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亚乔号至少有一个世纪的历史,霍伯心想,这恐怕是最保守的估计。他紧跟着克里斯,转动眼珠观察飞船内部设计。起初他们进行得比较快,后来遇到越来越多悬浮的障碍物才减缓速度。队伍被一扇必经之路上的防爆门阻碍,未等克里斯发令,一名工程兵首当其冲,他的右前臂装备等离子焊枪,很轻易地卸掉防爆门。内层的舱门卡住了,没有关死,他和另一个上前的队员合力将其拉开。
队员陆续走了进去。里边的通道一片狼藉,损坏严重。天花板脱落,墙面破碎不堪,凌乱的管道和电线暴露在外。位于天花板和墙底的通风口都没有栅栏,其边框附近的墙面较密集地分布划痕。
这儿简直是在直通地狱,霍伯心想,我肯定是电影看太多了。
待最前方的侦察兵传回报告,队伍向更深处前进。越往里,走廊损毁的程度越严重。通道尽头的舱门被堆砌成山的家具堵住并焊接在一起,附近没有可绕路的通道,清理障碍物是唯一的办法,但不会耽搁他们如期抵达。他们只需在此静候,时刻警惕附近的动静,在压力面前保持自信,然而霍伯没有接受过类似特训,他不知所措地张望,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旁边一扇禁闭的舱门上。
有人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可他还是被吓到了。他转过头,方才是克里斯推了他。
“你刚才在发呆,即便我无法透过你的头盔看到你的神情,也能大致猜到你方才在困惑。”克里斯看向那扇舱门,“我们还要再等一会儿,进去看看也不耽误进程。”
“没有这个必要吧。”霍伯耸了耸肩,“我只是想不明白皮亚乔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故。它不像是意外事故,更像是由内的暴动,但我从未听说过任何飞船发生过暴动事件,而且团队协作是合格宇航员的基本素养之一。”他看向前方切割金属发出的火花,“皮亚乔号的遇难实在太诡异了。这条通往舰桥的必经路线被封得水泄不通,那些障碍物不言而喻都清楚是为了将威胁阻挡在外。我不知道这个威胁到底是什么,但从当前来判断,皮亚乔号最终还是沦陷了。”
“那你觉得是什么?”克里斯的语气非常沉稳,“难不成皮亚乔号被未知的外星生物入侵?在涉及宇宙的问题上,你肯定比我博学,但初步分辨飞船型号的能力我还是具备的。你肯定也看出来了,现役型号中绝对没有皮亚乔号,具体所属时间尚且有待考证,但它肯定至少是一个世纪前的产物。你觉得有什么生物能在零重力和零下温度的环境中存活一个世纪?”
霍伯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一些病毒和微生物,比如水熊虫——好吧,我承认自己实在太紧张,讲了不少一派胡言。”
“那就进去瞧瞧,让事实警醒你,你对此事故一无所知。”克里斯伸长手臂,迎向讨论的那扇舱门,“我想苏格拉底之所以说出‘美德即知识’这个观点,正是对个人无知的醒悟。”
霍伯默认了中尉的提议。一名原本在待机的队员接到中尉的命令后,立即上前并不费吹灰之力地完成任务。他回头瞅了一眼中尉,中尉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然后,他独自一人跨过了进去。
里边伸手不见五指,他停在离门口不远、门外光照极限的边缘位置。他调高头盔探照灯的功率,环顾四周,搜寻任何可疑之物。这里是一间放置工程师装备的仓库,工具和零件散落一片,或是悬浮在空中,或是触碰着天花板,值得调查的价值没剩多少,然而,他却在原地伫立久留。
克里斯为什么非要那么爱管闲事?霍伯对困惑的纠缠感到非常头疼。穷追不舍?汉萨德搞一次试探就够了,这个军官搞了几次试探,到底意欲何为?联合资源公司和政府到底是什么关系,我那安分守己的反应已经暗示过完全不想了解,我不想惹是生非。真是的,谁都看得出不对劲,比起抓住谋杀戈尔登的凶手,汉萨德明明表示过更优先任务。一件事故调查任务高过一位受法律保护的公民,不管从哪个角度,只要是个受过教育的人都绝对不会接受这种不合理的事——但如果皮亚乔号的事故关系到人类发展,那么戈尔登被谋杀一事就能冠冕堂皇地誉为无私的奉献和牺牲——说不定我就会以这样的结局被解决掉。
他离开仓库,回到过道上,保持着沉默,与克里斯保持着一小段距离。他的目光始终指向前方。
工程兵在障碍物上开出一个舱门大小的通道,然后驾轻就熟地拆卸舱门。
“继续前进。”克里斯冷冷地说。