的看法,穿得随心所欲,可Sally有意穿了件宽松卫衣遮盖住她的身体,即使这样,也还是露出两只有点壮实的胳膊。

她喜欢到处转悠,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始终沉默,偶尔会大笑一下。突如其来的印度音乐把我从游离中拉了回来。Maria拿出谱子和吉他弹了起来,那两位外国女生都附和着玩得不亦乐乎。Sherry也露出习以为常的神情和她们一起玩闹,只有我和Cindy彻底蒙了,故作眨巴眼的样子看着对方,仿佛我们根本就来自两个世界。

别说,不愧是日本人注重多元化教育,Fiona一开始还谦虚说自己弹琴一般,转眼就秀出了一段高规格的和弦,大家一起欢呼鼓掌。反倒是自称专业吉他手的Maria琴技实在一般。

Cindy跟随着音乐曲调有韵律地鼓掌,之前还有点郁郁寡欢的Sally也被带动了起来,居然跳起舞来。

“Cindy,Vivian,come on.”Sally直接过来拉起我和Cindy跳舞,我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下跳过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动,心里直打鼓。

Cindy明显放不开,却很配合,只是跳得非常别扭,一个学霸模样的她在努力跟上音乐,那可爱的样子直接把我逗乐了。

“很简单的,随便扭就行。”Sherry给我们做了个扭身体的示范,我们一下子没有了束缚,都跟着群魔乱舞了起来。

……

我们一起跟着她俩的吉他声歌唱,大家都开始放飞自我,和得克萨斯州热情的民风融为一体。

我们畅聊八卦趣闻,分享着屋外布朗夫妇精心准备的冰淇淋。调皮的Sally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了一小撮奶油在我和Sherry脸颊上,我根本不管自己的大花脸,伸手一口一口吃完脸上的奶油。

我嘟着嘴摸了摸脸颊,不管了,我两手捣着冰淇淋,举着满手的奶油扑向了Cindy。Cindy完全没意料我会这么干,连忙躲开。

管你呢,我一追到底,就直接毁了好几个冰淇淋,追向Cindy。

Duang,终于追到了,我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全部奶油砸向Cindy。

“啊,完了。”我听到大声的、慌张的中文。整个场面突然紧张起来,空气仿佛凝固。

我定睛一看,心凉了一大截!这下糟了,我砸的那张脸竟然是老师Ross女士,来学校第一天就闯祸。秦小柔,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个得州不产扒鸡(下)

我吓得赶紧低下头,心跳加速好几倍。我想这下我被罚站或者检讨可能免不了,不知道在国外会是怎么个教育法?我瞟到那些奶油因Ross女士抽搐的脸而上下跳动,一秒之后,Ross女士开始舔吃鼻子上掉下的奶油,开心地大笑:我要谢谢Vivian,今天我要交好运啦!她一把抱住我,我的心暖暖的,尴尬的僵局立即被打破。

笑声又开始此起彼伏。

我们的心一下子很近,就像多年的挚友一般和睦,什么思乡病,什么水土不服,我觉得完全是没边没影的事。我为自己自豪,对未来的路动力满满。

送走Sherry她们,我才发现自己累得不行,准备洗个舒服的澡然后睡觉,Maria已经先我一步在浴室唱起了歌,花洒的声音伴随着她的歌曲忽大忽小,我天马行空地想,她该不会在浴室里边唱歌边跳舞吧。

过了好久,我听到浴室的声音停止了,心想她总算是洗完了,再不洗完我都要睡着了。

我站在门口试探地问她:“Maria,may I go in please?”

“Yeah.”

听到她的回答,我放心地拿着我的洗漱用品走了进去,她看到我进来,明显被吓到了,尖叫地质问我:“You are so rude!Why don't you ask before entering?(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不打招呼就进来了?)”

“I did.You said 'yeah'.I thought I could come in.(我问了,你说了‘好’,我以为是可以进来的。)”

“When did I say that?Get out!(我什么时候说了同意你进来?快点出去!)”她黑色的脸生起气来看上去凶神恶煞。我只好委屈地退了出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强迫自己不能流泪,告诉自己不就是一场误会吗,一会儿说清楚就好了。

没多久Maria从浴室出来了,黑着脸直接背对着我梳头。

本来还想和她化解这个误会,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我赌气地走进浴室里,想以洗澡来排解我的情绪。

我走进浴室,发现整个浴室到处都湿漉漉的,连洗手台上都是水,浴室里的东西放得乱七八糟,墙上还粘着一条条的发丝,不用问这些都是Maria的“杰作”。

这么糟糕的环境让有洁癖的我几乎要崩溃,可是我又不能不洗澡,我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以最快速的速度洗了澡。

美好的心情就这样被Maria打破了,从浴室出来,Maria依然躺在床上边看视频边吃东西,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要吃得一床铺都是,我发现她能忍受和食物一起睡觉,真是太可怕了。

我走到柜子旁找电吹风,却怎么也找不到,焦急的时候脚却踢到了一个东西,疼得我蹲下身,床上的Maria尖叫道:“Vivian,what are you doing?”我转过头才发现,我刚刚踢的是她的吉他。

“I'm so sorry.”虽然脚上疼痛,但我还是诚恳地和她道歉。

Maria跳下床,把吉他拿在手里,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事,才看着我说:“Every time say it's not intentional,I don't know which one is true.”(每次都说不是故意的,真不知道哪次是真的。)

我看着她一脸不信任我的样子,不知道要怎么和她解释,第一次我明明问过她,她同意我才进去的,第二次我一时情急的无心之失,两次都是误会,为什么她会说出这么不信任的话?她的行为让我很失望。

一个人如果不信任你,你说什么都是徒劳,我干脆也懒得解释,赌气地拿起找到的电吹风开始吹头发。她更加确定我是故意的,也没好脸色地上了床。

等我收拾完躺上床,已经是得州时间零点整。

经过一通折腾,所有人这时候都趴上床呼呼大睡了,包括刚刚和我发生冲突的Maria。

我却完全没有了睡意,沉下心来细心聆听。

树叶唰唰地飘落,沉浸到泥里,窸窸窣窣地将夏日的浮躁埋葬于这片净土。不知今日某只蛐蛐儿会不会因迷途四处张望呢。回到近处,渐渐地,Maria陷入沉睡,开始打鼾,鼾声淹没了屋外的幽静。我想起Sherry在校车上和我说的话,当时我还不以为意,觉得只要真心就能换真心,什么误会都能和解,看来她的警告是对的,这么一个小小的误会都让我们变得有点陌生,完全不复之前的热络。

我的留学生活一开始就遭遇了小小的挫折,这真是令人沮丧的一件事。

我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同样也前所未有的孤独。

睡前,我刻意定好了早晨7点的闹钟,准备早起继续整理箱子。隔壁床铺的室友已经呼呼大睡,宿舍外已经熄灯。这一座寂寞的城市安静得有些瘆人。我辗转了很久才进入美梦。感觉昏昏沉沉的状态没过多久,我蒙蒙眬眬睁开了眼。一束阳光照进房间,映在了室友蝴蝶花纹的床单上,把那些平面的图案照耀得栩栩如生,如同蝴蝶飞进了一座后花园。我还躺在床上,脑中的困意仍未消除,我试着躺在床上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只……却始终难以再次入眠。

我干脆做了起床的打算,伸出手触碰床头柜上的闹钟——早晨5点。大家都还在睡觉,我起身穿上拖鞋,打算熟悉一下新环境。

我拉开房门,张望四周,客厅里空无一人。天色微亮,仍没褪去黑夜的薄幕,仍处在半梦半醒中,把这片祥和之地衬托出一种抽离的神秘美感。我先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条腿,生怕惊动了舍友们。正想迈出第二条腿,就听见一声刺耳到可以穿透天花板的声音。

“呜……哇……呜……哇……”

响声惊醒了还在游离状态的我。我仰头一看,红色警报器正在嗡嗡作响,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像警匪片里才能看到的场景。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早已脱离梦境。

我实在弄不明这声源从何而来,还以为是防空警报,可思考了一下,这才开学第一天,警报声为防空演习的可能性为零。我二话不说逃回自己的房间,生怕闯下了什么滔天大祸。

我用力锁上了房间的门,爬上床就往被窝里钻。我察觉室友正辗转反侧,不知道她刚刚是否看到了我出去的一幕。我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我的心跳也愈来愈快。几个男人正在说话,我心虚地窝在床上,不敢动弹。

隐约中听到一个人在问:“Is that she?”

尽管没看到当时的画面,我也能想象到他们正指着我的这扇门窃窃私语。

我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只知道宿舍警报系统森严。

我鼓起勇气看了看门洞外,几个彪形大汉站在走廊里,衣服上写有security的字样,他们扛着长枪,狭小的走廊更是显出他们体形之魁梧。看这架势,感觉是有小偷闯入宿舍。

我仔细回想着,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惹来这些人,前思后想都始终无法得出个所以然。保安、长枪、警报器,这些关键词不停围着我打转。一瞬间,我灵光一现,一下子想到了昨天Ross女士提到的条例,说是宿舍走廊里安装了声感警报,专为抓那些潜入学生宿舍的不法分子。若有人早晨6点前踏出房间的门,也会误触室内警报器,保安将会全副武装赶到现场。她虽然没有说后果和处罚是什么,不过想也能想到,这个老太太一定不会就此饶过我们。

我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成为第一个违规者。我到底要不要向她求饶呢?

撒谎or诚实,这是个问题

我心里的恶魔和天使在打转,最后小恶魔告诉我应该赶紧挖个地洞钻下去,假装一个无知者掩盖所有真相。一切都会过去的,说不定保安大叔良心发现,替我和宿管老师们保密,最终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呢?

我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Maria一眼,还好她只是翻了个身,均匀的呼吸声显示她睡得真香。

我开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决定整理行李。

我倒出另外两个大箱子里的一大堆衣物,长裙、短裙、连衣裙、牛仔裤、运动服……

我眼前一片昏花,刚想两耳不闻窗外事,直接躺倒不干,转念又想,要是现在的我就选择放弃,我就真成为别人口中的小公主了。

我顿时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放起手机里的音乐,因为没有插耳机,还特意调小音量,生怕吵醒室友,又不想为了她牺牲了自己的快乐。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件件衣物。衬衣归为一类,挂起易褶皱的连衣裙,折叠好裤子,卷起连裤袜,索性再一股脑儿把所有首饰都倒在一个小抽屉里,拿出文具,摆进笔袋……

整个房间已经收拾得有模有样的同时,Maria也被我吵醒。

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冒出一句:“Who the heck is playing the music?(到底谁在演奏音乐?)”

我心想,完了,肯定是自己音乐还是调得不够轻,吵醒了她。

我也挺憋屈的,理衣服这种考验意志的事当然要配合音乐放松心情,可是想想为了友谊,我还是彬彬有礼地回答:“Oh,it's me.I'm really sorry for waking you up.(噢,是我。很抱歉吵醒你了。)”

她和我本质上一样,明明就没好气,还是佯装原谅了我的冒失,草草回应了一句“That's fine(没关系)”,便又盖上被子,弹回床上蒙头大睡。

过去了这茬,又迎来了那茬,不一会儿就听到敲门声,我吓得赶紧直起身子,颤颤巍巍地打开门,怕是老师上门教育我早晨犯下的错误。

“Vivian,time for breakfast!(Vivian,早饭时间到了!)”拉开门,我原本吊着的那颗心一下子落地了。

Cindy笑脸盈盈地面对着我,是我疲惫早晨的一股暖流。原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能有一个人时刻想到你,是多么幸福的事。她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定是藏掖着什么东西。只见Fiona噌的一下从Cindy身后跳了出来,哇的一声,我忍不住发出了尖叫。

“Vvvvvvvivian!”这个本该矜持的日本女孩还是穿着昨日的半截套装,她似乎从来都很松弛,这不,二话不说就紧扣住了我脖子。

“Let's go eat breakfast.(让我们去吃早饭吧。)”她小鸟依人地望着我,与平时判若两人,将我左右摇晃。

相比起她,我弱小的身躯经不住她健美身材带给我的波震,只好任由她来回“蹂躏”。

Cindy这家伙原本玩手机玩得火热,这会儿居然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我一边窃喜自己能赢得Fiona的青睐,一边还疑惑着,自己和她好像还没那么熟悉,怎么一夜之间就发展得这么亲密了。我也很想和这位日本姑娘一起去吃早餐,可是又不忍心丢下室友。

Fiona示意我和她们一起走,让她一个人睡醒再说。我透过穿衣镜看了眼自己,这是我吗?穿着松垮垮的睡衣,头发就是一个乱糟糟的鸡窝,感觉一窝小鸡马上就要出现了。我好言好语将她和Cindy拒之门外,指了指自己凌乱的造型,请她们先去。

我赶紧跑到厕所洗漱,硬是给充满血丝的眼珠子塞上个美瞳,并且给干燥起皮的皮肤打了个底,给予自己这个无眉星人一对韩式一字眉,换上一套修身休闲装,顺便叫醒熟睡的Maria。

谁料,事情就这么来了。

我拍了拍还沉浸在美梦中的她,她左右晃了晃,并没有轻易被我闹醒。早就已经到了吃饭时候,估计按照Ross女士那脾气,肯定不允许任何人早饭迟到。我发誓,无论自己将会背负多少的骂名,都要叫醒这个爱睡懒觉的主儿。既然拍了她那么多下都没反应,那我就要放狠招了。

“Maria,Maria,Maria!It's the time for breakfast(Maria,早饭时间到了。)”

我一遍遍叫唤着她的名字,准备叫到吵醒她为止。

她抬高双臂,差点戳进我的眼睛里,嘴里吐出一句“No”便又钻进被窝,继续做白日梦。

我开始调动武力模式,在她耳边大吼:“Maria,Let's go to breakfast,or Ms.Ross will blame on us!(我们去吃早饭吧,否则Ross女士会责怪我们的!)”

看她缓缓睁开了眼睛,我又补刀,“Go!Quick!(走,快点!)”

“Shut!up!(闭嘴!)”我按了按耳朵,再次确认自己所闻无误。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Shut up”是鲁莽词句,然而这句话居然从我室友这里脱口而出。她肯定是被惹毛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我强忍住的眼泪还是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从昨天到今天,她都是这样的态度,怎么不让人难过?我也是好心怕她迟到挨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如今,吃力不讨好的我居然成了多管闲事之人。我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眼睛还残余着哭过后的红肿,我擦干眼泪,抹了些散粉,独自去食堂。

早餐时间是8点半,我已经迟到了五分钟!我委屈地狂奔出房间,掠过鲜花盛开的水泥路,默默祈祷着千万不能迟到太久,也千万不能被Ross女士当众批评。

食堂位于底楼,隔着一层透光玻璃,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历历在目,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拿着自助餐盘里的食物。

我听到背后有匆匆赶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焦急赶来的Maria同学。

我本以为她会干脆任性到底,直接和老师对着干。她很快就追上了我,给我一个微笑,像是在无形中为她之前的措辞道歉,她欲言又止,终于憋出:“Hi.Shall we go?(我们走吗?)”

她看起来已经知道自己的过错了。我懒得和她计较,同样以笑容回之,跟随她前往食堂。

走进大厅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炙热地交集在我俩身上,很显然,我们是最晚到的两个。

Ross女士和所有宿管们坐在一桌,看见迟到了快十分钟的我们,脸都青了一半。我俩木讷地站在门口,Maria比我稍微厚脸皮一丢丢,拉着我直接就要找个空位坐,我当然死活坚守在原地,哪怕被训斥一顿,也比任性妄为来得强。我注意到Ross女士餐盘旁放着一个话筒,她似乎时刻准备着发言。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她肯定会狠狠训斥我们一通。包括早上发生的“警报器惊魂”事件,结局一定是我比Maria更惨。Ross女士直起身来,走到两排圆桌中央,咳了两下,果然是开念紧箍咒的节奏。

“OK,there they come.Finally.(OK,他们终于来了。)”

她看向了我和Maria,“It's the time to start.(该开始了。)”

她对我们做出个不屑的眼神,乍一看,还真像朝我俩翻了一个白眼。

我们两个人在全体住宿生的注视下,悄悄溜走。我正打算往Fiona和Cindy那桌跑去,满以为她俩一定给我俩留了空位。

没想到我们不仅没有空位,她们还一脸不屑,装出很陌生的样子。

好在这时候Sherry朝我俩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过去,她的这个挥手像是在黑暗里给了我们一抹光亮,我赶紧拉着Maria走到她们那桌坐下。

天知道我内心有多么感激,简直丢脸死了。

Fiona同学淡定地望向前方,前一秒还黏着我要一起go eat breakfast(吃早饭),后一秒就直接忽视了我们的存在。

Cindy道行太浅,往我们这儿瞟了好几眼,表演能力远不及Fiona.我一向待人真诚,认为你对我热情相待,我必须真情还之。我诚心实意交友,得来的却是朋友虚伪的忽视。我一下子对她们失望起来,一直觉得真心能换真心,而此时它换来的都是假意。

Ross女士开始正式发言。她抿了抿嘴,目光犀利平视前方。大家都纷纷放下刀叉,挺直腰杆,就连老师们也不例外。可想而知她的威慑力之大。

“Firstly,the alarm ran this morning.I don't know who did that,but I would like you to come forward to me after breakfast.”(首先,警报器早晨响了,我不知道是你们中的谁弄响了警报,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在早餐后主动找我。)

空气凝固到了冰点,室内空调原本就开得很足,许多人都披上了自备的披肩。这位老人的神情如苍鹰般格外肃穆,整个房间的空气又降了一个冰点。同学们都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是谁干的好事。

“Hey,who broke the alarm?(谁触动了报警器?)”Maria看向呆滞的我,我一向的弱点就是撒谎,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道:“I……I don't know.It's none of ourrrr……business.(我……我不知道,不关我们的事。)”

她露出了一个掩盖不住的诡异的笑,仿佛天知,地知,她知,我知。

“Really?You sure?(真的吗?你确定?)”她继续问道,一点儿都不留情面。

我紧张地点点头,差点儿就想告诉她事情原委,要瞒就要瞒住所有人,包括那些看似和你很亲近的人,他们可能都会背后捅刀。

烤棉花糖·这件事有毒(上)

那一天之后,Maria都没怎么搭理我,几乎一整天都不在房间里。这件事就这样逃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起是谁弄响的警报,Ross女士也没有再提及这件事。

Maria一直未出现,直到晚上宿舍集体活动前,我才见到她人影。我还是礼貌性地询问她去了哪儿,她应付了句:“I hung out with my mum.(我和我妈妈出去了。)”

我欲言又止,她换了套便装离开宿舍,剩下我一个人一脸蒙圈状态杵在原地。我努力维持的室友关系就这样无可挽救了。看来也只有Sherry最靠谱。

看新住宿生行程单,写着晚饭后会举行一个叫作“Smores”的户外活动。我对美国南部的留学特色一无所知,还以为Smores会是哪种游戏。作为一个体育渣渣,刚准备选择躺在宿舍追剧,Sherry就推开了房门,“Vivian,今天晚上有烤棉花糖活动。”

我先是一愣:“烤棉花糖?”

“棉花糖的英语应该是marsh mellow,照理来说烤棉花糖就应该叫作bake marsh mallows呀!可张贴在墙外的单子上明明写的是S-M-O-R-E-S,怎么会是烤棉花糖的意思呢?!”我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大姐!Smores就是烤棉花糖。好了,换套衣服,我们一起过去。”Sherry一边和我解释,一边催促我。

我不敢怠慢,赶紧开始挑选衣服。

这是宿舍组织的第一次活动,我必须在所有同学面前闪亮出现才行。早听说国外生活多姿多彩,经常会有正经的晚宴,所以在临走前,我可以说是扫荡过了上海所有的玻璃橱窗,和妈妈一起挑了许多新衣服带来学校,其中不乏几件做工讲究、价格不菲的潮牌套装,非常适合半正式派对穿着。

我翻遍了所有衣服,最后打开了一个透明塑封袋,衣服闻起来还是刚出厂时崭新的味道。那是一套Adidas设计师款的休闲两件套,通体纯白,上半身是双排扣棉质开衫,下身则是一条高腰紧身运动裤,很适合偏随意的活动。

“Vivian,好了没有呀?我等你等到花儿都谢了。”Sherry焦急地催促我。

我把衣服穿上,反复照镜子,确保衣服合身之后才走出房间。

她见到从房间里出来的我,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我拉着她往外走,并没有注意到脸色的不同:“快走吧,不是说来不及了吗?”

“亲爱的,你确定要穿这套衣服出去吗?”她显得很讶异,来回对我的行头扫视了好几眼,“我是指……你确定,要穿这套衣服,去烤……棉花糖?”

“怎么了?”

“算了……走吧,快迟到了。”Sherry欲言又止地和我一起上路。

我很奇怪Sherry的讶异从何而来。从小到大,母亲时刻关照我一定要穿着得体。

更何况这可是来得州的第一次活动,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记得初中有次家长会,听在场的同学代表说,那天老师问起了各位家长对孩子们的期许。除了希望自己小孩身体健康、开心快乐之外,其他家长都期望自家娃儿学习优异、多才多艺,未来当上学生领袖。

轮到我妈发言,她的回答是:首先,我的女儿一定要漂亮,一定要会打扮,这是最重要的……呃,那位同学描述着我母上大人的光荣事例,他说当时全场震惊,一致以为她有精神病。他夸奖我妈妈着实洒脱,也明白了我一个暑假衣服几乎不重样的原因。而我一点都不惊讶,老妈本是一个非常爱美的女人,注重着装是她判断一个人的前提标准,我也刚出娘胎里就耳濡目染,变得非常爱拾掇自己。

我和Sherry说话间便走到了举办棉花糖活动的地点。伴随着篝火的光,大家一窝蜂聚集到校园的大草坪上,与步履蹒跚的宿管老师们形成鲜明对比,他们就像是淡定的家长远观孩子们嬉戏打闹。

天已经黑得不着边际,校园内居然没有路灯。我有些脸盲,看不太清大家的样子,只知道第一次切身体验得州特色活动,所有人都异常兴奋。

几个国际住宿生抬起木头支架,另一个在木架下支起了一个火炉,点燃后的煤炉火势凶猛,火星四射,蹿到我小腿肚那么高。火光照射出了同学们的着装,居然都是随意的T恤和牛仔裤,就我一个人对此活动上了心,刻意打扮一番。大家都拖着小板凳坐了下来,唯独Maria、Cindy和东北男孩Jackson缺席。我傻站在原地,紧张地握住Sherry的手,差点儿就把她的手臂掐出红印。我最怕的是火苗伤到自己,二来也怕新衣服烧出个三长两短。

我注意到,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特点鲜明的我身上,甚至有些人还对着我窃窃私语。哼,肯定是嫉妒本姑娘的美色!我看了眼自己,实在没搞明白他们是吃错什么药了,明明我从头到脚都很正常嘛。

宿管Thomas先生起头做了个示范。他先是拿起了一根铁棒,穿起了两块棉花糖,白白胖胖的棉花糖可爱得令人忍不住下口。它们和火焰进行空前大碰撞,洁白无瑕的胴体变成了褐黄,又一点点经过燃烧作用转化为深棕,也在焦灼下散发出焦糖的香味。经过火焰洗礼过的棉花糖滚烫得如同烧红了的铁,嗞嗞作响,我脱口而出:“这样能吃吗?”

“你傻吧,接下去看就知道了。没文化,真可怕。”一个对峙的口吻接了我的话。

我瞥到了一个戴着方框眼镜、消瘦的男生,他正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起来了,他叫Simon,在校车上向我翻白眼的那个男生,他今天戴副眼镜装得斯斯文文,看上去像是学霸的样子,不过我听Sherry说,这看似学霸的人实际上学习指不定什么样呢。

Simon开始跟旁边几个外国学生咬耳朵,想来也知道,不是在说我闲话又是在说谁。反正,我可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对他翻了一个白眼,算是对他之前无礼的回敬,继续看Thomas先生烤棉花糖。

不出所料,“Smores”不只是烧烤那么简单。Thomas先生拿出两块饼干,夹住铁棒上的棉花糖,用力把它嵌进两块饼干内,像是一个以迷你雪球为夹心的三明治。随后Thomas夫人递给他一大块巧克力,他掰了一块下来放进两块夹心层中,另外一块含在嘴里,巧克力借着温热的室外温度呈半融化状。他一步步挪近夫人身边,轻柔地抓住她的右手,一个拥吻,巧克力娴熟地送入她嘴里。这粉红泡泡的味道比棉花糖还甜,场面开始骚动,他们强行给所有同学喂了一波狗粮。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冲上前去抢过那块夹心棉花糖了,可是想到之前嘲笑我“没文化”的Simon,不断提醒自己保持矜持是给嘲笑者最大的反击。刚来美国没几天,我就奉献出了好多“第一次”,第一次自己乘飞机,第一次住宿,第一次自力更生,第一次体验美国本土文化,第一次知道原来棉花糖还能烤着吃……

大家都尝试着亲自实践,但铁棒只有五根,而全场有二十来名同学,我们只能交替着烤,此时,除了围着火炉的两位同学,大家的目光都莫名其妙投射于我,使我有些拘谨。

“Sherry,他们为啥一直看着我?”为了确保自己没有多虑,我向靠谱的Sherry确认。

“哎,刚出门我就想说你了,你穿那么漂亮的衣服来烧烤,恐怕不太妥吧。”

本来觉得这身套装大方得体,没想到居然会不妥?我环顾四周,大家轻松的穿搭确实凸显出了我的格格不入。而我上衣的袖口盖住了整个手,确实不便于行动。再想到Simon对我的态度和Sherry起初奇怪的神情,才发现自己太讲究外表,忽略了活动的本质。

可是现在回宿舍换衣服未免也太矫情了,我给自己做着心理安慰,别人怎样都与我无关,至少证明我重视这个活动。

我学着其他同学穿起棉花糖,谨慎地将它送入火中,生怕烫到宽松的袖口。胆小的我故意离煤炉好远,怕火星溅到自己脸上。

“Vivian,just do it!(就这么做吧!)”我听到Fiona鼓励着我。其他同学和老师都接二连三地传达出激励的话语:“Girl,don't care about too much now.Just do it!(你现在就别考虑那么多了,直接做吧。)”

我放下了戒备,虽说一手还是拉着袖子,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按照步骤我也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个Smore杰作,看着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家伙,实在想不到它可以好吃到哪儿去。可是当我咬了一口包裹着甜饼干的黑巧克和棉花糖,我对它的外观印象立刻就被颠覆了,如果要让我用一个词评价就是:惊艳!此物只应天上有!

棉花糖经过烘烤之后变得更为柔软,棉花糖内烧化后的糖分子咀嚼起来像是升华版的焦糖。配上一块黑可可,稀释了另外两者的齁甜,中和了整体的甜度。要是改善一下颜值,都可以上米其林餐桌了。我一大口就吞下了半个。甜品永远是我的第二个胃。美食面前,形象早就抛到一边去了。

大家都沉浸在这一片其乐融融中,女生们聊八卦,男生们玩游戏,Sherry和Fiona正在交谈着各自的成长背景、父母职业、正在追的剧,还有感情史。我在一旁被晾着,若无其事地听着大家尬聊。我本就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也不知道该怎样和别人接话,多希望Sherry能成为我的救星。

烤棉花糖·这件事有毒(下)

她们不知说了什么,气氛开始活跃起来。Fiona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我的棉花糖差点掉在地下。来到得州这几天里,这种类型的惊吓已经见怪不怪了。同学们玩着玩着,某个人可能就会毫无征兆地拍案而起,一阵尖锐的惊叫便会顺势传来。“Oh my god”“Jesus”“Holy”是最近听到过最多的语气助词。要是说在国内,一惊一乍会引起公愤,在国外,特别安静才会成为怪人,现在的我,就是那个怪人。

“Oh my gosh,Sherry!”果然又听到了诸如此类的惊呼,我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为了保持形象,还是装作淡定。Fiona刮了一手指夹心层中的巧克力酱,两只小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Sherry。我替她捏一把汗,这下完了,世界大战即将爆发。

1,2,3……我准备倒计时,终于巧克力酱还是沾到了Sherry粉色T恤上,Sherry愣住了,三秒后竟喜笑颜开,挖出自己夹层中的巧克力反击回去,涂在Fiona的脸上。我可真佩服她们的洒脱啊。如果换作是我的衣服被糟蹋,估计会直接撕破脸皮。

Fiona又拿着一块夹心棉花糖在我周边晃来晃去。

“你不要把棉花糖弄我身上,我会生气的啊!”我生怕自己也会受到这致命一击,一边躲一边警告她。

“VV,不要那么小气嘛,快点来试试我的棉花糖!”她对我的话不以为意,还觉得我在开玩笑,更加起劲地追我。体育是我最薄弱的项目,我根本跑不过四肢矫健的Fiona。

眼看她正黏糊着一手巧克力酱向我袭来,我第一反应就是护好自己的白衣服,要是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肯定要找那个肇事者算账!

一道黑影划过我的视线,Fiona对着停下来的我进行偷袭,我感觉宽大的袖口被撩了一下,一回头,白袖子已经染上了乌黑的抓痕。

身上这件衣服,说不上有多名贵,但也是我求了半天才从母亲那里得到的生日礼物,平时放在橱柜里都舍不得穿。

我顿时非常抓狂,对着Fiona毫不客气地大声吼道:“你做什么啊?我都说了不要弄脏我的衣服!”

所有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我,大概谁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飙。

“不就是弄脏衣服吗?你会不会太夸张了?”

“是啊,回去洗洗就行了……”

旁边的声音此起彼伏,许多国外同学都对我指指点点,明明是我的衣服被弄脏了,为什么大家都在说我?一种巨大的委屈涌了上来,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

Sherry也看到了我这边的情况,抛下了别人走到我的面前。

“怎么了,Vivian?”Sherry关心地询问我。

“Fiona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我带着哭腔说。

Fiona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个玩笑会酿成这么一场大祸。她的整张脸一下就绿了,一脸无辜的样子。

“Vivian,are you OK?(薇薇安,你还好吗?)”Fiona似乎尚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要警告她一次,这个玩笑开大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No,I'm not.(我不好。)”气得不想作答,直截了当。

“Fiona,你先别说话了,我来和Vivian聊聊。”Sherry帮忙缓解尴尬气氛。Fiona看了我一眼,默默地走开了。

“Fiona估计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只是外国人和中国人开玩笑的笑点不一样。别太介意啊。”Sherry安慰我。

“一件衣服弄脏了而已,看你作得要死。”Simon冷不丁地说道。那个叫作Simon的学霸脸又来多管闲事了,他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我们这边的情况,半天蹦出了几个字:“Vivian,you are too over.”首先,他身为一个中国人,不但不帮我,还反咬我一口。其次,一个完全不了解情况的人,根本就没资格表态。吵吵肯定吵不过人家,再哭一次未免太戏精了。

我真想冲上前去直接怒怼他一番,结果Sherry见义勇为,替我挡了回去,“你一男生当然不能理解女孩儿衣服弄脏的伤心,咱别管闲事,好不?”

这一护卫,让我发现终于还有个懂我的人,刚刚的委屈一扫而空,使我更有底气怼他:“喔唷,你是那个Simon是吧?你懂个屁啊!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俨然已经做好了冲锋上阵的准备。Simon又不是我,他根本不知道一件新衣服对女生的重要性,何况我今天第一次穿。

Simon一下子无话可说了,我和Sherry默契地击掌。虽然遇到Simon这样的人有点扫兴,但换位思考,交到Sherry这样讲义气的朋友很幸运。Sherry劝完我心里也宽慰了不少,冷静下来也想明白了也不能怪Fiona,毕竟外国人和中国人的玩笑点不同。我不想和她变成像Maria一样的尴尬,所以决定这次主动和解。

我走到Fiona面前,有点抱歉地对她说:“不好意思,刚刚我对你态度不好。”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生气不理我了。”Fiona刚刚还一脸落寞,听到我这么说立马抱着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你最好啦,那我可以放心地去玩了。”说完这句话,她又愉快地去找别的小伙伴玩耍了。

我被她的喜悲无常搞得哭笑不得,她的情绪变化太迅速,完全让人措手不及!看来外国人和中国人的差异真大啊。我开始渐渐感受到了。

衣服上的巧克力污渍让我觉得很闹心,四处向别人询问湿巾,但大家都没有带,我想要回宿舍取湿巾,草坪上太黑了,我走了几步竟然被一块石头绊倒摔了一跤,今天真是不顺,怎么处处都是危机!不过还好是草坪,草地上也算柔软,摔得不算严重,但是要回去拿湿巾就太不方便了。

虽然很想靠自己,但是此刻我还是决定寻求帮助,我望了一眼四周,Sherry和Fiona在离我很远的位置,周围最近的只有Sally了。此刻Sally和几个外国同学聊得正嗨,时不时伴随着肢体的律动。

“Sally.”我热情地喊道。

“What's up?”

我指了指衣服上的污垢,态度诚恳地问:“嘿,亲,那个,我的衣服弄脏了,刚刚又摔了一跤,现在走路不方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宿舍拿下湿巾?”

“你怎么走路那么不小心,草坪上还会摔倒?”Sally笑着朝我走来,我看到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棉花糖。

我现在对棉花糖留有很深的阴影,怕她一个玩闹又把巧克力弄在我的裙子上,在她走过来的一瞬间我立刻阻止道:“你能不能把棉花糖先放下!”

“对不起,对不起……你等我一下,我把棉花糖处理了再找你啊!”Sally拿着棉花糖朝着草坪的另一端走去。我的目光追随着她,看到她在半路遇到了一个同学,我以为她会把棉花糖给她,没想到她已经和那个同学愉快地聊了起来,俨然忘记要放下棉花糖来找我的事情。我真是欲哭无泪,说好的让我等一下,结果一玩起来就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谁能比我苦!

我只好把目标锁定到唯一能帮我的Sherry身上了,我不顾形象对着她大喊了一声:“Sherry.”

她一路小跑地来到我面前:“怎么这么深情地呼唤我!”

“Sherry……我,那个,不方便回去啊,你能帮个忙吗?”我不好意思地开口,做好了随时可能遭拒的准备。幸好,比起Sally的冷漠脸,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大大的姨母笑。

“你是需要什么东西擦一下你的衣服吗?”Sherry真是天使,我什么都没有说她就看出我的需求,就凭着她这番话,我顿时倍感心安,故作恳求状地望着这个救星,还不忘紧握住她的手,“嗯嗯嗯,能麻烦你帮我回宿舍拿下湿巾吗?”

Sherry挑了挑眉,抿了下嘴,转身摸摸裤袋儿,瞬间变身哆啦A梦的百宝箱,掏出一袋湿巾递给我:“最后两张了,你用吧。”

我一拍屁股,当初问了所有人,就差没问Sherry了。我一把抱住她,反复道谢,吓得身材纤瘦的她差点从板凳上掉下来。此外,还顺便讽刺了Sally,故意面向她,说道:“你人好好啊,要是大家都像你一样就好咯。”

衣服擦干净了,我开始积极地参与大家的话题,我发现简单的聊天还行,有些方面有点难以融入。来美国前,母亲就再三提醒我要多看美剧,多读英文书,以便能和大家处在同一频道上。可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她的这些话我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典型的选择性耳聋。我无心看美剧,也没看多少英文书。

当Sherry、Fiona,甚至Simon正和那些美国学生畅谈某部新剧甚欢时,我不得不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咬咬手指甲,卖卖萌,也不至于太尴尬,这回终于意识到了多看英语原著的重要性。

这样的场景我完全没有料到,看着大家相聊甚欢,我却在坐冷板凳,心里别提多失落了。还好Sherry看出了我的失落,时不时地找些话题和我聊天,尽量让我融入大家,我庆幸地想还好有她在,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活动结束后,我们走在回去的路上,得州的夜晚很宁静,空气里散发着怡人的气息,Sherry走在我的旁边,我突然觉得挺安心的,虽然我到异国他乡带着忐忑和迷茫,第一次参加活动就状况百出,还好一开始就遇到了这个朋友给我安慰和帮助,也算是幸运。

“Sherry,今天真的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干吗说这种客气的话,大家都是中国人,到国外留学都挺不容易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真羡慕你和大家都处得那么好,不像我刚来就搞得一团糟。”我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还是耿耿于怀。

“我刚来的时候比你还糟糕呢,主要是不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习惯会把中国人的那些逻辑带到这里来,加上外国人的想法和我们根本不一样,所以很容易惊慌失措甚至闹笑话。”Sherry现身说法。

“是吗?你也是这样。”听到Sherry的经历和我差不多,我立刻放心多了,原来我的担忧是正常的。

“这些都会随着时间过去的,你会慢慢适应这里,会发现那些都不是事儿。”Sherry拍拍我给我鼓励。

“哈哈,好的,都不是事儿!”她的话淡化了我今晚的低落和无措,因为她让我明白,不管遇到了多大的麻烦,还有一个人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我想既然Sherry愿意为我这么做,就代表她把我当好朋友了,我也默默认定了她在我心中朋友的位置。

莫作弊,作弊被雷劈(上)

第二天我在宿舍待着,Fiona带着一小叠A4纸,沮丧地走进我的房间:“Ahhhh.I wanna die.”两手腾空趴倒在我刚整理完的床上。她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昨天发生的事情她现在早就不记得了,而同样是外国同学的Maria还在为那天洗澡和吉他的事情疏远我,到现在都没有理我。

所以说即使同样是外国同学,差别也是很大的。

“怎么了?”我难得看到Fiona这么沮丧,关心地询问她丧气的原因。

“明天就分班考试了!你不知道吗?啊,我好紧张,万一考不好分去差班怎么办?”

Fiona说出了她担心的事情。

明天居然是分班考试,而我一无所知?她一个学霸尚且担忧,难道那个考试很难吗?

我脑海中迅速出现了一连串的忧虑,完了,考试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一点征兆都没有。

“Vivian!啊!明天要分班考试了,怎么办!”Sherry也来到我的房间,扑通一下瘫在Fiona的身上。

Fiona看着Sherry微笑,突然拿起蝴蝶枕砸向她,嘴里愉快地喊道:“我们用玩耍来缓解压力!”

“接我一招!”Sherry配合地和她大闹起来。

前一秒还为分班考试感觉到沮丧的两个人居然就在我的床上打闹了起来。

她们两个人看上去压根就不愁考试的样子,说担心估计只是随便嚷嚷。

你们不需要复习,我需要呀!我在心里呐喊。而且理科本就是我的弱项,临时抱佛脚多少对明日发挥有帮助。

“你们两个学霸还到我这里装学渣!理科是我的弱项好吗?”我没好气地对着床上的两个还在玩耍的“小朋友”说。

“谁是学霸了,真正的学霸都已经比我们早复习了!”Sherry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Fiona扒着Sherry的手问,看来所有人对八卦都很有兴趣。

“你知道昨天为什么Smores活动没看到Cindy和Jackson吗?”Sherry故作神秘地反问。

“为什么?”我和Fiona异口同声地问。

“人家都默默在房间里复习数学呢!”

Sherry的话一出我一下子就蒙了,我之前的目标便是赢过Cindy,颠覆大家对好学生陈腔滥调的看法,做一个高颜值学神,这下子已经被她甩在起跑线上了。

认识Sherry那么多天,从来没听过她提起任何与学习有关的话题,由此推测,她的成绩可能仅比Fiona略胜一筹。我要是追赶一下,可能还有希望和她一决高下。

“看来我要抓紧了。”我有点紧张地说。

“没意思,不好玩,你们中国学生都太拼命了,我先走了!”Fiona对我们聊的话题感觉无聊,拿起她的东西离开了宿舍。

我赶紧追问来了这所学校三年的Sherry,想从她那里多了解一些学校的情况,好歹人家也是老生了,经验肯定比我足。

我问了她N个关于考试的问题,包括题目的难易程度、考试范围等,她被我问得有点烦了,最后终止了我十万个为什么般的问题。

“好了,你问够了没啦?就这样,我数学差,反正对我来说挺难的,你与其问我这么多,不如现在快去复习吧!”她看来已经被我问得不耐烦了。

“我数学也烂啊。明天考试也不知道行不行。”

“我肯定比你烂,信不信?”

“呵呵,你不知道我以前初中数学……”

“哎呀,反正就是我更烂。”

“是我是我。”

“不不不,肯定是我,大哥。”

“我!”

“不,我!”

我们就数学谁更烂的问题争执了好久。中国人的谦虚真是要命。

“烦死了,数学差就去复习呀!有啥好吵的,搞不懂。”Cindy正巧路过我房门口,“另外,亲们,以后说话记得把门带上。”

忠言逆耳利于行,她的话警醒了我,我将Sherry忽悠到她自己房间,之后我打开那本尘封已久的初三数学教科书,开始了漫漫复习路。

从第一页开始翻看,一个个公式还记忆犹新。我尝试解题,却发现自己的难题实战能力还是太薄弱。回头一翻书,原来是忘记了余弦公式,根据书本的方法套进去,题目不攻自破。基本功不扎实唯有靠熟能生巧。

我上次对数学这么认真还是小升初那次分班考试,老爸给补课班老师塞了好多钱,一对一帮我辅导数学,最后进到了全年级最好的实验班。现在俨然没有人能帮助我了。我抄下了三角定律,孤军奋战地默背起来。这些被遗忘的公式现在变成一幕幕初中课堂时的画面,浮现在我眼前。

为了不打扰室友睡觉,我支起了一盏小台灯,静静翻动书页。曾经瞧不起我的人看好,一个数学学渣要逆袭了,我要脱掉偏科大王的名号。

那天,我熬到深夜。我过了一遍所有的公式以及错题,确保万无一失之后,草草冲个澡,成为全宿舍楼最晚熄灯的人,伴随着余弦公式、代数符号、函数图像,美美进入梦乡。

有上次迟到的前车之鉴,我这次7点就起了床,扎一个大马尾,清水冲完脸之后,带着本数学书早早坐进了食堂。昨天连晚餐都没吃上,幸好是Cindy的老干妈和Sherry的辛拉面救了我。为了弥补昨天的过失,今天在早餐供应的最早时间就到了餐厅。结果除了食堂大妈外,整整200平方米的餐厅里空无一人。

我好奇地参观了一遍餐厅里所有早饭选项,碰巧撞见了先到的Ross女士和两位美女宿管,我礼貌性地给了她们一个亲切的微笑,一向严肃的Ross女士居然先开口跟我道了早安,看似心情非常愉悦。两个大美女也都同时给我say Hi,我双手紧抱的那本书掩饰不了我的紧张,其中那位名叫Cathy的化学老师还打趣道,中国学生眼中的美国数学分班考等于小菜一碟,我那么认真复习,一定能handle。有了这两位女神老师的鼓励,我瞬间信心爆棚。

早餐品种单一,无非就是鸡蛋、牛奶、麦片等。我抓紧时间勉强泡了点麦片垫饥,便又开始复习起来,背诵出许多二次函数题的套路,舒一口气,反正我尽力了,胜负靠运气咯。

我看着坐在隔壁桌的Ross女士和陆续而来的宿管们聊得正嗨,八卦劲儿驱使我上前偷听她们的聊天内容。张口闭口最多的就是Ross女士,全程在和那两位老师讨论这次数学考试,那我更有必要好好进行一场窃听风云了。

可是她们都故意压低嗓门,说话内容特别含糊。我弱弱听到:“The test is a bit difficult,but students can definitely complete it.(考试有一点点难,但学生肯定能完成的。)”

话音未落,我更安不下心来,我在国内的数学水平不敢恭维,稍有难题便会置我于死地。

我存心放慢吃饭速度偷听她们的谈话。其中一位名为Jenny的宿管始终没有发言,没想到最后她却爆出了一条关于考试的猛料,她即将把所有考卷提前送往图书馆,说罢便起身行动。也就是说,我甚至能提前看到考题。想到这里我有点喜悦,可是很快我对自己冒出这样的念头感到惭愧,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等我吃完早饭,餐厅里也只有Ross女士、两个女老师,以及刚来的Brown和Thomas夫妇。现在才7点半,考试时间是10点,我确实到得过早了,大家都应该还没洗漱呢,鬼使神差般我又想起Jenny将考卷送往图书馆的事情,如果逮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偷偷跑去瞄一眼试卷,是不是没有人会知道?我的内心打着架子鼓,反复纠结着去与不去的利弊。我正打算做的事关系到原则层面,作弊是自己对自己的欺骗。可反过来一想,这事也只有天知地知,我就是悄悄去做了也没有人会知晓。

最终对成绩的渴望驱使我站了起来,我走出了餐厅直奔图书馆的方向,到了图书馆门口,我瞄了一眼周围,没有看到人,图书馆的门竟然还虚掩着,那一沓明晃晃的试卷就摆放在最显眼的那张桌子上。老师胆儿可真大,也不怕有学生作弊。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天时地利人和,仿佛老天都在帮我,我到底要不要进去呢?毕竟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经过几秒思想的战斗,我还是悄悄地溜进了图书馆,轻手轻脚走到桌子旁,铆足了胆打开了第一本试卷。

“Vivian.”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吓了一跳,赶紧把卷纸合上,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莫作弊,作弊被雷劈(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我面前,是Cindy。

“Cin……Cindy。你怎么在这儿?”我支支吾吾,感觉自己讲话舌头都在打结。

不知道她刚刚是不是看到我偷看试卷了?想到这里,我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你来这干吗?”Cindy有些狐疑地看着我。

“没有,我就到处逛逛,逛到这里来了。”我生怕她起疑,赶紧找了个借口,“那你怎么也来啦?”我灵机一动,反问她。

“我啊,呃,也就随便逛逛。”Cindy脸色稍微缓和下来,虽然她的表情还是讶异,可是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Sherry的声音出现在图书馆的门口,她拿着书朝我们走来。

“是啊,今天分班考试得提前准备。”Cindy说“准备”两个字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做贼心虚,总感觉是在说我。

Sherry看着我们两个人,像是要从我们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最后她还是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对Cindy说:“学霸,我有个题不会,你教教我。”说完就把Cindy拉到一角,我看她们在说题目也没好意思跟过去,只见她们两个交头接耳地说了一阵子,用我根本听不到的音量在讨论,我转头看她们的时候,她们正好一起转头看我,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摸不透的表情。

这次偷看考卷的事件算是有惊无险,考题是没看成,可是我至少也不会以作弊为由被诉。

Cindy的出现及时地阻止了我内心即将犯错的小恶魔,也算是大功一件。不知道她会不会把看到的告诉Sherry?可是Cindy为什么也会出现在图书馆呢?她见到我时非常淡定,却也能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些讶异,我的出现仿佛她意料之外的。莫非……她与我意图相同?我赶紧撇清了自己的想法,又不是每个人都打着坏心眼。

同学还没有到,Sherry和Cindy还在探讨学习,我本来也想把书本拿出来再复习一下,可是昨儿看了一夜的数学,现在一看到那些习题就想吐,干脆拿出手机刷了一会儿国内最火的电视剧《何以笙箫默》,希望大学霸何以琛能带给我好运。

刷了一会儿剧,学生陆续来到图书馆,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每个人的脸,平时都是神采飞扬的,现在大多数带着紧张和忐忑,只有少数人表现得很平静,不过谁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呢?对于学生来说,最能主宰我们喜怒哀乐的就是考试了。

考虑到专业术语以英语呈现可能发挥不出我的真实水平,考试前我向Ross女士借了一本英汉字典,也好有个心理保障。

Ross女士一声令下,我成为全场第一个打开考卷的人。我粗略地阅览了一遍考题,都是一些几何与图像题,特别考验思维敏捷能力。我最弱的板块就是实战应用,而整本考卷恰巧都是这类题型。

我决定按顺序开始解题,前几题都是最基本的代数题,花了一点时间便迎刃而解,而我旁边的那位墨西哥小妞还在对着一道一元二次方程摸不着头脑。我总算领略到了作为一个中国学生的优势,果然应试教育下的孩子更加稳扎稳打。那些看似错综复杂的图像其实全是噱头,抛开现象看本质,无非是一元一次函数,少数一元二次函数和简易统计图……还有一些看起来唬人实则平俗易懂的几何体,是人都能推断出,这两个图像边角边相同,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全等;或者就是一个平角分成两等分,一边2x,一边3x,让你分别解出俩角的度数。

我敲了敲脑壳儿,那么简单的题目,可不是在做梦?枉费我昨晚努力复习了那么久,今天居然给我来了几道小学生奥数题。

“Oh,my god.”隔壁桌的一个漂亮女生把考卷盖在脸上,整个头都砸向了桌子,抱怨题目太难。另外一个英国小帅哥飙出几个脏字,两眼直勾勾对着一道一元一次方程题傻了眼。

看着他们对这些题目束手无策的样子,我简直无法相信,这类我五六年前就烂熟于心的题,居然会难倒国外高二学生?我开始怀疑起了他们的智商。

大部分题型难度相当于国内初二水平。而这些题对我来说早就不是什么难题了,说句不夸张的,我随便做做都秒杀全场。这时候我的内心不由得开始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初中数学老师的摧残,这次终于轮到我站在金字塔顶端俯瞰众生了!吼吼吼……

整张卷子目前只有一道题让我卡壳,我转头去看Sherry,她眉头紧锁,愁眉莫展,感觉有许多题目不会的样子。倒是Cindy早就完成了第一张试卷,又向老师要了一张继续做。据说这张试卷是全校只有10%的学生才能完成的进阶题,就连Cindy也嘀咕着题目太难。

大家都在奋笔疾书,而我早已完成了整张试卷,只剩下一道说明题还卡壳,原因是我不敢确定其中的一个专业名词的意思与我的记忆是否一致。我拿出手边的词典,核对答案,果然与我的记忆一致,这本字典也源于我的不自信,其实根本形同虚设。Sherry抬起头看着我,看她做出的嘴型,像是在问我怎么会有字典,我刚想说出事件原委,就被监考人Ross女士发现,警告我不许说话。我只叹出最后一口气,把笔拍在桌子上,神气地离开考场。

我能感到全班同学对我投来不可置信的目光,他们肯定没有想到我会是全班第一个交卷的人,我不用看都知道大多数人肯定都在羡慕我这么快就做完题目,当然里面肯定也有不看好我嫉妒我的,我才懒得管他们怎么想呢。我现在完全沉浸在题目太简单的喜悦里无法自拔,毕竟昨天对考试的担心困扰着我,让我一个晚上都睡不好,这下看到这么简单的考试内容,突然让我对今后的留学生活有了巨大的自信。我那个在国内实现不了的学霸梦,说不定能在得州实现呢。

一想到这里,我整个人心情都愉快了起来,连走路都仿佛带着风。

我蹦蹦跳跳走回寝室,如释重负,把沉重的头埋进柔软的客厅沙发里。第二个考完回来的人是Fiona,她抱着我,大叹一口气,啥话也没有说,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我还没来得及对她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她已经犹如行尸走肉般回到自己房间。

只听见“啪”一声,房门被死死地合上。

哎,你们这些外国人啊。让你们从小只知道玩,这么一场小考试就能把你们打趴下?有种来中国上半年学,待不了一周,你们就知道“身在福中不知福”这几字儿咋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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