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触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轩辕宇依言跪下，上半身挺直，天元帝却不多看他一眼。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兄弟的？”
轩辕宇的声音绷紧：“儿臣尚且不知做错了什么，又是怎样对待哪个兄弟的。”
“这些年来，你是不是一直恨着朕，恨着你的兄弟们？”
“儿臣不敢。”
“不敢，而不是不恨。当年，朕喝醉了酒，随意宠幸了一个宫女，她的肚子很争气，竟然就怀上了。”
“皇家一般是不允许有这样的存在的，太后知道后就是想处理掉这个宫女，是朕不忍心，给了那宫女一个份位，让她安稳把孩子生下来。”
“她其实也算福薄，没等你再大一点就撒手人寰，朕也没有顾得上你，以为你的身份在那儿摆着，没有人敢欺负。”
“是朕的疏忽，你有怨恨趁着朕来，何必要将你二皇兄设计到现在这个地步，无论如何，你们是亲兄弟。”
“儿臣没有设计二皇兄，小时候的记忆确实不怎么好，儿臣早就学会了忘记，这些年处处谦让，儿臣是发自真心的。”
“儿臣没有资格怨恨父皇，也没有资格怨恨任何一个兄弟，恨就恨儿臣没有一个好母妃，也没有让父皇看得上眼的才能。”
天元帝扭过头来，两人的眼神头一次对上，以往轩辕宇从来不敢如此直视自己的父皇，生怕被降罪。
“你心中有怨，更有恨，你说着忘记小时候的处境，可你的言行告诉我你时刻都铭记着，甚至正是那些不堪回想的事情激励着你，让你变得更加坚韧。”
“你在朕看不到的时候就成长到如此地步，让朕心惊。人说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
“朕的这些个儿子啊，除了老九，没有一个是仿朕的。老五啊，你觉得朕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你呢？”
“儿臣父皇的儿子，也是这东越的庆王，父皇想把儿臣当儿子看，儿臣自当竭力尽孝侍奉，父皇若是把儿臣当臣子看，儿臣就直言进谏，多做些有利于百姓和国祚的事。”
“可无论儿臣是什么样的身份，都一如既往的尊敬您，崇拜您，并尽心侍奉您。”
“你走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儿臣告退。”
日光从窗隙中渗透进来，天元帝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
他对得起先皇，对得起东越，对得起这天下苍生，可他对不起身后的这些女人，也对不起他的儿子们。
轩辕烨和轩辕宇走到这一天，他要负很大的责任，子不教，父之过。
他其实从很早之前就察觉到轩辕宇的心思了，哪怕他遮得再严实，也还是难免会有暴露的时候。
他上门找过轩辕昊，轩辕昊那孩子性子直，最不喜这些，对皇位也没有其他人那么执着。
轩辕昊还参与到夺嫡之争中来，不过是怕东越的大好江山落到他心思不正的兄弟手中，他自己倒是无所谓。
轩辕烨则因为人生大起大落而经受不住诱惑与考研，说到底，还是怪他这个父皇对儿子太过苛刻。
或者说，是他的做事方法不对。
轩辕烨生性多疑，还心思敏感，总想和自己的兄弟们一番比较，他的谋略是不足以支撑他到最后的，那他干脆狠心把他弄到封地，让他安安全全度过这一段时日。
没想到这儿子不识好人心也就罢了，内心里还存了如此之多的怨怼，他还是狠不下心来要了任何一个儿子的命。
云婳那丫头，也很是厉害，竟然真的说动了卫老爷子和卫贤忠。
他洞悉了两个儿子的行动，尚且不知要如何应对，才能不两败俱伤，没想到莫云婉悄悄摸摸找了云婳来。
他依然很不待见她，本不想给她好脸色，没想到她说能帮他解决问题。
云婳总是神采飞扬的，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挺着胸膛跟他说，只要我的外祖父和三舅舅出面，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她详细告知她的计划，甚至算准了其中的一切变数，而最大的变数，竟然就是卫老爷子和卫贤忠。
天元帝召见卫老爷子和卫贤忠，他们不敢抗旨，但是能不能配合天元帝的计划，就是天元帝也是拿不准的。
不管如今卫家是不是洗清冤屈，天元帝到底误判过，很是对不起卫家，卫家有怨言也是应该的。
尤其是卫老夫人，年轻时就是个暴躁脾气，一点也不怵他，如今站在了有理的一方，更是有恃无恐了。
如果云婳肯出面，自然是万无一失。
事情果真如他们所料，轩辕宇在看到卫老爷子后心中有了忌惮，他不敢拿命来拼，只能转换自己的立场。
有轩辕烨在前面挡着，轩辕宇也不怕他们怀疑什么，一切都算计得刚刚好。
云婳这丫头，是真的不简单。
不简单的云婳正在处理幻乐阁内的事。
她听到宫中一切平安的消息，看到卫老爷子安然回了卫家院子，才从卫家赶来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一溜女孩儿，有稍稍上了年纪，容颜不再的，也有正值大好年华，花容月貌的。
在她们的前面，站着身穿红舞裙的寻笛。
“听说若雾把你们撂倒了？身子怎么样，可有哪里疼痛啊？”她边问边从身上的荷包里取出两三个药瓶来。
“这是我自制的药膏，跌打损伤之类的很管用，你们尽管拿去，姑娘家身上还是不要留伤比较好。”
云婳越这样说，她们越不敢动，谁知道会不会是毒药，用了会不会皮肤溃烂，求救似的看向寻笛。
“一些皮肉伤而已，不需要大小姐如此费心。”
云婳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竟然不再搭理他们，整个身子滑下去躺在软枕上，竟然是准备闭眼休息了。
姑娘们大气不敢出，若雾和十七都守着，看到他们俩，她们身上就一阵又一阵的痛。
“大小姐，你把姐妹们叫来又晾在这儿是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