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替代
抱住吉他,缓缓蹲下,倦了,我真想就这么一直活着——跟音符相伴,音乐里可以存在一个真实的自我,不再只是一点残存的怜悯,原来,尘叶,你留在我身体里的因子,是来救赎我的,把我从痛苦里拖出去,那你呢,你唱歌,是不是你也有很多的痛不能说不出来?
谁不渴望被爱?只是害怕太浓烈,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来由的让我成为一个替代占有者。
我背好吉他要走,我听见那群学生在讨论我,“唉——完了?!”
“她是在弹吉他吗?!”
“真的很不一样诶!”
我头也没回,只不过是发泄了一番,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
向圆圆问我去哪了,我“嗯”一声后从背上取下吉他挂到墙上的铁钩上去。
秦小茂说要我快点换衣服,操练时间就要到了。
不一会儿,操练场聚满了人。
教官以最洪亮的声音喊:“回到你们上午站的位置!快点快点!10、9、8、7、6——”。
“今天下午,我们练习齐步走!大家听到了没?”
“是!”异口同声,“现在!我示范给你们看!注意了啊!”教官话音一落就摆开姿势,我仔细看,教官的动作的确很完美,示范了三次后他问:“看清楚了没?”
“是!”
教官双手放在腰带处正色道:“接下来,你们练给我看看!”
“来,立正!稍息!”
“齐步走!”
他们都专心致志地按照教官的指示变换着动作,从站军姿到走齐步,再到走正步,中间也只有15分钟的休息时间而已。
我很仔细地看,很仔细地练,从操练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休息过,一直不停地在练,中场的15分钟他们都去休息了,我还在练习,我想要感觉到累。
“我快不行了!休息吧!”秦小茂劝我,“顾尘一,你给我停下来,你要不停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她这一声大喊把班上其他同学的目光全吸引过来,“顾尘一,你听到了没?”向圆圆继续对着我大叫,教官见势走过来说:“你是叫“顾尘一’?休息一下吧!等一下再练,你的动作已经很到位了!”教官的语气没有严厉,反而很舒缓,我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觉得胃里泛起一股酸,鼻头酸酸的,抬起手,还没摸到额头一阵黑就歪倒了,““顾尘一!快,去医务室!”
“我不要看医生,不要去!”我说,我讨厌针头讨厌看到医生,“好好好!不看医生!”她们扶我到树下靠着,秦小茂从她包里拿出几个小纸盒说:“吃点解暑的药!”
“药?”看到药我自然想到了叶枫给我买的一大包感冒退烧药,我的胃里泛起一股酸,我丢掉她给我的药说不要吃,“真是的,你就爱逞强!没见过你这种人!”向圆圆生气了,我没有说话,靠在树上,不一会儿,有人走过来,“学姐,她就是顾尘一!”听见叫我,我看了她们一眼,“请问你就是“顾尘一’吗?你好!我是张怡慧!”那个被称为“学姐“的人问我,向圆圆问她有什么事:“这里正忙!”
张怡慧说:“是这样的,我是这次迎新晚会的策划者之一,听一些同学说你很会弹吉他,正好我们节目安排还没完全定下来,能邀请你参加这次的迎新晚会吗?”
向圆圆不再生气了问:“迎新晚会?弹吉他?”
“你去不去?”秦小茂说你去练习吉他也比在这硬撑着好,中午领略到在音乐里释放自己的那种特别感觉,我答应了。
我想要活着,可是我打算活回去,活到那个我编织的世界里,就让音乐和我作个伴,那么,即使流浪也能活出自我,所以,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秦小茂高兴地说:“学姐!她说可以,不过现在她不太舒服。”
张怡慧也很宽容地说:“你不舒服吗?没关系的,可以推迟练习,反正晚会是在军训结束后举行!”。
我的一生就像一个转轮,转了一圈又一圈,上面总会有同一个点两次挨地,甚至三次,四次,或许更多。
这样的日子也已持续好几天,练习室内的同学每天都在为迎新晚会作准备。
我背上吉他和张怡慧打招呼说:“我先走了,去另外一个地方!”说完拉上练习室的门,其它的同学在里面继续排练,他们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我“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也都知道我所谓的“另外一个地方”就是那棵树——“黑劫”所以对我的时常关门离去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反应,我每天都有说话,都不再只是用“嗯”来回应,因为我要“生活”
我每天都会去“黑劫”那里练习,那天的即兴创作我在慢慢的找感觉,还缺少了一种感觉,那种完全融入其中的感觉。我深信他们说的,只有将灵魂里的思索和音符相结合,将构想的那个世界和现实里的自然相结合,才能让自己发挥出真正的水平,散发出“真”真正的把它唱出来,不是用嗓门,而是用灵魂。
操练场上,秦小茂向圆圆她们正和炎日奋战,这几天我的转变对她们虽然不能说是一个幸运,但也算是一个比较好的开始,至少我不用她们再去费力气把我从那种疯狂里拽出来,不用再对着我这块木头了,我又发现自己在变。吃完面,向圆圆说去打乒乓球,我说:“军训这么累,你还有力气去打球?”她不以为然,非要拉着我也去,我说刚吃过东西不要去,休息一下再说,于是半个小时后,我们出现在乒乓球台上,我只玩过几次乒乓球,在雷树学院的时候,叶枫用他的新拍子教我玩乒乓球,我笨拙的手从来没接到过球。
“顾尘一,你行吗?”向圆圆问我,明明是她应该觉得累的要死,却这样问我,我拿着拍子做好准备:“来吧!”向圆圆开始打得非常轻,我说:“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她站直,忽然说:“那我来真的了啊!”这一个球打得非常快、直、急,可我出乎她的意料接住了,而且下一个球我也打得又直又急,她没接住,说:“你疯了啊!打这么快,我都接不到。”我没改正这个毛病,几个球打下来,我把向圆圆气得直冒烟:“顾尘一,你干嘛打这么快?别以为我不会打快球?”我等她打下一个球,最后我丢掉拍子不打了,向圆圆冲到我面前盯着我:“你发疯了啊?”我说我不打了,你们打,我坐在旁边看她们打,她们故意打得很慢很慢来刺激我,最后秦小茂说:“算了,不打了不打了!”向圆圆生气地说:“你这么死盯着,人家怎么打啊?”秦小茂双手摆摆,走了不久,向圆圆又过来围住我的脖子说:“没事啦!我就说说而已。”她的脸,真的变得很快!
下午3:00,“顾尘一,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张怡慧学姐递给我一叠资料,“这是这次迎新晚会的节目单,需要重新排一排次序,有两种方案,你看看!我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张怡慧学姐叫我做这个事情,我开始有点吃惊,但我这几天其实对这些正在排的节目都认真看过了,虽然只是很不在意的样子,就答应了她。
她又说:“因为这次的迎新晚会电视台也要来采访作报道,所以比以往要正式一些,每个细节都必须要注意到!拜托啦!”没想到连电视台都会来,“嗯!好的,我看看!”我接过来,扫了一眼,翻过一页,从上到下一一扫过,突然,眼睛停在了第二页的最后一行“表演者——林三,节目名称——《树》,6连25排。”我盯着那一行字看,不敢相信,张怡慧学姐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这个节目的表演者是——“林三’?”我望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张怡慧,结结巴巴的,“你确定?”
“我看看!是啊,“林三’!这有什么不对的吗?”张怡慧觉得我怪怪的,同为这次迎新晚会的另一个主持人严为插进来:“不过,至今为止,这个叫“林三’的,还从未参加过我们组织的集体排练!”
“是吗?我都没有注意到!好像是这样的!”张怡慧学姐恍然大悟的样子,忙糊涂了。
“那——那6连25排?”我想问他们在哪儿操练,但是不敢,万一要是弄错了!明明自己打算好说要重新开始,明明自己已经打算好了,现在算是怎么一回事?肯定不是他,肯定不是!不要去看,不要去找!我警告自己,可他们怎么样了,桥之还好吗,还有呢?
“好了,你看看节目单!我们去看看其它节目的情况!”两个主持人都跑掉了,我傻傻的呆在原地,“小七!”、“尘一!”是谁叫我“小七”?
我的对面站着的是大嘴巴,他摆着夸张的Pose,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勉强的挤出几个字:“你怎么来了?”
“是啊!尘一,没想到我会来吧!”大嘴巴收起那个夸张的姿势,走过来,扯了扯我的T恤,“啧啧,你还穿着这件啊、我的笑脸哈哈!”他称赞他的杰作,我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小七,我还是喜欢叫你小七,你好像瘦了诶!可怜的小七,你那叶枫哥哥没照顾好你吧!”我的脸色瞬间“唰”地变了,大嘴巴对着我左瞧瞧,右瞧瞧,然后问:“走,我们一起去玩儿,怎么样?”
“去哪?”我的心思还没集中,“你跟我走不就是了!走吧!”
“嗯。”我想着,那个林三会不会是我认识的林三呢?
“要去哪”我问。
“你跟我去就是了!”大嘴巴不客气的拉着我,“真是的!说话从来不带一个感叹词!难道就不会说“要带我去哪儿啊?’,一定要这么吝啬吗?”大嘴巴毫不客气地指出我的“错误”——我真的是很吝啬,“行了,快走吧!真啰嗦!”我也毫不客气的指出他的错误,“尘一,你看!”大嘴巴指着不远的前方,我的眼睛是不是看不错了,叶枫竟然就在我的对面出现?
停在“黑劫”的两端,我站在“黑劫”(树影)的这一边,叶枫站在另一边,两人均未踏入“黑劫”(树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黑劫外围的阳光底下,大嘴巴盯着耀眼的阳光下一动不动的两团白影,雕像般的静止效果构成“黑劫”的陪衬,偶尔风吹过,撇了撇嘴唇。
我的眼里,此刻的“黑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空气被一点点地卷入其中,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起来,尽管自己不想被卷入其中,却不能少了这空气,对面的人影由清晰变模糊,再由模糊变清晰,不停地变着,判断力和分辨力随着空气的稀薄而丧失,内心乱七八糟,为什么他会来?他要守护的是另外一个人。
我是不可能拥有“相信”的,这条贝壳手链不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吗?所有的只要是那样对我的人到最后不是都会离开我吗?
为什么要来?是来嘲笑我的愚蠢无知的吗?
我要的不多,只是一点点温暖,属于我的和不会冷却的温暖啊!
不喊痛,并不代表不痛;不说想要,并不是不要。
这种含蓄式的生活方式有时候只是徒增猜忌。
“黑劫”随着日光移动,树影就快要遮住我,我看见地上我的影子一动不动,我的眼里没有泪水,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化,样子看起来呆呆的,叶枫准备向我走过来,一步,两步,三步,只走了三步,突然他改变了方向,一脚踩在黑劫下的草地,那柔软的草被压了下去,我的心一惊。
叶枫停下来,身后的脚印构成一条不成直线的线,那些草被硬生生地轧过,我冲过去,却不敢踏入草地,踩着草地边缘,我莫名其妙的说:“你怎么能踩着它们过去呢?”
叶枫回头,“它们?”他被我弄得糊涂了,是的,我就是这么一个奇怪霸道的人,投入心思后不容一点侵犯。没想到今天我们见面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这个,我忽然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又再浮想联翩,可我的执拗还在继续,我说:“她们生活在黑劫里,生活在黑劫里的她们本就没有足够的阳光,你怎么能够践踏她们?她们能依靠的,也只有黑劫而已!”
“什么黑劫?”叶枫看起来更加糊涂,一口气说出这么一大串话,这在他们看来无疑是一个充满意外和疑惑的新情况,可是我就有这样的坏毛病,我就要别人听不懂我的话。
困扰我们的一直都是些“我们自以为是”的事情,自以为能够阻止,自以为能够被容纳,人有时候就是会把自己想象得太伟大。
叶枫招手叫我过去,“你怎么会来?”抛下刚刚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我恢复一贯的样子语气,“过来!不听哥哥的话?”一听到他说的“哥”我内心震动不小,绝不容许自己表现出来,心想他是想讲故事给另外一个“她”听,我站在原地不知是进还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