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和兰儿跨过那宏伟的大门,朝着那气势磅礴的宫殿走去。
“韩大哥你快看,宫殿里怎么这么多人,难道荀子大师又启用了这个招募堂?”兰儿指着前方的宫殿。
韩非也觉得奇怪,他知道以荀子的性格是不可能启用这奢华的宫殿的。他们涉阶而上,到了宫殿门口发现荀子的众弟子拦住了宫殿的后门,将一群陌生人挡在了宫殿之中,不让他们越过后门往后山而去。站在后门一旁的正是浮丘伯,韩非看情势有点不对劲,赶紧凑到浮丘伯的跟前问个究竟。
“浮师兄,这是什么状况?”韩非不解的看着浮丘伯。
“韩师弟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是来向师父论战的。师父不想和他们论战,故让我等在此拦住他们,告诉他们师父的本意。谁知他们执拗不去,在此胡搅蛮缠,硬要师父出来应战!”浮丘伯无奈地向韩非说明。
“那师父就和他们战一战就是了,好让他们死心,以师父的论战之功还怕他们不成。师父当年在稷下以一敌百不落下风!”韩非自信当世是没有人能辩得过荀子的。
“唉,说的就是啊,我们也是这么跟师父说的。可是师父却是笑而不答,让我们催促他们快点离去,谁知这帮人不仅不走,口中还出现轻慢之词。我们几个师兄弟气不过,就和他们辩论了起来,谁知他们的辩题竟是稀奇古怪,不符合逻辑,还有点强词夺理,竟然辩得我们师兄弟招架不住了。我们又再次的去请师父,师父依然是摇头摆手不肯应战,韩师弟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呀?”浮丘伯有些苦恼地看着韩非。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荀子大师竟然也是个胆小如鼠之辈,名气越大越害怕失败,害怕今日之败毁了你一世不败之英名。荀况啊荀况,原来你也是一个俗人,一生战败天下大家,到老为了一个不败的名节,归隐怯战,如此重名节,不重治学的根本,还在此收徒教学,岂不是沽名钓誉,贻笑大方吗!”一个老者扯着嗓子向后院喊道。老者身形瘦小,有点弯腰驼背,面庞黝黑,但双目炯炯有神,神态稍显猥琐。看老者的年龄估计和荀子差不多大。话音刚落,站在老者身旁的几个人哈哈大笑,而站在门边的荀子的众徒则是面红脖子粗的。
“看来这位前辈是没有名节可重,只能重治学的根本喽?”韩非也有点血气方刚看不过去,忍不住就站了出来,说完荀子众徒也是哈哈大笑。韩非再看老者,果然是视名节如粪土,竟然没有丝毫的动怒与不悦,反倒是他后面的几个年轻人出现面红耳赤,看来后面的几个年轻人可能是这个老者的徒弟。
老者微微一笑地看着韩非,“治学当相互切磋论战,去谬论现真理,从而提高自身的学术水平。当年荀况不正是通过论战百家,以至于自成一家,如今却龟缩不战,害怕失败,何以言传身教,岂不是误尔等之前途?”老者话音刚落,荀子众徒果真面面相觑。
韩非一看这老者果然是高手,让他如此蛊惑,有些不明事理的弟子当真会以为荀子是怕了他了。韩非虽然也不明白荀子到底是为什么不出来应战,但从前几天对荀子的了解,荀子绝对是一个真正的大家,绝对有其真正的原因,韩非没时间去揣测了,“笑话,家师的治学之道启是尔等参得透的,家师论战百家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些自以为是的不学之徒,整天只知道说一些对人类进步发展毫无用处的诡辩之术,与治学毫无意义。如今家师已经不屑与你浪费口舌,如果你非要自取其辱,那就让在下领教你的高招吧,师父的智慧有如汪洋大海,而我只是其中一滴,如果你连我都战胜不了,那就不要再浪费家师的时间了。”韩非义正严词地说。
“年轻人狂妄了吧,你之前的师兄弟都败于我的弟子,你有何能耐敢向我挑战!”老者正色道。
“各位师兄守礼谦卑,知尔等远来是客不忍出言相欺!岂知尔等蹬鼻子上脸,不知廉耻,那在下只好教训一下尔等了!”韩非毫不退让。
“笑话,赢就是赢,败就是败,何故出言狡辩。你这狡辩之学莫非就是荀况教育尔等之学,哈哈哈......”老者又是轻蔑一笑。
荀门众弟子面色难堪。
“废话不多说,请出辩题吧,辨得赢我再说!”韩非有些气愤。
“好,那我就让你们看看,荀况教出来的果真是一群废物。请听第一个辩题,‘白马非马’,马有黑马、白马和其他颜色的马,白马只是马的一种,其范围小于马,故白马非马,不知小子有何见教?”老者轻蔑地看着韩非。
此题一出,韩非顿时什么都明白了,眼前的一群人,就是战国时期专门以论战营生的名家。他们专研出了所谓的“二十一辩题”,这“二十一辩题”每题都与常识背道而驰,叫人匪夷所思,如果顺其思路和其辩驳定会被其带入绝境,其辨法就好象变戏法一样,全部为荒诞虚无,但颇具趣味性。名家们就通过这些辩题到处向天下诸子百家挑战,如此可以引起当权者,或君王,或丞相的注意,并且可以以有才学之人被任用,或赏赐重金。韩非现在算是应该了解荀子为何不应战了。这帮人只要能和荀子应战不管是输是赢,他们都可以借荀子之名向世人宣扬自己的学说。如果能赢荀子那固然是好,定可以名动天下;如果输了,依然可以以治学之名冠冕堂皇地向世人宣称自己的学说曾得到荀子的重视,如此依然可以名噪一时。荀子定是看破他们的目的避而不战的。荀子虽不屑与名家论战,但荀子的文章《正名》早已将名家的辨术要害揭示的一清二楚,犹如魔术之法被人参破之后了无神秘一样。幸好自己当年倾慕荀子多读了荀子几篇文章,其中《正名》篇依然记忆犹新,“名无固宜,约之以命,约定俗成谓之宜,异于约则谓之不宜。名无固实,约之以命实,约定俗成,谓之实名。名有固善,径易而不拂,谓之善名。物有同状而异所者,有异状而同所者,可别也。状同而异所者,虽可合,谓之二实。状变而实无别而为异者,谓之化,有化而无别谓之一实。此事之所以稽实定数也。此制命之枢要也。后王之成名,不可不察也......”。
韩非大致将《正名》中的重点在心中默念了一遍,然后微微一笑,“在下韩非,未请教先生之大名?”韩非略显礼貌地请教。
老者以为韩非无从辩解,所以示弱,便大笑,“哈哈哈,老夫公孙龙,愿请阁下赐教”。
“公孙龙非人也!”韩非话锋一转,笑容收敛,双眼直视公孙龙,“白马乃马之名,名为白马,实为马,状变而实无别而为异者,谓之化,有化而无别谓之一实,固马与白马为一实。去实而论名乃无稽之谈,如先生之言,人包含公孙龙、韩非及天下所有人,公孙龙乃其中之一,固公孙龙非人也!”韩非怒目相向。
“好!”韩非的话音刚落,众荀子弟子一片喝彩!
公孙龙顿时怒目圆睁,“‘卵有毛’,卵可以生出有毛的鸡,故卵有毛,你有何可说?”公孙龙子赶紧再出下一题。
“公孙龙吃屎也!”韩非每句话都略带攻击性。韩非平生最讨厌那些以治学之名研究那些与人类文明进步毫无意义的诡辩之学说,犹如戏子一般,只是为了博取众人的眼球,以求出名,从而达到功名富贵之目的,但是却对天下连年战乱,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视而不见。其中就有这些以论战营生的名家,还有就是毫无创新,只知道效法先王的儒家。所以韩非一听到公孙龙作为一个治学之人,竟天天研究“卵有毛”这些无稽之谈,所以上来就先骂上一句,然后再做解释,“卵和鸡,二名对应二实,本无需多言,但此二实却有时空之关联,卵化而为鸡,时变也,空亦变也,固卵和鸡为二,鸡有毛,卵无毛。如按公孙先生之言,公孙先生早上吃的米饭,晚上以屎的形式拉出来,米可以变成屎,岂不是公孙先生吃屎也!”韩非又是正色地看着公孙龙。
“韩师弟说地好!”浮丘伯高声叫好。
“好!”众荀门弟子齐声叫好!
公孙龙面色难堪,“荀况不教治学,教骂人也!”
公孙龙接着出题,就这样公孙龙与韩非竟然论战到深夜。公孙龙也真有韧性,题题被骂,可最终还是被骂得心服口服,最后公孙龙拱手向韩非鞠躬,“后生可畏,老夫认输,老夫当年在赵国败于荀子,今日又败于荀子徒弟,看来老夫之学说该弃之荒野了!”公孙龙躬身久久不起。
韩非看公孙龙被自己骂成这样依然能保持这样谦逊的态度,倒觉得自己稍微有些过分了,“前辈请起,韩非今日诸多谩骂之词稍显过分了,前辈并非败于韩非,乃败于家师之文章也。家师早有文章《正名》已经将您的辩术分析一清二楚,犹如庖丁解牛,故晚辈可以应对自如。先生出的这么多题,全部围绕事物的名称与事物本源相互混淆以迷惑大家,概括起来有三惑。其一,以名乱名;其二,以实乱名;其三,以名乱实。我已知您幻化的本源,犹如谜语已知谜底,故晚辈能侥幸赢得先生。”
“荀子学问之深,老夫永不可及,老夫这就下山,永不叨扰!”公孙龙羞愧地转身要走。
“且慢,韩非还有一言相劝,不知前辈能否相听!”韩非喊住了公孙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