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二十分新闻组的制作间里,罗沐寒干练地站在技术人员的身后,对着电脑屏幕下着指令,电脑屏幕上播放的正是顾南追赶路虎车录下的视频,看到路虎车撞了学生的血腥画面后,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画面晃得厉害,这里剪辑掉,还有这里……受伤学生的脸和车牌打上马赛克。”
“好的。”
技术人员按照指令剪辑视频,剪辑完成后又播放了一遍,感觉可以了,罗沐寒打了一个响指。
“马上播出。”
十分钟后,新闻聚焦二十分播出了本市发生的一起恶性交通造事逃逸视频,警方也通过这段视频抓住了肇事司机。看了视频后,新闻组的人都觉得奇怪,老胡被撞倒后,是怎么追踪肇事车辆的,从视频可以看出,应该跑了很长一段距离。
“老胡说,是一个女人帮忙拍摄的。”
“这女人胆子不小啊。”
“嗯,干的漂亮,符合我们记者的敬业精神。”
……
新闻播报完后,不少电话打进了直播间,都是对孩子们的关心,希望新闻聚焦二十分能对这起恶性事件进行跟踪报导,严惩肇事司机,如果孩子们需要帮忙,他们愿意伸出援助之手。
完成了一次完美的播报,罗沐寒才拿起了文件去了培训室。
培训会议室里已经坐了十多个人,都是这批新进的员工,和面试那天的情况差不多,男员工多于女员工。
杨晓武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按理说,被录用了应该高兴才是,她却好像有心事,手托着下巴一脸愁容。
顾南坐在了杨晓武的身边。
“晓武。”
“顾姐?”
杨晓武看到顾南后,脸上多了一份喜色。
“你也被录用了?”
问完了之后,杨晓武觉得问了句废话,如果顾南没被录用,怎么会出现在电视台里?她见到熟人太激动了,有点语无伦次。
“以后我们是同事了。”
“是啊,可以天天见了,不过……”顾南看了一下讲台,时间已经不早了,怎么没见培训的人到场?
“怎么还没开始?”
“好像出了什么事,说要晚一点。”
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杨晓武也说不清楚,所有新员工只能坐在这里默默等待。
大家没事可做,开始窃窃私语,顾南和杨晓武也闲谈了起来,顾南想知道杨晓武刚才为啥愁眉苦脸时,杨晓武立刻唉声叹气起来。
“有什么好开心的……我想做的是现场记者,可现在……哎。”杨晓武垂下了头,她自认面试的过程很顺利,但通知她的岗位却是审核编辑。
“审核编辑,比现场记者差吗?”顾南问。
“不是差,是我不喜欢,我喜欢出现场,而不是坐在那里给文案挑小虫子。”
杨晓武低声抱怨电视台的领导重男轻女,现今都是什么时代了,女人付出的不比男人少,工作能力也很出色,甚至有些女性优于男性。
“你呢?你做什么?不会也是审核编辑吧?”杨晓武问顾南。
“助理。”顾南回答。
“还不错啊。”
虽然杨晓武嘴上说不错,顾南却能感觉出来,在她的眼里,能进入电视台做一名现场记者才是最荣耀的,其他工作都是鸡肋。
大约半个小时后,培训开始了,罗编导和HR主管一起进来了。
罗编导是新闻聚焦二十分的主管,叫罗沐寒,货真价实的高管,听说罗沐寒对人对事都很苛刻,做出的新闻也都是精华,获得过无数新闻大奖,这也是新闻聚焦二十分在电视台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
今天,她穿了一套蓝色的衣装,看起来不像黑寡妇了。
HR主管让琳达下发了岗位职责说明书。
“大家看一下自己的岗位职责说明,了解一下自己的工作,然后我会统一对员工手册进行讲解。之后请罗编导给大家讲一讲现下的新闻形态和新闻精神。”
HR主管让琳达把岗位职责说明书和员工手册逐人发放了下去,大家都是人手两份文件,只有顾南收到了一份,没有她的岗位职责说明书。
“为什么?没有我的?”顾南问琳达。
“打杂的也需要?”
琳达嘲讽地讥笑起来。
什么打杂的?
顾南的脸涨红了,她承认助理的工作杂乱繁琐,却怎么也不至于笑她是打杂的吧?
“总之,你不需要。”琳达傲慢地从顾南的身边走了过去。
不就是个HR助理吗?拽什么?
顾南不服气地坐下来,她翻看了一下杨晓武的岗位职责说明书,仅仅一个审核编辑的工作,就有几十条职责说明,要求十分严格。
因为没有岗位职责说明书,HR主管讲解岗位职责时,顾南便无聊地打量会议室里的新员工,不经意的,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安北吗?
靠近窗口的位置坐着的女人正是安北。
顾南整个人愣住了,她想到了面试那天看到的熟悉身影,没想到医院结怨之后,她和她竟成了同事。
此时,安北正在看着岗位职责说明书,没有注意到顾南的存在。
百般滋味儿涌上心头,手术室里的话仍萦绕在耳边,顾南的腹部又隐隐作痛起来。中场休息,她跑去了卫生间。
才坐在马桶上,外面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我叫安北,以后请多多关照。”
“你是……安大夫吗?上次我带我妈……”
“不是,你认错人了。”
安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她竟不承认她当过大夫?
顾南很想揭穿安北的虚伪,但思来想去,还是不觉得不妥,第一,她是初来匝道的新人,这个时候撕逼会搞坏了她的形象,第二,老公有小三儿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不想成为大家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可能是我认错了。”
那人转移了话题,谈及了这次招聘的新员工。
“聚焦新闻组的女员工好像很少啊。”
“除了一些助理职,杂物职是女的,其他基本都是男员工,早就阳盛阴衰了。特别是罗编导来了之后……”一个女员工压低了声音,说罗编导重男轻女,很多投简历的女生都被淘汰了。
“经她手就砍掉了不少简历,一看是女的就直接pass了。”
“为什么,她不是女的吗?”
“你当她是男人好了,谁家女人三十三岁,还单身的?”
琳达压低了声音说,“罗编导根本不打算结婚,对异性的追求都是这种神情……”
虽然顾南看不到琳达的表情,却也能想象得出来,罗编导的眼皮高抬,白眼仁儿多于黑眼仁儿的清高姿态。
“传媒行业,应该女多男少的,可我们聚焦新闻组恰恰相反,女职员简直就是凤毛麟角,跟濒临灭绝的动物差不多。”
“因为罗编导?”
“也不仅仅是因为她,和现在新闻工作的形势也有一定的关系,以前都是文字处理,坐在办公室里就行,现在可不行,需要现场直播,实时报导,现场记者和摄影记者需要的更多,扛着机器进山林是常有的事,女生在这方便就是弱势了。”
随后大家谈起了现在女生找工作有多难,结婚,生子,各种休假等等,很多用人单位都觉得头痛,想要事业的女人只能选晚婚或单身了。
“这是罗编导不结婚的原因?”
“可能是吧,哦,对了,张姐,你结婚了吗?看你简历,也三十三岁了。”
“我?”
安北停顿了一会儿。
“没有。”
“不会和罗编导一样是工作狂吧?”
“当然不是。”
安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
“在等一个男人。”
等男人?
顾南听完这句话差点从马桶上跳起来,她在等什么男人?等她老公吗?这个女人太不要脸了。
卫生间外又有人进来了,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会议室的桌子都没人擦了,客人的茶水也没人管了,我这个前台都成打杂的了。”听声音是前台的小陈。
“怎么了?”
“杂物的王姨才干了两天就辞职了,说什么回家帮孩子带孙子?明明是嫌这份工作累,薪水又少。”
“连职等都没有的工作,都是退休的大妈干的,大妈有了孙子当然要照顾孙子去了。”
“不过这次招了一个年轻的,不知道能不能干长了。”
“谁啊?”
“好像叫顾,顾什么来着……”
姓顾?
顾南的心猛跳了一下,他们说的那个姓顾的不会是她吧?
顾南正准备出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琳达轻描淡写的声音。
“顾南。”
难以形容顾南听到自己名字的一刻是什么心情,她的手从门把手上垂落下来,她的工作竟只是一个打杂的吗。
“说白了,就是个打扫卫生的。”
“哪个顾南?”
安北在确认此顾南是不是彼顾南。
“只有一个顾南。”
“不会是我认识的顾南吧?怎么可能。”
安北在笑,笑得有些嘲讽。
一个门外,一个门内,顾南僵持着身子,一步也走不动。
“那个女人,细皮嫩肉的,能干长吗?”
“干不长,就辞职呗!”
琳达呵呵地笑着。
顾南气得浑身发抖,一脚将门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