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离月苏醒后,还是不能下地行走,他的身子过于孱弱,必须时时有人守在身边。
凤桐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濮阳离月。
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对濮阳离月有歉疚,有悔恨,有责任,她也确实是答应过濮阳离月,只要他能醒来,她就嫁他为妻。
她一直在等濮阳离月开口。
可是除了初醒之时的那一句“我的太子妃”,濮阳离月再未提起过此事。
凤桐泉还没理清自己的思绪,也不会傻到去询问濮阳离月,把这个话题重新摊到两人面前。
一日,凤桐泉推濮阳离月出去晒太阳,忽听濮阳离月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凤桐泉怔愣,呢喃道:“你从未强迫过我。”
濮阳离月自己转动轮椅,直视着凤桐泉:“听手下人说,我昏迷的日子里,你时时陪伴在床边,一刻也不敢放松,也不愿让他人碰我。”
“可自我醒来,这样的福利就没有了,反倒是我,一日见你三次,一次一刻钟,准时准点,甫一相见,你就催我喝药。”
“你在躲着我。”
濮阳离月轻描淡写下了结论,说到底,他还是不想让她不情愿地嫁与他为妻,一点都不让她为难。
是以,濮阳离月从未认真地谈论过他们俩的婚事。
“我不是,我没有在躲着你,只是母皇近日来身体不好,很多事情都移交给我处理了,难免空闲时间少了些。”
“我既应允了你,就不会反悔,在给西沧王的回信中,我也提到了此事,等我继承大统,你身体再好些,我们便成婚。”
“西沧和南凤永杰秦晋之好,从此一家。”
濮阳离月露出略显苍白的笑容,不知是他的气色一直没有恢复,还是他的心情本就如此苍白。
“我其实没想过自己会活过来。”
凤桐泉脸色遽变。
“那日的话,你不必当真,那不过是我为了给你还有我自己一个希望,毕竟,我不想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身上。”
“无论我是死是活,都希望你活得恣意。”
“濮阳离月,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是凤桐泉第一次对濮阳离月发出怒吼。
濮阳离月却轻轻笑开:“你看,这才是你,一直这样不好吗?”
自从他捡回一条命,凤桐泉就把他当成了瓷娃娃,总是小心翼翼地,她自己也许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却不好受。
他确实是很想把凤桐泉娶回家,但不代表他是想得到她,如果她的心一直都不在他这儿,他守着一副躯壳有什么用。
两看相厌,不如相忘于江湖。
凤桐泉所有的怒意如同遭遇冷水,她甚至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才面色复杂地蹲在濮阳离月膝前。
她仰头看着他,以一种从未对濮阳离月展现过的姿态:“濮阳离月,你是不想因我亏欠嫁给你,还是你不想要我了?”
濮阳离月回道:“死过一回,很多事情都想通了。”
他率先驱使轮椅向前走,见凤桐泉没有跟上,又道:“回去吧!”
回去,回哪儿去?
那日谈话之后,濮阳离月就命人收拾行李返回西沧,凤桐泉被他的所有举动搞蒙了,送他出皇城的那一天。
眼看着濮阳离月就要坐进马车,她傻傻地问:“你不带我走吗?”
濮阳离月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听得此话也只是身子一顿,继而矮身往车里走,一句话顺着风声传入凤桐泉的耳朵。
那是他的答案:“等你来找我。”
濮阳离月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心里仍然细细密密地疼。
若是我等不到你,我们就此别过。
再相见,便是云婳的及笄礼上,他们也不是相携而来,只是在京城城门口碰上了而已。
一瞬间,都有些恍惚。
凤桐泉道:“好久不见。”
濮阳离月点点头,不热络也不冷淡,彼时,两人早已是西沧和南凤的王。
难得他们师兄弟四个又聚在了一起,都有些唏嘘,感叹世事无常。
原以为他们都不会有战场相见的一天,凤桐泉却因为情爱之事,妄想通过战争得到她的心上人。
好在最终还是和解。
几人把酒言欢,最先喝吐的竟然是凤桐泉,云婳想要扶她出去,她却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
她便自己去了。
濮阳离月眼中有几分担忧,竟也坐着不动。
云婳大感惊奇。
轩辕宸又为濮阳离月斟了一杯酒:“放下了?”
濮阳离月终于显露出愁苦之色:“放下如何,放不下又如何,到底是我自己的事,与人无尤。”
云婳观察良久,想着,还是放不下。
轩辕宸点点头,便转了话题:“身体无恙?”
“还好,除了阴冷潮湿之时,胸口会阵痛,其他时候都挺好的,只是到底大不如前了,好在功底不减,有内力相辅,不是什么大事。”
这句话不知怎的触动了赫连煜,他拍着濮阳离月的肩:“你怎么回事,明明你能躲开的,为什么你不躲,难道你以为我父亲真的不会伤你?”
“就算我父亲得了我的话,不会真的伤你,一旦他失了准头呢?”
“为了这么一段得不到的感情,用命去拼,老二,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伟大呢?”
濮阳离月被他拍得疼,抓开他的手,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当日里,是我去找你们商量此事的,什么样的后果都该我来承担。”
“其实她也不至于就那么快溃败的,是我打乱了她的作战计划,将她的安排泄露给了你们。”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我自私,是我做下的事,是我先对不住她的。”
他就算是帮助凤桐泉,又怎么可能真的帮凤桐泉得到轩辕宸呢?
他几乎是在得知凤桐泉计划的瞬间,就想到要和轩辕宸合作了,他们各取所需,甚至定了下用他的命来一探凤桐泉想法的计划。
他也是有些疯狂了。
濮阳离月淡淡说着那日三人的密谋,眼睛不着痕迹地往外一瞟。
凤桐泉已经靠在门上良久。
后来,云婳没有再听到过两人相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